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杀人犯吗?”得不到我的回答,女儿又问了一遍。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可以对律师说,对法官说,对所有熟悉的人说,但我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开不了口。
我侧头瞅向自己的妹妹。
妹妹用力眨了下眼睛,将事先准备好的棒棒糖拿出来,哄着孩子上了车。
回家,我做好饭,伺候着女儿吃完,等她进屋写作业的时候,我拦住想要出门的妹妹:“莜莜,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跟孩子说的?”
妹妹的眼神慌乱躲闪:“我,什么也没说啊。”
给她做姐姐二十多年,她的尿布都是我洗的,我能看不懂她现在在说谎吗。
乔莜以为自己回答完了问题,就可以走,我怎么能让她如愿。
我的声音猛地抬高八斗:“说,五年来,你到底是怎么跟孩子说的我?”
我的吼叫令妹妹全身颤抖,她瑟缩着向后退,“姐姐,你冷静一点,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不会想杀了我,就像当年杀了父亲一样吧。”
我被她的一番说辞气笑,杀了父亲?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究竟是你杀了父亲,还是我杀了父亲?”
“姐姐,你杀了父亲这件事根本就不是秘密。那么大的事,既上了报纸,你又进了监狱,孩子知道一点都不奇怪啊。”
我全身失了力气,瘫软在地。
幼儿园老师惊恐的眼神,学生家长们见到我纷纷绕行,我的孩子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玩耍,没有朋友。
这一切都是拜我所赐啊。
我入狱前,想到妹妹比我有经济条件,比我能更好照顾这个家,却属实没想到,一旦我入狱,女儿将背负‘杀人犯女儿’的恶名。
我的孩子,她还那么小,她哪里承受得住这些。
晶晶已经从活泼开朗、笑声不断的小奶娃,变成了今日形单影只,内向自卑的孩子。
我痛苦的抱紧自己:“母亲现在在哪家医院?”
“你进去第三年,母亲就去世了。”妹妹惊恐地想要绕过我,拉开门走出去。
门,刚被拉开一条缝,就被我一掌拍了回去。
她吓得尖叫一声:“不关我的事啊,姐姐。”
我艰难的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问她为什么不给母亲继续治疗,又为什么拔掉母亲的呼吸机。
妹妹慌乱的指着屋内的摆设,让我看清楚一点。她虽然那时候大学已经毕业了,也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但是始终入不敷出。
带着孩子,又带着住在重症病房,销金如土的母亲,没办法,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只能二选一,妹妹放弃了母亲,把生机留给孩子。
我捂着脸痛哭,当年母亲被酗酒的父亲家暴入医院,无人照看。
我放弃学业,放弃爱情回来照顾母亲,没想到最后,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为什么这些事情,你都不告诉我?”我嘶吼她,宣泄着自己难以压抑的悲伤。
妹妹劝我冷静点,她这样不告知也是为了我好,我对外面多一份挂念,在狱中就更殷勤一点接受改造。
我泪流满面的冷笑。
妹妹再接再厉的说:“即便告诉你了,也没什么用啊,姐姐,你在狱中又出不来。”
她说的没错,从我顶替罪名,在犯罪笔录上摁下手印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从狱中出来。
防卫过当!
我始终忘不了父亲倒下去那一刻,眼前人扑过去补的那一刀。
正是那一刀改变了我一生,就今天看来,也将改变我的女儿晶晶一生。
妹妹见我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偷偷从门缝中溜了出去。
我懒得追,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除了去找情郎,还能去哪儿。
第二日,妹妹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回到家的时候,问我为什么自己都怀了心仪男人的孩子,那个男人还是不肯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