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地公馆》 第十章 选票“丢”了 在线阅读
第十章选票“丢”了
当晚,“狼之队”又冲出来了。
阿庆像一头凶悍的头狼,冲到了实名业主群中疯狂地撕咬起来。“狼之队”的成员们也各自满血复活,又把“金宁饭店物业公司是私人小企业、黑名单”、“业委会黑幕”、“成立监事会迫在眉睫”等旧题材拿了出来。阿庆更是一副急迫的样子,声称小区现在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是他发现了这次续聘金宁饭店物业中的种种不合理之处,是他勇敢面对严峻的现实,是他敢于同层层阻碍的势力做斗争,是他众人皆醉我独醒地帮助小区业主们争取利益。阿庆的一番表态,令人瞠目。
有时候,面对失败困境时的歇斯底里和心怀正义而得不到理解的悲壮情怀看起来是有几分相像的。尤其是,在微信群这样的沟通平台上,大多数“半路上车”、并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业主们,是无法纵览全局的。因此,阿庆的“嘶吼”也得到了一些业主们支持的声音。
如果我们认为,此时最着急的人是阿庆,那么就错了。此刻,一向缜密的刘念辰也感到了无比的焦躁和不安。他没有想到,马青担任代理主任后不到一个月时间里,自己竟然没有合适的机会见到马青,与她摊牌,并进行更深入的沟通。事实上,直到4月19日,刘念辰还在邀约马青见面,但马青安排的出差计划实在太满,以至于4月20日唱票、计票这一天,马青都无法亲自到场。4月20日晚,计票结果最终出来后,刘念辰感到自己一个头已经有两个大了。计票结果在微信群里由志愿者们非正式发布后不到10分钟,刘念辰的电话响了。
刘念辰:“刚想给你打电话的……”
……
刘念辰:“马青这个人没问题啊,只是没来得及跟她交待而已。”
……
刘念辰:“怎么办?放心好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出问题的……”
……
刘念辰:“你听我说啊!现在这个不是大问题,反正还没有正式公示……“
……
刘念辰:“放心好了!阿庆那里我会沟通的。我肯定在这几天见到马青……”
……
刘念辰:“知道了!放心吧,风哥!我还打算……”
对面的神秘人物已经把电话挂掉了,刘念辰看着手机发起呆来。只有他知道,“风哥”另有其人。他为“风哥”付出不少了。该为“风哥”站台时,他毫不犹豫,该为“风哥”解决问题时,他更是不计代价啊。这些年来,“风哥”与他之间虽然并非常常见面,但对彼此的请托,从来没有推辞过,也从来没有失信过。何况,“风哥”这一次提出的事情,还是互惠互利的好事情。虽然在这件事情上,刘念辰要为“风哥”解决掉心头之患,但毕竟事情办完后,留给刘念辰的那块蛋糕也是诱人的。本来在刘念辰看来,这样的事情,简直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的。甚至,当阿庆对事情的掌控出现了大问题、“风哥”把桑律师推荐给他的时候,他都觉得多此一举。现在看来,桑律师应该更早出现,更早地介入此事才对。
刘念辰为了处理这件事情,已经从北欧回来一个多月了。国外那边,自己的孩子和一些公务还等着他。这时,刘念辰第一次感到了这件事情的不确定性。他必须当机立断,马上开始行动。他首先约好了阿庆,然后便一边开始跟桑律师通话,一边出发了。
阿庆是4月20日晚上11点半钟到了镜像会所的。阿庆到了镜像会所时,除了来应门的老林,里面似乎没有别人。会所中虽然打开了所有的照明灯,但阴冷的色调和锐利的几何图形,还是让阿庆感到了一丝寒意。直到凌晨12点,刘念辰才出现。
“风哥,我们该怎么办?”阿庆急切地问道。
“首先,你以后不要叫我‘风哥’了。其次,不是你问我该怎么办,是你要告诉我准备怎么办?因为,这件事情是你自愿承担的任务。能不能做到,愿不愿意做好,必须要看你的想法。”刘念辰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阿庆道:“风哥,我是这样想的……。”
刘念辰道:“我说了,不要叫我‘风哥’了。”
阿庆认为,刘念辰把“风哥”的称谓去掉,是要把他逐出这场游戏的前兆,不禁紧张起来:“刘哥……,不,刘总,你听我说。你上次让我配合马青,我已经尽力配合她了。可是她好像什么都没干啊,我以为她是你的人呢。结果,好像她除了陶醉于在群里当领袖,好像没做什么对我们有利的事情啊。”
刘念辰道:“不论别人,只观自己。你忘了瞿大师的忠告了?你别管马青怎样,我是让你配合她,她也确实做了业委会主任。但并不意味着,你的目标就变了。你的目标仍然是换掉物业公司,对吗?”
