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 第3章 在线阅读
后来吃了几次闭门羹的小侯爷自此开始将自己关在侯府里成日画画。偶尔也会出去跟朋友们一同去酒楼借酒消愁。
很快,陆小侯爷的书房里就堆满了一幅又一幅心上人的画像。
不过画的不太像就是了。
一晃一年多过去了。
这一年陆詹的心上人还是没有给他开门,但是差人送了两样东西到陆家。
头一样,是一个在襁褓里的婴儿。
另一样,是一封请柬,上面红纸黑字写的清楚:何瑜要嫁人了。
新郎听说是个穷秀才,无钱无势无爹娘,模样也只算是规规矩矩,远不及陆小侯爷的霞姿月韵。
根据我后来的分析,这秀才能成为何家女婿的唯一契机大抵是:他不仅清楚何大小姐和陆小侯爷那闹得满城皆知的风流事,还能接受何小姐有过一个孩子。
至于后面的故事,不用婢女多说我也清楚。这府里哪怕是最后入府的奶妈都对这段情事的结局了如指掌。
那时的陆詹接到请柬后人就傻了。
跟条疯狗一样跑到何府砸了一整天门也没等到想要的回应,独自失魂落魄直到傍晚,何府门前一点灯陆老侯爷就叫了俩家丁硬是给他拖回了府。
这一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已让一个姑娘出嫁成为人妇了。
其实也算不得出嫁,准确来讲这叫招婿。
那穷秀才还是入赘何家的。
但既然何姑娘已经订了亲,原先他俩的婚事儿便算板上钉钉的黄了。
虽然对何家没来由将婴儿送来的举动很是不满,但陆老侯爷看在那也是自己亲外孙,还是嫡长孙的份上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将这个婴儿留在府里了。
而陆詹则是那天起便开始喝花酒,耍银钱。不分白天黑夜的逛花楼,整日整日的不着家。
而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陆詹的。
见到陆詹那年我十六,是一个不太常见的仍未出嫁的老姑娘。
我独自一人背井离乡,在红袖院里打一份工,养活自己。
而这个红袖院啊,其实就是个青楼。
若要细说起来,我还是被半卖半骗进的青楼。
我家原先住在京城几公里外的偏远乡村里。
村子不大,一共也没几户人家。
十二岁那年没了父母,家中只剩我和祖母相依为命。
老人家年岁已高,尽力拉扯了我两年,却落了个油尽灯枯撒手人寰了。
祖母走后,家中更是冷清,我独自一人却更难糊口。
再加上事发突然,父母长辈们也都没来得及替我说门亲事,寻个婆家。我这一未出阁的姑娘在村中很难讨生活。
思来想去,我只好独自出门谋生,自己替自己寻一条生路。
哪成想,这生路没寻到,死路倒是很快寻到一条。
刚到京城边上,也是我原先心心念念的康庄大道走了没两天,半路上就被一位看似好心的王妈妈一番“好言好语”卖进了全京城最大的青楼,红袖院。
等把我哄到了地方,王妈妈笑眯眯地手拉手亲自将我交给老鸨,之后撇着大嘴乐呵呵数着银子就走了。
只留下涉世未深的我同正在一旁上下打量我的老鸨大眼瞪小眼。
从前家中家徒四壁,我是从来没有机会读书识字的。
如今想来才发现自己当初进了红袖院也算傻人有傻福。
像红袖院这类青楼的生意可不是我浅薄见识里那些小打小闹的暗娼。那种没一点内涵进门就脱裤子的行当这儿是不稀地做的。
人家掌柜手里可是有正经的官府开的运营许可证的。适逢其会,在本朝红袖院的名声比江南过去的那些秦楼楚馆可要响亮的多。
院里的姑娘们更是吹拉弹唱,听说读写样样都在行啊。
老鸨一上来,给我们这些新来的姑娘们提的要求就是:绣的凤凰要活灵活现,弹的曲子要指法流畅,唱的小曲小调要温婉动听,吟诗作赋也要张口就来。不管是国家大事,还是闺房之乐都要姑娘们面对贵客时能够侃侃而谈。
这哪是一般丫头短期内能精通的活儿,所以能在这儿挂头牌的可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出来的人才啊!
至于我呢。手笨,脚笨,嘴笨,脑子也不怎么灵光,顶天了也就会个识文断字。
老鸨眼瞅着花在我身上的银子都打了水漂了,那个心疼啊,成日里看我的眼神就好似我正拿刀子拉她肉一般。
也怪她自己醒悟太晚,投入太多,等反应过来时就算把我转卖了也回不了本了。
就这样挣扎到第二年,老鸨终于放弃了对我的艺术熏陶,改让我当人工苦力,算是抵债。
由于都这个年龄了也算不得童工,所以干些杂活累活也不算苛待我,老鸨甚至许诺还会按月给我点工钱。
我原先的主意是等攒足了月钱就把自己赎出去,另外寻个体面点的营生。
我寻思着哪怕在大户人家当个卖身丫鬟也行啊,总归饿不死还不用丢人就行。
毕竟我一介女流,住在这地界说出去不好听还不算,光每天瞅着那些身段妖娆举止不凡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就很难不自卑……
而就在我快要自闭时,陆詹出现了。
那天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征兆,陆大少爷也只是如往常那般在楼里喝了个酩酊大醉。
但兴许是酒前吃的东西有些腻了,一壶冷酒下肚转眼就在厢房内吐了个昏天黑地,围着他的几位姐姐吓得连忙躲闪。人这一乱吧,反而弄的满屋子都是,熏的这几位伺候他的姐姐们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啊!
那门都让她们夺没了!
而那时的我对业务还不够熟悉,并不知晓每位客人的身份。但即便如此这位看着面熟的陆少爷的坏脾气在其他伙计口中那可是出了名的。
店里的伙计都知道他特别不喜欢别人在他喝醉无意识时接近他。他可不管你是要伺候他还是刺杀他,酒醒了就翻脸。
又骂闲街又摔东西的,闹了几回之后楼里的小伙计们都怕了他了。
但眼前吐的那一屋子也不能没人收拾啊,不然等陆少爷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环境这么恶劣还不得气的把屋顶子都掀翻喽!
于是几个小伙计们一合计,共同把目光对准了刚刚荣升女伙计不足一月的我。
我那会儿当伙计还算个新人,之前的挂牌姐姐没当上,再之前更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我哪晓得陆小侯爷是谁啊,何况红袖院里大家都是称他陆少爷。
所以还没等我对上号来就发现自己已经杵在一个酒鬼的厢房里了。
很显然,这会儿用“推”字来形容都已经不合适了,我就是一不留神被他们扔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