《起点人生》 第4章 重到县城 在线阅读
本次高考，青竺县第一高中上录取线的共有十二名，加上茶亭镇中学所办的两个高中班中唯一上线的孟于非，共十三人，而主人公的分数线437分，在全县上线的十三人中，仅居第八位，当他得知这一消息时，几天来积累的兴奋和自豪立即受到一次不小的打击。领队的领导一点没顾及谁的悲喜，司空见惯地将体检注意事项交待完毕后，就安排他们自由活动，下午两点钟集合，坐班车去市里。
主人公从教育局出来，面对这个令他不抱好感的县城，一边想着即将开始的崭新生活。县城依旧象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寒伧灰暗，教育局右侧一百米，就是早年曾在母亲携带下去过的县人大机关大院，他闲着无事，随意往那边走去。门卫正在打盹，他不知不觉乘虚而入走进了机关院子里，漫不经心地浏览两边公告栏上的文件信息通知，很快，他看到一个令他惊讶的消息：“法院院长周友乔同志昨日就我县审判工作……”
原来此人已升任法院院长！主人公盯着那个令他终生难忘的反感的三个字，一阵迷惑；而头脑中也无法在“烟草局法院”二者之间建立起概念联系，就象无法想象食草动物兔子居然会演化成食肉动物黄鼠狼一样，但事实就是这样极富创意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此时，一辆小轿车从外面驶来，在距公告栏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下来，车上走下一位身材结实，颇有份量的男人，肥滚的四肢和身上的赘肉上人无法体会到他有骨头存在，幸好那条抗拉能力特强的皮带和紧身的衬衣把他的身子牢牢箍住，使他具备了人的基本形态，否则会立即瘫倒塌落，软在地上成为一堆不知名的东西。他下车，似乎让小车也立时感到莫大的轻松，向上弹了弹，相当于伸了伸腰。主人公瞟了一眼那臃肿膨大的形同水中溺泡数日的头和脸，掠过一线似曾相识的感觉。此人下车走不到几步，车里有人大声叫：“周院长，你的茶盅！”。
原来胖子把茶盅忘在车里了。简单的对话使孟于非基本认定了，此人就是十年前自己和母亲专程上门相求过的“姨父”。他没再浏览，准备回到教育局门口，等候母亲。
半个时后，母亲来了，她手上的鸭没有了，提了一个袋子。她神情低沉，孟于非要带她一同去附近的饭店用午饭，也摇摇头，说她已经在堂妹家用过了，主人公半信半疑，母亲说：“用过午饭了，这儿，还有她送咱们的松花蛋。”
她将手中的袋子示意式地提了提，主人公望着母亲：“他们……谁在家？”
“你姨姑姨父都见着了，只是你姨父刚回家片刻，又出去了。他……真行，人家已是法院院长了。”母亲带着复杂的不乏妒嫉的心情说，“人家还把他的两个侄子都弄进了公安局和农机局。他的和你差不多大的儿子，就是咱们以前在他家见过的那孩子，现在已经成大小伙子了，名叫周永由的，也是今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学校，可已经被他爸设法弄进了税务局，下个月就要上班了……哎，他母亲说着就心花怒放，人家真有法！我说到你考上大学的事，你姨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考上就好。再没说别的了。”
主人公听着母亲带来的无关的消息，瞧着她受打击的神情，忽然间明白了她执着地要随自己来县城并去堂妹家的深刻原因她是想利用儿子的成功来告诫一下十一年前让自己受辱的人，让他们知道自己家也有出头之日的，让他们为当初的寡情绝义行为后悔！殊不知，儿子的成功在别人眼里简直就不算一回事，全家含辛茹苦让儿子十年寒窗尚未换到手的结果别人举手之间就为其孩子做到了。他感到母亲的可敬与可怜可笑。一丝忌妒夹着气愤无奈逐渐灌满脑海，他重重地吐了口气：“那和咱们不相关，去想它干什么？”
他明白母亲随自己来的目的已经以失败告终了，于是临时改变主意，希望她不要随自己去市里了，因为别的学生都没有家长同路。母亲瞧着他，片刻说：“那……我就回去了。”孟于非点点头，他把母亲送到县客运站，母亲还有些不甘心，好象要和儿子分别十年八年似的，甚至眼圈发红地说：“你以后可得要为咱们家争气啊！”