阿庆觉得自己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他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但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有些尴尬,嘴角的梨涡时隐时现,连身子下面坐着的松软的老虎椅都觉得像一块冰冷的石板了。
刘念辰继续说道:“我想问你,不论别人,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谈话进行到凌晨2点,刘念辰觉得,自己已经把阿庆的最后一点潜能都激发出来了。毕竟,阿庆已经结合刘念辰提供的思路提出了具体的办法。阿庆能想到这些,刘念辰已经很满意了。刘念辰早已不再对阿庆能完成整件事情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望,在他心里,阿庆已经成为了他棋盘上的马前卒,那个稳坐中军帐的“帅”,另有其人。
在刘念辰眼里,他能调度使用的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不拘一格,都能使用。实力强的,可以大开大合、横冲直闯,比如“车”;能力足的,可以隔山打牛、出奇制胜,比如“炮”;智慧深的,可以恢廓大度、游目驰怀,比如“相”。能统御全局、运筹帷幄的“帅”才,一向难找,有时候找到了,也不见得合适,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缺憾。以至于有很多时候,刘念辰这个自恃为下棋的人,也得充当一颗棋子。但这次,刘念辰已经没有任何选择,局势逼人,而自己却不能亲临一线,所以他的“帅”,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马青。而此时,马青能否任他调度使用、是否能得心应手,连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但刘念辰相信自己的能力,他有信心让马青成为自己棋盘上那颗为自己所操控的棋子,那颗最重要的棋子——“帅”。因此,阿庆离开的时候,刘念辰仍然让他要配合马青。
刘念辰见到马青的时候,是三天后的晚上。此时的刘念辰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能用几乎是赌博的方式,来争取马青了。因为就在一天前,业委会的公众微信号上,已经刊登出来了几个业委会盖章的文件。第一个文件是业委会发给金宁饭店物业的公函,对金宁饭店物业获得“双过半”成果表示了祝贺,也提出了后续签署正式合同的具体工作。第二个文件,是发给金宁饭店置业公司的公函,里面主要是说明置业公司要与业委会展开的交接工作。第三个文件,是关于聘请小区业主胡德为业委会法律顾问的聘书。
刘念辰看到第一个文件时,眉头就皱起来了。他没有想到马青的工作效率这么高,已经迅速把工作往前面推进了。看到第二个文件的时候,刘念辰心中一跳,赶紧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在发给置业公司的公函中,关于目前小区的监控、电网、管线等问题,置业公司都提出来没有更新计划,要直接交接给业委会。业委会还要求置业公司把这些年收取的装修押金等账务情况都提供准确的财务数据出来。因为这件事情,是最近微信群里业主们投诉最多的事情。尤其是凌威毅,几乎达到了每日一呼的地步,天天都要求金宁饭店物业公司退还押金。但实际上,这笔押金当时是进入置业公司账上的。凌威毅却不管,因为他交钱是交给当时由置业公司直接管理的物业公司的。马青的工作做得比较扎实,因此把这件事情也写在公函上了。
刘念辰开始后悔。他后悔自己没有尽全力去找马青。即使她在出差,刘念辰只要愿意,仍然可以飞过去与马青碰面的。他怪自己,大意了,太大意了。
