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我细看,后衣领就被拎起来。
我爷大声骂道:“小娃娃凑什么热闹,去去!”
我爷把我赶回家,说要去找丧乐团和炊事班子。
走前还把门用两把大锁挂上,隔着门缝让我一定待在家里,不准乱跑。
我撇撇嘴,坐在院子里玩沙子。
今天是个阴天,我堆了个碉堡,恶趣味往中间尿了一泡。
冷风呼呼刮过来,我赶紧提起裤子。
回过头去。
一颗脑袋挂在墙头。
眼睛弯起嘴唇咧开,露出一口森白细密的牙,整齐的排列在一起。
我一下觉得他不像活人,像羊。
趴在墙头的人是李大川。
他笑着对我道:“你爷去忙了,要不来我家坐坐,我给你做羊头?”
我朝被锁上的门努努嘴:“俺爷不让我出去。”
李大川只是笑:“我小时候也不爱听俺爹话,结果后来我成绩很好,是镇子里全校第一。”
我不接茬:“谁不知道你初中就偷偷跑出去打工,第一名的成绩都不要,李爷追着你打。”
李大川听了,也不恼怒,还是笑嘻嘻的:“你要不要出来嘛?”
我最后还是出去了。
没办法。
我爷好多钱都寄给我城里的爹娘,其他钱都供我读书,一年到头吃不上肉。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馋的紧。
等反应过来,已经坐在李大川四处漏风的堂屋里。
他眼睛瞪的很大,连连招呼:“坐好,等我一会,羊头马上来啦。”
我坐在堂屋里等啊等。
没一会羊头的香气就从李大川堂屋的破洞里飘了进来。
热乎的、新鲜的,只给我一个人吃的羊头。
我流着口水,飘魂似的下了地,推开后门往他家灶房走。
我爷常说李大川屋里穷。
我看见他家灶房的门都是破的,右下角烂了一大半。
里面光线昏暗。
走近后能看见一个长满锈的铁盆,里面放着水,泡着很多绵密的,黑长的,头发一样的东西。
李大川举起刀子,“哗啦”一下割了什么。
我听见里面有水流的声音。
没一会,黏稠的红色从灶房破旧的门板下面流出来,一直滚到我脚边。
我不太懂事,却也闻得到腥味,知道不对劲。
但脚底板沉的很,我吓得不敢跑。
里面随即又响起杀猪刀重重落在砧板上的声音。
一下一下,哐当作响。
我上还抓着把沙子,这时候哗啦啦全掉在地上。
很小的声音,但李大川好像听见了。
因为里面剁肉的声音突然停了。
李大川推开门,手里还握着把杀猪刀,刀锋深浅不一,很多残缺。
他身后,一颗羊头背对着我在锅上蒸着。
朦胧的雾气里面,还能看清羊头后脑勺没处理干净的黑毛。
我勉强扯出笑:“黑山羊可贵,大川叔你请我吃好的。”
李大川脸上零星的血点,手上和刀上也全是血,衣服像在血里浸泡过的殷红。
闻言嘻嘻笑起来:“俺爹以前就爱吃羊头,舍不得吃,现在终于吃到了,整个人也好得很。”
他一手拿着刀,一手牵住我,不让我后退,
“走,大川叔带你看看你李爷,他正好在吃上好的黑山羊头哩。”
说着拽我来到一扇门前。
两边挂着好几串铜钱和铃铛。
屋子里,传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像夏天菜市场放久了的猪肉,表面腐败后那股臭味。
仔细听去,还有些细碎咀嚼声,像碎骨在喉咙里挤压摩擦。
李大川要去拉门:“多吃一点,上好的黑山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