主人公胡乱地答应着，把啰嗦的母亲送上了车。
此后一切顺利，他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一个月后，从来没出过本县的他离开了家乡到了昭平市；列车带着他飞奔，第一次到了省城；第一次出了省；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苍茫雄浑的秦岭；第一次见到了沃野千里的陕西关中；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那九曲弯环冲孟邑，三门汹涌返中华的黄河；第一次到了中国的心脏中原；第一次到了中原的中心郑州，来到了中原财经大学。几天之中，他象从井底突然跳出了井面的小蛙，广褒的世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他迎面扑来，每一分钟都在冲击着拓宽着他闭塞的心灵。他没有遗漏地呼吸着吸纳着，七朝古都西安九朝古都洛阳，这些以前仅在书中才能见到的名字，都真真切切地来到眼前，尽管只是在车上看到，只和它们擦肩而过，总是那么亲切。到学校安顿好以后，他没来得及和新的同学交流结识，特意地花了两天时间，充分了解这个平生见到的接触的最大的城市，可是每次都走不到半小时，就要迷路，尤其是到了每个十字路口，就象陷入了迷魂阵。他更不敢乘公交车，因为从来没坐过这玩意儿，在它面前会不知所措。几天时间，他以步行的方式认识着这座将要让他生活四年的城市，先后到了二七广场市政府大楼前，见到了最高的建筑中原大厦；也走上了金水路立交桥，在笔直的中原路足足漫步了一个小时。从紫荆山百货大楼前经过，又从国际饭店前经过，亲自数了数它们的楼层数；一切都是新的，美丽的学校简直就是个花园，那和自己呆过的小学中学是天壤之别；梧桐掩映的小径，雄伟的礼堂，都出奇的干净整治，即便在这儿呆上几天，也不虚此生了。学校是全免费的，每月还补助生活费呢，这种优越是他从来没想到过的，他找到了一点存在的快乐感觉和优越。
四年的时间，鲜活而枯燥，漫长而短暂，现在他毕业回到了家乡，跳出去溜了一圈的小蛙又别无选择地回到井里。
一股难言的失落夹着即将独立生活彻底告别无收入日子的喜悦在心里来回翻炒着，最终炒成了一股什么味道，他也说不清楚。会被分配到哪个单位工作，他心里没底，母亲前天曾艰难启齿，要他亲自去，再去找找已任县委常委的姓周的姨父，也许能分到一个收入较好的单位，这是跳出农门的他可以抓住的一条人生引线，他二话没说就拒绝了。母亲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从人事局拿到分配工作报到单，他被安排在了县乡镇企业局，职务是工作员，这几乎就是当头一棒，自己学的是财经，就连傻子怕也该想到最适合的至少是财政金融税务部门！恰巧与他同来领工作分配通知的另一学校畜牧专业的毕业生，却分到了财政局，现实就是这样残酷而幽默，大学学校生活的单纯温馨与现实衔接得过于突兀，让他回不过神来。他拿着分配单有些恍惚地走出大楼，走出人大机关大门，人大机关背后就是县人民政府，他原想去看看县政府的面貌呢，算了。
乡镇企业局是去年从工业局析置的，现在他们还没有完全勾，详情下章再说。乡镇企业局的领导一般都由工业局调入或推荐安排，孟于非去乡镇企业局此时还得先去工业局报个到，备个案。而乡镇企业局又不在县城，在距县城四公里外的双溪，这种县职能部门不在县城的现象在全县局级机关中不算特例，因为双溪距县城不远，而且是全县第一大镇，比县城还大，有好几个局机关都设在双溪而不在县城；双溪乡镇企业尤其发达，所以乡镇企业局就顺理成章落在双溪的。陌生的县城没有供他歇脚的场所，他只得到客运站的候车室，独自坐在排椅上休息，等待下午上班的时候先去工业局报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