刘念辰和马青其实只谈了不到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究竟谈了什么,除了他俩,没有人知道。只是当刘念辰目送马青离开的时候,他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了。这一个小时,是领地公馆真正改变的开始。相比较起来,阿庆之前所做的事情产生的影响,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这样的改变,是彻底的、完全的,甚至是不假思索的。这样的改变,是刘念辰期盼已久的,也是阿庆所并未实现的,但却是马青一转念就开始了的。如果说,马青是在业委会改组的时候嗅到了一个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的话,那么这一个小时,也许是马青真正把握住这样机会的时候。这是刘念辰要的,也是那个幕后的“风哥”要的。刘念辰早早布局的闲棋冷子,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
实名业主群里的风向变了。
Belinda-散尾竹39-1(马青):业主们投票的原件我还没有看到,都是志愿者们在搞的。
国际庆-散尾竹7-1(阿庆):这种投票根本说明不了问题!很多票都是管家代投的,有什么用?谁能证明不是管家给改了的。
Belinda-散尾竹39-1(马青):这个方面当时确实考虑不周全,我那时候还不是业委会主任,但是对如曦姐还是很信任的,所以没有多考虑这个问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
假装是医生-绿夷33-2(姚源锋):太荒唐了,金宁饭店物业的工作人员还参与投票,怎么保证公平?!再说,还有短信投票,这不是很不严肃吗?我反正不相信这个投票结果。
Belinda-散尾竹39-1(马青):这个就要等我拿到投票原件后核实一下再说了。选票不在我手上。
假装是医生-绿夷33-2(姚源锋):啊?那问题更大了。谁知道这些选票不会被涂改啊?
宁静致远-金登草21(凌威毅):金宁饭店物业这种私人小公司,根本不讲信用的,他们的人员参与送票,不作弊才怪!金宁饭店物业公司,你们什么时候退还我的押金啊~!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也不给个回复,太过分了吧!
凌威毅总是不忘装修押金的问题,执着地追问着。
此时,很多业主还没有感觉到,那个雷厉风行、高效能干的业委会主任马青,态度上正在悄悄发生转变。尽管业主们都顺理成章地等着业委会与金宁饭店物业签合同,可马青的态度却开始暧昧起来。她一边在群里抱怨着金宁饭店物业总是不肯提供财务资料,一边又附和着阿庆等人对金宁饭店物业的攻击。
林红衣这段时间异常忙碌。女儿的预产期要到了,她和爱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陪护。每天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近来,她已经很少看群里的消息。毕竟李如曦已经退出了,而群里又整天乌烟瘴气的,她实在没心情看。只在睡觉前才拿起手机翻看一下微信,看看有没有人联络她。马青期间发过几次微信给她,想要约个时间去拿选票,但得知林红衣白天都在医院陪护,便没了下文。在林红衣看来,选票已经成为了档案资料,有近十位志愿者的签名的选票统计表早就以图片形式发给了马青。所以林红衣也没有在意,想着忙完了女儿生产的事情,便专门送去好了。就在林红衣的外孙出生的当晚,群里出现的说法让她登时急出了一身冷汗。
Belinda-散尾竹39-1(马青):话说现在选票的事情也麻烦哦,跟红衣姐拿了好几次都没有拿到。
国际庆-散尾竹7-1(阿庆):本身这种选票拿不拿也没有意义。投票程序上那么大的漏洞,管家也参与进去了,怎么可能不作弊?再说,还有那么多短信投票,那能算吗?
