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目击者》 第二章旧楼寻人 在线阅读
王启峰要找的人就住在这栋楼的一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他终是缓步走了进去。
走进略显逼仄阴暗的楼道，一股强烈的霉味和令人作呕的尿骚味儿顿时钻进了他的鼻腔，让他不由得微微蹙眉，用手在鼻尖扇动了两下。
这一楼只有一户人家，因而倒也不用担心会敲错门，可正当他伸出手打算敲门之际，身后的一道声音却是立马让他停下了动作。
"哥们，你是来找那个奇怪的小伙子的吧！这栋楼要强拆了，他前段时间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说话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很朴素的中年人，王启峰听到他用奇怪两个字来形容自己要找的人，知道对方肯定没说谎，当即眉峰一挑，继续道，"老哥，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住哪里？"
"诺，那边的那排平房，倒数第二间，就在我小卖部的旁边，还是我租给他的！这小伙子倒霉啊！没有房产证，拆楼之后一分钱都拿不到！"
王启峰顺着中年人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排破旧不堪的平房，每个房子的墙体上都写上了一个红体的"拆"字，应该也在拆迁的范围之内。
"对了，你是他什么人啊？你要是他朋友，就给他想想办法，换个地方吧！本来我那房子是不准备租的，只是见他可怜，可前两天……唉，我那房子下个月也要拆了，你这次过去跟他说说，万一真出了事我负不了责啊！"
"……，我是他爸爸的同事，你放心吧！我等会儿就带他离开，对了，房租多少？我付给你！"
"哈哈~不用不用！我本来也没打算找他要钱。哦，还有一件事，你走的时候带他吃顿好的，这孩子每天都是在我哪里订的泡面，就是有些古怪，老是让我倒掉汤之后放他门口，还将房里的镜子和玻璃都拆了，一个大小伙子，天天这样，哪吃得消啊！"
中年男子叹息地摇摇头，似乎一点儿也没觉得是因为对方懒才不愿出来拿，内心颇感觉有些怪异。
"我知道了，这段时间多谢你了！那我先过去，你忙！"
"没事没事！"
发自内心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后，王启峰神色黯然地来到了那间小平房门口，若是放在一年以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么传奇一个人的儿子会沦落到靠人救济的地步。
轻叹一声，强压下心中的感慨，王启峰神色一敛，轻轻敲了两下掉漆严重的木门。
咚~咚~
两道宛若心脏跳动的闷响骤然响起，让等候的王启峰愈发感到了一丝心酸。
"罗叔，今天怎么这么早啊！您等我一下啊！"
木门后面传来一道充满磁性的嗓音，言语间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但王启峰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轻松，神色依旧感伤。
"李越，是我！王队！"
里面拖鞋发出的脚步声明显一滞，貌似对王启峰的突然来访稍稍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又再次响了起来，咔咔两声从里面打开了反锁的铁质门栓。
"王队！"
木门打开，从里面露出一张几乎完美无瑕的面孔，牛乳般的皮肤细腻净白，精致的五官组合排列得恰到好处，但最让人惊艳的还是嘴角时时噙着的那一抹沁人心脾的笑容。
可惜这样的容貌生在了男子身上，否则光凭这样的脸蛋儿就足以让任何男人驻足流连。
不过王启峰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对方的脸部，而是径直落到了男子裸露在外的右手手腕上，那里赫然有着三道触目惊心的划痕，其中两道疤痕很浅，只有两道白印，应该已经有了些时日，但最内侧的那道疤痕却才刚刚结痂，表面还有些暗红，触目惊心。
"李越，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不着痕迹地将眼神对方手腕上醒目的划痕挪移开，王启峰展颜一笑，但挤出的笑容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难看极了。
李越回头看了看自己被杂物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赶忙转身进屋腾出了两处坐的地方——一把小木凳和一个空箱子。
"王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今天还有很多活儿没有做完！"
听到李越的话，王启峰这才注意到了地上的这堆杂货——一张张大小不一的空白纯色木板和几袋彩色的软泥，以及一张接近收尾的手工制品。
"你现在就靠做这些东西生活吗？"王启峰眼角有些酸涩，言语间没有丝毫蔑视和不屑，有的只是长辈对后辈的关切。
"我觉得挺好啊！这种大的画板，用彩泥贴完之后可以换20，小的也能换10块，一天下来，我差不多能挣到一百！就是那个男老板老喜欢挑我刺，总有那么一两张不给过，不然我还能多挣一二十！"
李越柔和的目光在地上的工艺品原料上游走一圈，脸上再度浮现出那抹浅浅的笑容，似乎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的事有多不光彩。
"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沉默片刻，王启峰终是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尽管他很想继续了解一下对方的近况，但时不待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王队，我已经离职了，而且就像大家说的那样，我确实不太适合做一个警察，恐怕帮不了您了！"
"那是他们无知！李越，你跟你父亲一样，都是最好的警察，近段时间出现了一个杀人魔，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你……"
"王队，不，王叔叔，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我只想安静地贴我的彩泥，可以吗？"李越脸上的笑意稍稍减了几分，如墨的瞳孔中陡然多出了一丝近乎乞求的眼神。
"你想安静地过自己的生活，好，那我问你，上次警局收到的匿名信是怎么回事？他们不认识你的字，可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以为能骗得过我吗？"
李越微微愣神，瞳孔稍稍有些涣散，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骤然闪过一道悲意，喃喃道:"我只是不想让阿龙死得那么没有价值？"
"阿龙的死就是一个意外，否则你就不是被开除公职这么简单，而是上法庭了！李越，大家现在很需要你！我也很需要你！"
"别说了，王叔叔，很感激您能在百忙之中来看我，工艺店那边催得急，我现在要工作了，您回去吧！"
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下了逐客令，王启峰心酸的同时亦是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把开除他公职的曲伟国拉出来痛斥一顿。
"好吧！那你多保重！"见李越已经起身，清楚对方性格的王启峰也不好继续纠缠，只得叹息一声大步走出了房门，不过刚迈出大门的他忽又脚步一踅，从口中摸出了那张照片，递到前者手里，"我知道你父亲没有拍照的习惯，这张是我唯一一次跟他的合照，刚进警局时拍的，不用担心，上面的塑封我已经撕掉了！"
李越一声不吭地接过照片，双眼明显亮了许多，但依旧站在原地没有挽留王启峰的意思，这让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后者多少有些失望。
"那我走了，等我忙完这个案子再来看你！"说着，王启峰转头望向杂货店的老板，继续道，"那个老哥是个好人，你……不要辜负他的善良！"
"我知道！"
李越脸上又挂起了那抹浅笑，答应一声，亦是扭头朝杂货店老板挥了挥手，算是问了个好。
没有继续逗留，王启峰沉步来到杂货店老板面前，从钱包里掏出一千块塞到对方手里。
"老哥，我现在还有急事，过段时间再来接他，这段时间还劳烦你继续关照一下，这些就当作给你的报酬吧！麻烦了！"
"这……好吧！麻烦倒算不上，这孩子人不错，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平时也有礼貌，就是希望他不要再做傻事了！"
闻言，王启峰眼底升起一道落寞，瞥向那道已经重新关闭的木门，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你们看到的那个微笑背后，是认为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绝望！"
"啊？什么？"
"没事，我走了！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