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昭仪的孩子到底是没能留下。
穆江寒龙颜大怒,以照看后宫不力为由,罚我在乾安殿门口跪着。
对此,我是没有丝毫冤屈的。
毕竟郑锦瑟此次小产确实是出自我的手笔。
让我想想,这是我扼杀的第几个孩子呢?
是了,第三个。
新晋的妃嫔每每承接雨露,翌日我宫中便会少上一副避子汤药。
偶有漏网之鱼暗结珠胎,便要麻烦我动手造出一番杀孽。
阿娘说,世间最肮脏之处,一为妓馆,二为皇宫。
我起初颇为不信,但今时今日却深觉有理。
我厌极了自己的狠毒,却又对这等伤天害理的腌臜事甘之如饴。
穆江寒不能有亲生的子嗣,这是我的底线,亦是我留在宫中的理由。
“娘娘,奴婢去求皇上,这冰天雪地的,跪两个时辰如何受得了啊。”阿槿将狐皮大氅裹到我身上,转身便要往乾安殿里闯。
我勉力将她扯住,牙床被冻得不断颤抖,只够我挤出“别去”二字。
她实在拗不过,只得抱着我哭作一团。
伸手拂掉她脸上的泪痕,暗道了一声傻瓜。
如此天寒,流过泪的地方多半是要生出冻疮了。
我是个佛口蛇心的毒妇,不配她如此待我。
锥心刺骨的冷意顺着膝盖钻进身体,我的视线逐渐模糊,脑子开始也浑浆浆的。
不过区区两个时辰,就已是如此难熬吗?
那年那日,烨王为了求皇帝收回封妃圣旨,在暴雪中跪了六个时辰,他那身子自幼便算不得强健,如何捱得过这么作践。
我仰起头望着漫天银絮,想起曾与那少年人煮酒烹茶,亭中观雪的时光。
心中钝痛不已,到底还是两眼一抹黑,不争气地倒了下去。
我仿佛又见到了我的少年郎。
又看到当年秋狩之时,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模样,又听到了他在我耳畔低语,问出的那句“嫁与我可好?”。
诸般画面戛然而止,我已然分不清这究竟是梦魇还是回忆。
一阵打砸声将我惊醒。
方才睁开眼,对上的又是穆江寒那张要吃人一般的黑脸。
“赵婧柔,你还有脸装晕?锦瑟失了孩子都没这般孱弱,让你跪一会倒受不了了!”
我一双腿脚疼得厉害,顾不上跟他周旋,就静静看着他指着我鼻子怒骂。
“别以为朕是傻子,两年前刘婕妤失足落水,半年前德妃滑胎,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跟你脱不了干系吧?朕劝你别太过分!”他咬牙切齿。
嗯,倒不算太蠢,尽管我从头到尾都没想瞒着他。
我懒得给他正眼,直勾勾盯着头顶的床幔,“陛下,臣妾早就说过,您的长子理应出自赵家,这群妃嫔狐媚惑主,臣妾奉旨既是管理后宫,料理了她们也属分内之事。”
“好,好,不愧是赵家出来的女子”,他怒极反笑,竟是直接扑上来扯我衣裳,“那朕今日便成全了你。”
“皇上若真强要了臣妾,臣妾必定自戕!”察觉到他的意图,我终是变了脸色。
穆江寒闻言一怔,狠狠扼住我的脖颈,“你这一身贞洁为谁而守?”
“你又怎会不知!”我在心中暗忖。
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胸肺开始抽痛。
我并不害怕,因为他还不敢杀我。
果然,我又赢了。
穆江寒还是松开了手,嫌弃地将我甩开。
临走时踹翻了殿中央的紫檀桌,顺带还砸碎了两柄玉如意。
“阿槿,他这是在发哪门子的疯?”
这人虽对我颇为不喜,但却鲜少如此不体面地闹。
“娘娘,您方才昏迷之时……口中一直在喊……王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