Belinda-散尾竹39-1(马青):但不管怎么说,也得拿到选票啊。现在很为难啊,红衣姐的女儿生孩子,几次都拿不到啊。
假装是医生-绿夷33-2(姚源锋):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们不放在业委会啊!给别人拿着,被篡改了怎么办?就凭选票这样的保管程序,那选票的结果都不能算。还是直接选聘物业公司吧!金宁饭店物业这种垃圾公司,趁早滚蛋吧!你看,这些年我们小区出了多少失窃案啊?光今年就出了五六起了!连安全感都保障不了的物业公司,根本不值得留恋。
说完,姚源锋贴出了一张监控的图片,上面两个模糊的人影,似乎手里拿着家伙。
单翅蝴蝶-玉蕗藤22(肖晓依):啊呀,你别贴了,吓死了。知道吗?当时这两个人都进了我家了。
这件事情很多邻居们都知道,据说当时两个窃贼进入了肖晓依的家里,甚至还进了卧室,想想确实令人有些恐惧。这时,有业主提出来,好像这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
假装是医生-绿夷33-2(姚源锋):你这个人怎们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去年今年有什么区别,还不是物业不尽责吗?
肖晓依紧接着发了一个委屈地哭着的表情。
Belinda-散尾竹39-1(马青):我也知道这些事情,但是有不少业主对金宁饭店物业有感情,所以才举行了这次投票的。
国际庆-散尾竹7-1(阿庆):我看,这选票肯定是丢了。没有选票,那怎么能证明结果是真实的呢?
Belinda-散尾竹39-1(马青):应该不会丢吧,红衣姐只是最近忙着照顾女儿。应该不会。
单翅蝴蝶-玉蕗藤22(肖晓依):红衣姐的为人我相信的,但她最近在这么忙,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给利用了,那可就不好了。按说吧,选票既然还在,去拿就应该能拿到了啊。
马青的话,留了活口,也巧妙地把自己心里对选票有可能丢了的担心表达出来了。肖晓依仍然是一如既往地“腹黑”,话里话外都是种种暗示。暖昕一直在关注群里的动向,看到这里,她禁不住说话了。
塔城蓝-散尾竹6-1(暖昕):我是当天的志愿者,选票都在红衣姐家里,因为当天业委会的邻居们都忙,没有人参加计票,也没有人来拿。所以大家都在统计表上签了字,也征求了马主任的意见,才由红衣姐暂时保管的,怎么能说是丢了呢?
国际庆-散尾竹7-1(阿庆):@塔城蓝-散尾竹6-1计票的时候都没有业委会监票,作弊更容易了啊!
塔城蓝-散尾竹6-1(暖昕):请不要随便@我,我并不是跟你说话。另外,别随意说什么作弊的事情,我们志愿者为大家付出是心甘情愿的,怎么能随便污蔑人呢?
或许是阿庆这句话把当日的志愿者们都惊动了,四五个志愿者都在群里纷纷发声,表明当日计票是真实的。而阿庆等几个人则抓住选票统计没有监票和选票目前不在业委会保管的事情开始围攻暖昕和几位志愿者。直到当日参加计票的一位长者表态,准备要去阿庆家里去理论理论时,群里才恢复了平静。
林红衣看到群里这番乱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钟了。选票在她手上,但居然有人说选票“丢”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时,她意识到自己的责任重了起来。第二天一早,因为照顾女儿和刚出生的外孙,一夜几乎都没睡的林红衣给马青发了微信。
红衣胜火-风信子3-1(林红衣):妹子,选票好好地在我家放着呢,就锁在保险柜里,难道你还不相信姐做事情吗?
许久,马青才有了回复。
Belinda-散尾竹39-1(马青):我怎么会不相信姐呢,他们瞎说,别介意。你家的那个大保险柜,放的都是好东西,再安全不过了,我怎么会不放心呢!过两天我再去拿选票!
红衣胜火-风信子3-1(林红衣):昨天孩子刚出生,这两天你要来就提前跟我说,我回去一趟就行。
Belinda-散尾竹39-1(马青):啊呀,恭喜姐啊!都升级当外婆啦!孩子的满月酒我们一定要喝哦!选票的事不要紧,不着急,你先忙!
