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冬的粮草,若有损失便是数万人马冻死饿死在边疆,这仗乌陵不用打也赢了!」赵参将一掌拍在桌案上,看神情是恨不得立刻带人去守粮仓。
「将军,」老金显然急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召来议事的将领们在得知乌陵有可能意在粮仓之后便开始争论不休,一方认为乌陵内乱甚多,无力进攻守军,掠边是惯例,布防不可擅动;一方认为粮草珍贵,万不可有失,该对粮仓严加防守。
穆迟虽还是被绑着手,却已经在我的授意下有了座位,他的笑在进入中军帐后便收敛了起来,转而变成虚弱和安静,倒真像一个淳朴无害的牧民。
汉军驻扎在大同镇,再往西北方是十数个村镇,几乎直面着乌陵人的威胁,再北是伊卢河,夏季乌陵和汉廷隔江相安无事,冬季乌陵人没有食物,便会骑马跨过冰面南下劫掠。大同镇是挡住乌陵野心的一面盾,从前它由我父亲守着,而今它由我守着。
诸多将领都面色冷肃,为可能到来的战事严阵以待。
我回想穆迟之前说过的话。
「钟将军,你们的军队可不是铁板一块,」穆迟躺在塌上,动作缓慢地喝着军中大夫熬的汤药,一点也没有危在旦夕的自觉性,「愚人总是自以为是,妄想以卑鄙取代忠义。」
「乌陵人本事不小,敢在边军里插探子。」
「乌陵人可没这么大本事,除与我一同被俘的部族十三人,还有一位被边疆的风雪吹大了胆子汉军将领。」穆迟见我不为所动,又抛出一个钩子:「我虽不知道这位将领是谁,但是每旬弦月三更飞信,将军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穆迟居然主动交代出了乌陵埋在汉军中的细作。
我皱眉:「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取信于我?」
「我的母亲是汉人,」穆迟脸上挂着笑,温和掩藏了冷漠,「此番只为借边军之势手刃血仇。若将军得以拔除毒刺再腾出手应对乌陵,我便可得偿所愿了。」
「你为何——」
「自然是因为我对将军一见倾心。」
我的思绪猛地止在这一句,心里冷笑,面上不显分毫。
穆迟若有所感,微微侧头朝我一笑,像是一只猛兽在尽力地伪装自己。
「各位将军说的都在理,」我转头朝着面前十几位大汉一拱手,「大同镇如今的着重布防是我爹在时敲定的,他老人家打了一辈子仗,经验之处我赶不上,布防便依照原样。」
赵参将急道:「老将军用兵如神,但是粮草何其重要——」
「粮草自然不能有失,赵参将是老将,由你带两千人埋伏在粮仓周围,」我沉吟道,「原防守调五百人至城门日夜巡逻,若真有乌陵人来,便让他们葬身大同吧。」
这一场调人来的突然,将领们面面相觑,似乎觉得奇怪但又指不出哪里不对。赵参将愣了一瞬,连连点头:「将军此法甚好,我老赵必不负将军期望!」
角落里的张守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军中议事若没有大事一向结束得快,我目送他们离开营帐,不少人身后跟着一二个亲卫,私语窃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只让穆迟将乌陵人意在粮草这件事全盘托出,旁的可没有透露半分,他们又能否牵扯出别的东西?
我无甚表情地摩挲了两下刀柄,「我爹只说了兵不厌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