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天我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直到一周后他与我乘着马车一起来到粥棚处,我猜想,抽薪止沸的意思就是施粥吗?
不禁暗自腹诽,文邹邹的,不说人话也不干人事。
望着那人潮涌动的难民,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奴隶市场带着脚链手铐被挑选的日子。
因着我长得水灵,那人伢子对我动了心思,私下常常对着我手脚不干净,尽管那时我只有五岁,若非他想着卖个好价钱,想必现下我已非完璧之身了。
在裴家我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没有人看得起我。
我一开始就是被作为某位大人的小妾培养,虽然我不用干活,却也吃不上一口热饭。那府中的人也没几个对我心思单纯,大概就是裴离回到府中之后我的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他待我真真是极好的。
正当我出神之际,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我拉回我的思绪。
“你哭什么?”
我楞了一下,才惊觉自己红了眼眶。
“没什么,风迷了眼。”我一边说一边揉了揉眼睛。
突然我跌进一个温慰的怀中,一丝淡淡地檀香袭来,我愈发忍不住抽泣。
“没事,都过去了。”谢云深揉了揉我的头。
我哭着笑了笑说:“好。”
“你跟紧我,这些难民若是暴动,红了眼是谁也不认的,若是将你抓了去,你怕也是活不过明天。”他一边说一边牵着我往前走。
不过倒又是一语成谶。
晚上我正准备就寝时,一群黑衣人冲破窗棂举着银剑就直直朝我刺来,若非谢云深与谢嘉及时赶到,我真的就差点活不过今晚了。
他们一部分死于谢云深剑下,一部分见事情败露直接服毒自杀。
我望着房内血流成河,腥气四漫,脑中乱作一团。
是谁要杀我?
直到我看到那尸体上奇特的图案时,我不由得震惊,那是晋王朝皇室培养的暗卫会烙印的标志,我曾在钟鱼身上见过。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现下距离约定的三月期限也未到。
难道是想杀了我,然后以此为由再次开战?
我望着谢云深提着那把滴血的剑,站在我面前嗤笑一声后,冷冷开口:“晋国细作。”随后深深望了门口的钟鱼一眼。
突然他将那把剑往我面前一丢,我心下一惊,被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跪了下去。
“你干什么?”
“我腿软...”我望着他,泪眼巴巴。
谢云深扶额。
“谢嘉,命人收拾一下。”语毕,他抱着腿脚发软全身发抖的我走了出去。
那几晚,虽佳人在侧,我却噩梦连连。
那日以后,不知是不是出于对我的担心,他每每出门都会带我一起了,但是每次都不止是二皇子,但是每次也必有二皇子,还有那些皇子的家眷们。
那时候我也知道了朝中分为大皇子与二皇子两股势力。
大皇子乃萧皇后嫡出,性格跋扈,二皇子乃徐贵妃所出,性格温婉。
两股势力一文一武,相互制衡。
他总是笑意盈盈地牵着我去,临别时也牵着我走,人人都称赞我们感情好,甚至还有皇妃前来讨教。
所以每次我去了那些家眷们就会拉着我谈笑讨教,我志不在此,却无法脱身。
所以好久了我都一无所获,愈发焦急。
离别时,他总会牵着我与各位道谢,人人都道我们感情好。
连谢云深都看出了我整日的魂不守舍,问我怎么了,我自然摇摇头说没什么,只说近日闷热,心绪难安罢了。
直到某一天,我摇着蒲扇走进谢云深的书房,看见桌上赫然一张地图,我心下一惊,仔细端详良久。
觉得这个一定就是他们要的地图。
虽然那副图与我所了解的梁王朝境内好似有些许不一样。
我心想,原来梁王朝境内是这样的。
此刻我无比庆幸自己画的一手好丹青。
于是我连忙取来一副笔墨,用最快的速度抄下一幅。
望着那两副相差无异的地图,冷静后的我终是犹豫了,我把那副临摹的地图收起来,小心存放。
转而写了一封信交给钟鱼。
九月初始,虽说过了白露便是秋,可这初秋的日头仍是刺眼,满地的热气烘得脚酸。
谢云深现下已不再排斥与我睡在一起,我自然也是乐意的,毕竟在这异国他乡,我只有他可以依靠,自然关系是要好好拉拢的。
虽然其中泾渭分明,好歹也勉强有了夫妻的样子,虽然一辈子也成不了实在的夫妻。
4.