看着马青热情的回复,林红衣的心里多少有些平静下来了。毕竟是比较熟悉的姐妹,这样一些基本的信任程度还是有的。但尽管如此,选票在林红衣的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疙瘩。
实名业主群里每一天晚上都继续着对选票作弊、选票“丢”了的争论。每晚两边的人都情绪激动地在群里吵闹着。而马青除了偶尔说几句话之外,对选票是否真的“丢”了,却并未澄清。林红衣看了后,心里益发地沉重,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有一天,马青约好晚上十点多要亲自来拿票,林红衣早早在家等着,直到十一点才有一个自称是马青安排的司机打来电话,说是要取票。林红衣觉得这样的人来把选票拿走,万一真的“丢”了,那便真是说不清了。因此林红衣便推脱人在医院。之后,陆续又有两个人来拿选票,但包括马青在内的七个业委会委员,却一个都没有露面。想着群里那些人一再说的,选票必须要由业委会保管,可号称要亲自来拿选票的马青始终没有来。林红衣感到了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正在向她身上罩了过来。
这一天,杜岚说是来月子会所看孩子。顺带着,两个人就在月子会所的大厅里聊了起来。
杜岚道:“姐,你看你忙这么长时间,都累瘦了。你就是个操心的命啊!你看,群里这些天你都看了吧?说是选票在你这里,还有人说是丢了。真是太过分了。”
林红衣倍感欣慰道:“还是你心疼我啊!我也不想操心啊,可那天选票统计好了,业委会也没有人来拿,最后还是跟马青说了,在所有志愿者的见证下,我才同意暂时放到我家的。你当时不是也在场嘛!”
杜岚道:“是啊是啊,这又不是你自己要保管的。嗨,其实也不用说这些了。这些选票反正也没用了。”
林红衣诧异道:“没用了?这是什么意思?”
杜岚道:“是这样,马主任他们开过会了,觉得这次投票有很多问题,业主们意见也很大,而且这次投票不是选举,是民意调查。所以还是打算搞一个物业竞聘的投票,选一个大牌的物业公司进来。”
林红衣道:“啊?是吗?那选票呢?就真的作废了?”
杜岚道:“那可不?都要重新投票了,这些选票还有什么用?这次我来看孩子,你要是方便的话,我带你回去把选票拿上,我交给马主任得了。省得在你手里他们老是说这说那的!”
林红衣道:“这合适吗?我是代表那么多志愿者们保管的。不是得业委会的人来拿吗?”
杜岚笑道:“嗨,姐连我都信不过吗?我不是现在还兼职给马主任做秘书嘛!其实啊,现在这个金宁饭店物业真是太差了,咱们换一个物业多好!”
林红衣道:“换一个物业,也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啊。得大家说了才算嘛。”
杜岚道:“红衣姐,你啊,还是太传统!什么大家不大家的!咱们想换就先换了再说,哪里能顾及到每个人的喜好!把这次选票作废,业委会换一个比金宁饭店物业更有名、更厉害的公司来,肯定是对大家好啊。有些人不理解,咱们先不管他们,换了之后,他们慢慢就知道是对他们好了!”
