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暗宠》 第八章 辙中鮒 在线阅读
“好风胧月清明夜,碧砌红轩刺史家。独绕回廊行复歇,遥听弦管暗看花。”
暮有浅风过境,冷气暗袭。池悠四下走动,已值夜深,竟也难得的没有睡去,只是思绪越发的清醒。踱了踱步子,索性在廊檐下站定,一身薄裳覆体,且有风将自己额目吹得有些凉意。
“王妃,回屋吧,此间乍冷,莫着凉才是。”
“我记得明日便是清明。”
池悠定了定神,望着摇曳的灯笼。此间被月色照着,分不清该是淡白的,还是柳青的,只是光影交错,扰乱了心神,更扰乱了人影。
君澜将手上披风替她束起,难得凝重的点了点头。
“母亲都过了十载了啊,可是我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更别说去扫墓了。”
“王妃……”
君澜替她系带的手一抖,眼看自家小姐眼中晃出几滴泪花来,竟只是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强忍着不肯落下。
的确,大夫人过世那天,自己还未进府,但是隐隐听到了些关于小姐过去的事,心上倒也跟着悲泣作涌。
“所以你如此心切的想要回府,是为了去看那棵愉桑?”
池悠点头,一股风就顺势惯进了自己的衣袍里,索性裹的紧了。
“母亲在世之前,且还能安然度日。不曾想过,她离开后,自己便只剩下后院那珠母亲种下的愉桑树了。只今,那愉桑也不慎枯去。”
君澜落入怅然中去,那滋味自己又何曾不懂,但听她继续道,声音低若自语,在夜寂中,竟也颇为厚重。两人自是这般相对,全然没有注意廊檐一侧掩在树影中的斑驳身影。
“直到母亲过世那日,我便不见她灵位,更莫说祭拜,即便是守灵出丧,都未曾让我看过一眼。那愉桑,不过是让自己能好生记得这些而已。现在,倒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声音清澈如水,若不细听,当真是旁人说起来的风轻云淡。掩在树枝下的身影闻言心下一触,手略微一抖,竟也将凌乱的树叶发出一阵窸窣的声音来。
“谁?是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哎呀呀,真巧,原来是王妃啊。怎么,这王府那么大,本王散下步也不奇怪吧?倒是你,怎的有这闲情逸致在这了?”
池悠冷视,借着初荷的月色,那人一脸笑很是了然。的确,他说的这话让自己有些理亏。
“难不成碍着你路了?我走便是。”
叶阳辰收敛起心下微动的情绪,笑得一脸月淡风清。借着幽幽灯笼的烛火看去,那张清秀的面颜上满脸鄙夷,眼中竟泛出一片水色来。
“这倒没有,只是好奇王妃这么晚还不睡,是思谁啊?”
池悠心头一悸,赶紧侧过身去“不用你管!”
“哦,知道了,是不是半夜睡不着,想我了啊?”
“自、作、多、情!”
池悠冷下脸,绕开他走去,一只手却将自己拦了下来。
“要不我们做个交易吧?”
池悠正待愠怒,却又有几分疑惑。不知他此话何意,跟她换交易,就算把自己全部抵给他,也不值几个钱,何况自己已经过门了。
“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的所葬之地吗?我告诉你。只需要你告诉我今日那盘棋是如何看出来的,怎么样,这个交易不错吧?”
池悠狠是一顿,后面的话自是在他张口的瞬间索性回避开。虽是满腹狐疑,但抬眸,那人清亮的眸子以及嘴角认真的笑意却让人一惊。
随口道:“小时耳濡目染,只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叶阳辰略一沉吟,且爽声道:“行,明日卯时,你等我消息。”
池悠轻笑一声,自是对他的话不多加理会。
虽然他身为王爷,这吟花诵月之事还行,这等事恐怕还是莫要多想才好,只怕又是无稽之谈罢了。
转头的片刻,自是没有注意后者那眼中带有几番深意的目光。叶阳辰挥手,身后那抹掩在黑暗里的身子动了动,随后翻身离开了。
看来自己的这个王妃,不禁有趣,而且还不简单呐。
“辰儿,但及你弱冠之年,成亲之日,定当有贵人鼎力相助。”
不知道,这是不是母妃说的贵人呢?
叶阳辰无可奈何的笑笑,抬眸看了看天色,冷月不知已何时潜藏在了云层中去,只剩得四下静谧,空荡无常,整个看起来神秘又不甚诡异。
叶阳辰轻叹一声,声音飞逝于夜色里。
“要,下雨了啊。”
不过,说到此,自己也未曾好好祭拜过母妃了啊。
此间幽色明暗,只有一方月光还未来得及收走的光映照在书案的隔层上,一盏纸糊的灯笼随之散发出一层冷晕来,随后没有灯芯的闪了闪,在黑暗中愈显鬼魅。
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光的颜色,还是灯笼自有的颜色。
一夜懒眠,睡意也尚惺忪。只当天边云翳还慵懒的垂挂在天边时,池悠便翻身起了床。
自昨夜那一番争辩后,倒也没奈何的睡了个踏实。不顾形象的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的便去摸桌上的杯盏,一个手感却薄的东西刺了刺自己的手心。
是一封信状的东西。
“君澜,怎么又乱丢东西啊?”
“王妃,这不是我放的啊。”
君澜放下手中的盥洗盆,定眼瞄了瞄,一脸委屈。
池悠微愣,也不加多想的拆了来看。笔墨还未干,看模样应该是落笔刚成,略带潦草,却又字字珠玑。
“清江川陵,杜先慈墓。”
池悠随即念出了声,蓦地手一抖,纸应试而落,明明没有任何声音,却如一棵石头,狠狠砸在池悠心头。
“君澜,你可知这是谁送来的?”
“好生奇怪,君澜也不知,我一直都在陪着您的。”
池悠愣了愣,想来昨夜一幕,竟似恍惚。
“明日卯时,你等我消息。”
真的是他?想了想,此间也不过卯时。
池悠狠是一震,虽不知信中真假与否,现在一去便知。
川陵,母亲,你真的在那里吗?
顾不得多想,池悠赶紧换了身素白纱衣,命人派了马车来。
“还真去了啊。”
叶阳辰从书折里抬起头来,视线从菱窗上越过去,那一驾马车正风风火火的驶出府门。
“王爷,那我们?”
“立刻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