今日悠闲,谢云深难得与我一起闲暇。
“钟鱼被我派去军营当差了,以后谢嘉会保护你。”
我撇了撇嘴,点点头道:“哦,知道了。”
望着天边火烧云灼亮了整个天空,我开口要为他画一副画像来纪念下他英俊的脸庞。
谢云深只留下一句随便后就继续审视手中松握的书卷,
“元衾,你想去看花灯吗?”谢云深蓦然开口问道。
“花灯?”语毕,我才想起中秋夕将至了。
“你们晋国中秋之日会游花灯吗?”谢云深抬起头,望着我认真询问。
“有吧,我听说过,秋夕之日人们都会玩花灯猜字谜,不过秋夕之日我一般都在府……”我愣了一下随即改口道:“宫中,宫中规矩森严,轻易我是出不了宫的。”
语毕,谢云深望着我,缄默良久。
我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直到被他盯得冷汗涔涔,我讪讪开口:“怎么了?”
“没什么,过几日我带你去吧。”
我抬起头见他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浅笑。
八月十五夜。
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华灯初上。
若非我一直紧紧拉住谢云深的衣袂,怕是我已经与他走散了。
“那花灯好生漂亮,我们买一个回去挂府门口吧,夫君。”语毕,我眼巴巴望着谢云深。
“好。”说着他掏出银子准备付钱,那伙计却说,需要猜对十道灯谜才能带走。
我顿时兴意阑珊,对这些需要动脑子的东西我向来是望而却步。
谢云深却真的乖乖开始猜灯谜。
听着那些文邹邹绕绕弯弯的诗句,我深感百聊无赖。
突然我瞧见远处那河上五光十色,斑驳陆离。
拉着谢云深的手欣喜道,“那边有会发光的荷花欸,我们去看看。”
说着便拖着猜灯谜猜到一半的谢云深走了。
“我的愿望就是我和我爱的人都能平安健康还有长寿。”语毕,我将荷花放进河里,望着它载着我的心愿,顺流而下。
“你许的愿望里,有我吗?”冷不丁的,谢云深开口问。
我望着他愣了很久,他暗黑的眼里有着五彩的迷漾,好似还带着些莽莽苍苍的懊悔。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也许是他觉得有点尴尬,干咳了两声便准备站起来。
“有,你是我的夫君,是我以后要共度一生的人。”我握住他微微发汗的手,眼神坚定。
风扬起他的衣袂,眼中霎那间有光华绽开,带着丝丝安心。
我回头,河对面有烟火绽放。
“哇,好漂亮啊,秋夕还有烟火看吗?”
“你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吗?”谢云深半拥着我,在我耳边轻声呢喃。
周遭嘈杂,我摇摇头,眼里带着迷茫。
“百姓皆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他抬起眼,凝视着烟火,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在场的所有人说。
“我听不懂。”
他望着我,并不恼。在我唇间留下淡淡一吻,温柔缱绻。
而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太监的唇好香软。
最后,我们乘月兴,乘兴归。
最后一场秋热褪去,十里飘香的桂花也渐渐凋零。
我掏出那封之前临摹的地图递给碎月道:“想办法交给钟鱼吧。”
碎月望着我,眼里有着惊讶与犹豫。
“没事,他会收到的,你只管寄出去,但要隐秘一点。”我拆下挽髻正准备就寝。
谢云深却开门走了进来,我吓了一跳随即恢复神色。
“今晚月色甚好,要一起喝一杯吗?”谢云深今日看起来心情似乎大好。
听见这话的我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我这个人其实是非常贪杯的,虽然酒品不是很好,但是我还是十分爱喝,入府以来,我为了保持我温良恭顺的公主形象,已许久滴酒未沾了,这个提议甚好,我心悦。
望着端玉为我斟满玉液,那金黄的月色映在杯中,我未喝便好似已经醉了。
我端起谢云深面前的那一杯,一饮而下。
我握着他的杯子欣喜道:“果真如此,夫君这一杯就是要好喝一点,斟满。”
虽然我酒品确实不怎么好,但是我确实没想到三两杯下肚之后,我竟就昏沉了起来。
我靠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炙热难耐,奇痒无比。
我站起来,本能的就想脱掉外衣,一双大手握住我,迷迷糊糊间听见谢云深说都退下。
随后,我跌进一个柔软的怀抱,我只想努力的靠近他,抚摸他,想揉碎其叫他与我融为一体。
意识尽失之后,我做了个梦,梦里耳鬓厮磨,缱绻旖旎,叫人流连忘返,沉醉其中。
第二日清晨,秋阳融融,它透过窗棂洒在我指间缝隙与额前碎发间,我努力睁开眼,全身一阵酸痛袭来。
我昨晚被谢云深打了?这是我醒来第一想法。
我努力回想,却记不得昨晚一丝一毫。
我应当是喝大了,然后谢云深看不下去吩咐谢嘉把我揍了,所以我全身酸痛,很有逻辑。
我气冲冲打开门,来到膳房。
“昨晚睡得好吗?”谢云深悠然自得,呷了一口茶。
我迟疑了一下。
“还好,不过我昨晚好像做了个美梦。”我顺势坐下来,撑着头回答。
“哦~是吗。”他望着我,眼里兴意盎然,嘴角笑得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