林红衣听了这话,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却感觉有些不舒服。眼前的杜岚,是她比较要好的姐妹。之前的那么多年里,大家无在一起无论是出去游玩,还是家庭聚会,都是亲密无间的,彼此都相互帮衬着,有很深的感情。但今天杜岚说的这些话,却让林红衣实在难以接受。林红衣知道,这世界有一些人就是持有这样的态度,只要他认为是为了别人好,就不管别人的感受。用这样的方法对待自己家人倒也罢了,别人管不着,可杜岚这说法竟似要毫不顾及邻居们的想法,一意想要做自己认为是“好”的事情了。
看着林红衣没有说话,杜岚沉吟了一下,又说道:“马主任特别忙,她还有公司的事情要管着,要不然她说本来应该亲自来看看孩子,再跟你聊聊的。姐,我实话跟你说,咱们现在只有换一个高大上的物业公司,才能配得上咱们领地公馆。上次投票,程序设置上都不合规。马主任也是考虑到如曦姐、墨宇先生他们几个人的面子,才没有总提这个事情。再说,这次投票本身应该算是民意调查,不能算表决。所以重新启动物业公司选聘的事情,是必然的了。马主任让我跟你说,你在咱们小区里影响力很大,姐妹们都愿意听你的。只要你把风信子、散尾竹这几个街区搞定,让他们配合业委会,支持业委会选的物业公司,那以后会所的钥匙就放在你这里。我们在会所里单独搞个房间作为咱们姐妹们聚会的地方,你说多好啊!”说完,杜岚便紧盯着林红衣,看看她作何反应。
林红衣惊呆了,半晌不说话。杜岚则以为自己抛出的橄榄枝已经生效了,于是又进一步说道:“其实说白了,你把会所管起来,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可以做到事情不要太多啊!肖晓依早看上会所了,马主任都跟我说,会所必须红衣姐来管才行。反正你就不要烦了,每年保证你出国旅游是没问题的。”
到这时,林红衣才回过神来。她实在没有想到,多年的好姐妹,居然对她一点都不了解。林红衣是一个传统、本分、善良的女人。自从在业委会筹建期间,她知道了会所应该属于全体业主所有之后,她心里想的就是,业委会将来应该利用好会所,为邻居们服务。她压根儿不会想到,业委会居然打算把会所当做自己就可以予取予夺的肥肉,想给谁就给谁。更没想到,这盘肥肉今天居然由她的好姐妹杜岚端到了自己的面前,赤裸裸地向她展示着权力和财富的诱惑。权力和财富,人人都想拥有。但正如孔子说的,富与贵,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旁门左道所取得的富贵,如何能长久保有呢?面对这样的诱惑,林红衣没有感到兴奋。她所感觉到的更多是一种侮辱。
平静了一下复杂的心情后,林红衣道:“杜岚,会所这么大的事情,我没有那个能力管。风信子和散尾竹这几个街区的邻居们,我是很熟悉,但对物业公司的选择,大家其实心有都有各自的想法,我也不好影响别人的想法。另外,还有选票的事情,总是放在我这里也的确不是个事,但业委会要来拿票,最好也当着所有志愿者来交接,或者是给我一个盖着业委会公章的交接手续,这样比较好,免得日后我说不清楚。这样吧,代我感谢一下马青,感谢她这么看重我。等一下还要陪外孙子洗澡,改天我们再聊吧!”林红衣下了逐客令。
杜岚只好起身告辞。走出月子会所,她赶紧拨通了马青的电话,把情况作了如实的汇报。然后,她又拨通一个电话,低声说了起来。
起风了。
五月的春日里,有风并不奇怪。但地处江南的越城市,春日的风竟会如此凛冽,也实属少见。风中夹杂着内蒙古浑善达克沙地和科尔沁沙地的黄色尘土,如同露出狰狞面目的妖魔般不由分说地冲了过来,仿佛在越城的天地间悬挂了无数条黄土织就的纱帘,绵密而汹涌,没有分毫春风里应有的温暖、潮湿和清新的味道,有的只是令人窒息的沙尘和萧瑟的寒意。
这不是春风,因为这风里只有任性和躁动,充满了狂妄和冷漠,充满了沙尘和低温布下的陷阱。这不是春风,这是浸透着攻击性的北方沙尘,弥漫的沙尘直扑颜面,妄图让每一个人都合上眼睛,闭住嘴巴。这不是春风,这是带来料峭春寒的冷空气,妄想以冷酷、凶猛的进攻阻挡春天的脚步。
在这滚滚而来的沙尘暴面前,领地公馆的春天,会迟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