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就着美人衣架的标准,从小就喜欢给我和姐姐穿鲜艳多彩的衣服,戴上绒球的帽子,打扮的如同电视里的小人偶那样美好活泼。
看着姐姐穿上新衣,软软的头发挂在耳朵边上,帽子盖住额头,底下是一双亮亮的眼睛,使得我一度以为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那样子的,就和花仙子一样美艳动人。
一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美艳动人都是姐姐的,而我呢,我是什么?我就是东施效颦里的东施,拼了命的,绞尽脑汁惹人垂青,却徒增了一些无谓的笑柄。
这是真的不公平。
爸妈一直觉得亏欠我,所以对我十分宠爱,对我几乎是有求必应,但那个宠爱是带着愧疚,是不纯粹的,甚至是上不了台面的。
以前去外面玩的时候,妈妈一手挽着姐姐一手拎包,我就跟在后头,她总是忘了把另一边手臂留给我,其实她到底是不是忘了我又怎么知道,但是我向来是尽职地很,自动地站过去,提醒她:嘿我在呢,然后心安理得扣紧她的手臂。天知道我怎么会想到心安理得这么一词,这根本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啊。
那一刻妈妈和姐姐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不是嫌弃不是厌恶。他们有什么好厌恶的,他们长得好那只能说是他们占了便宜,该感恩才对,他们怎么可以嫌弃厌恶我呢?
他们的表情小时候的我还不懂得形容,到了现在我才懂,那是一种尴尬,一种心乱如麻,就像自己家的狗好端端地在路上走着,毫无征兆地拉了一堆屎,这个事情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别人都在面面相觑地看着你,你有必要有义务要去清理干净,不论它有多脏,可你是自愿的么,你不是的,如果可以,你当然想选择抱头鼠窜,但你不可以,你只能硬着头皮,面带微笑,装作涵养很好的样子去接触那臭不可闻的狗屎。
但我很庆幸我是一直等到这么多年后才明白这个道理,以至于我不会悲愤地无地自容,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我先天错失了这么多,却没有在后面获得相应的补偿,他们总说手心手背都是肉,父母给予的宠爱是均等的,甚至我觉得我是处于下风的。
优越者往往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我该做个好人”。也不知道是谁赋予了他们这种自作聪明的资格,姐姐时常会来接近我,甚至于讨好我,她大概觉得自己这么做很伟大吧。
小学就会有人送她礼物,不论男女都喜爱和她玩,她多么光彩明艳,而我是什么?刚开始别人好奇,觉得我长得有趣——唉!有趣,这真是比丑陋还要残忍的说法,他们总是叫我嚼动嘴巴,看着嘴唇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就像两片风扇一样迅动,从而嬉笑起来。
我记得当时班里有一个男生,有一回拔了一把草说要喂我吃,众人哄笑作一团,在旁边怂恿,期待看到更多有意思的作弄。
我看着他白嫩嫩的手指,恍然间觉得我该狠狠地咬上去,该好好地惩戒一下这些邪恶却漂亮的坏孩子。
但渐渐地他们开始发觉这种千篇一律的把戏有些无聊,准备寻觅新的玩意儿,恰巧班里有个女同学拿了一只真的兔子来,他们拿它凑近了与我比对,白色柔软的皮毛,如宝石般鲜艳夺目的红眼睛,就连那同样是分瓣的嘴也比我可爱的多,还有谁肯来逗一个会咬牙切齿瞪着他们的我呢?
他们变得连恶意的玩笑都不再与我开。
我惊愕地发现,相比起当时的趋之若鹜,他们不约而同地忽略更令我寝食难安,我开始变得焦躁起来,有一刹我想,如果我能生的再怪异些,或许他们对我的兴趣就会保持再长久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一团空气一般,孤孤单单。
我觉得我真的是悲哀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