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二叔在看清了这身影居然是一具白骨之后也吓得不清,但是看见白骨的动作,他们也心里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也就没有强行把我拉开。
在这番动作做完之后,白骨便再也一动不动了。那手骨依然点在我的额头,画完了图案的另外的一只手垂在地上,全身保持着最后的半伏在地的姿势。
谁都没有注意到用我血液画出的螺旋图案已经完全消失,不是被夜风给风干了,而是没入了灯中,就像是被吸收了一般。
我看着这近在咫尺的白骨,愣在了原地。被白骨手指点住的地方还稍微有些疼痛。
这时夜风一吹,这具白骨化为靡粉随风而去。白色粉末在空中飞舞,如同一阵轻烟扶摇直上,终于隐匿于黑暗中。
眼看见那股粉末消失,不知为何,这时的我鼻子酸得不行,悲从中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这是我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哭。上一次哭的这么凶,还是我养了五年的猫因为吃了别人下药毒死的老鼠死掉的时候。
自我懂事以来,明明从未见过我爷爷一面。在襁褓里时的记忆早已忘的一干二净,但我现在就是如此的难过。
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来世……也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样。
父亲和二叔看见我大哭起来,但似乎被我从刚才开始的一惊一乍的表现弄的见怪不怪,二人并没有显得十分惊讶。但他们的眼睛里也有些晶莹的东西,他们可能也跟我有一样的感觉。
父亲轻轻把我揽入怀里,让我埋在他的胸膛里哭。
过了好久我才止住了眼泪。
父亲和二叔见我终于变得正常了,也没有问我刚才到底怎么了,也没问爷爷的白骨为何突然动了起来。只是父亲静静的把我抱着,二叔则偷偷在泥地上抹掉了刚才为了掰开我手而摩擦出的血迹。
当时的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却万没想到,那只是今夜的开始。
我不知道这样保持了多久,终于才在父亲和二叔的安慰下重新站了起来。
父亲瞅着我的眼睛:“还有没有哪儿疼?”一边问还一边检视我的全身。
我尽力的表现出自己没事的样子:“没有啊。”
二叔这个时候走过来用他的衣服擦去我脸上的血迹:“把身上的灰尘拍一拍,像个小乞丐一样。”
二叔一边说一边露出他招牌的漏牙笑容,洁白的牙齿就像刚才消失的月亮一样。这样一想,我突然又想起了刚才脑子里把月亮比作巨人牙齿的想法。
我在拍自己身上灰尘时,父亲仔细看了看我,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我现在还在我手里的古怪的灯上。
我看见父亲看它才想起这个东西还在我的手上,连忙说:“爸,这个我们不要了好不好?爷爷现在留下的东西就这个了。”
我把灯在两只手之间把玩了一下,展示给父亲看,一边把玩一边说:“现在它也不像刚才那样紧粘在我手上了。”
父亲看了看,又转头看向二叔,二叔冲着父亲点了点头。父亲什么也没说,也点了点头。
这时候夜风开始从闷热变的微凉了。夜很深了。
在父亲和二叔的注视下,我一步一步的走近棺材,把灯放回到爷爷的棺材里面。父亲和二叔则是退到了墓坑外面,拿起短柄洛阳铲准备填坟了。
但就在我把灯摆好位置,刚一脱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不是什么好声音,是不详的声音。
“噶……噶……噶……噶……”
是那个诡异的白色乌鸦的叫声!
听见这声音,我连忙抬头去寻找乌鸦的位置。这次父亲他们似乎也听见了声音,也用手电四处张望寻找着声源。
但是,这漆黑的世界里似乎除了我们以外什么也没有。
但声音没有停下来。
“噶……噶……噶……噶……”
我们仍然没有看见任何东西,但是此时乌鸦的声音却确确实实的越来越大,而且很奇怪。
我说的奇怪并不是这乌鸦叫声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而是这次的乌鸦声音是重叠的。每一声鸦鸣的后面都尾随着很多尾音。
这种声音给人的感觉就像有很多只乌鸦在一起跟着什么节拍一起叫唤一样。
听见这声音越来越大,父亲和二叔也慌了起来。
“儿子你快上来,我们把土掩上赶紧走了。”
我一边说着嗯,一边准备跑出爷爷坟墓的这个坑。
就在我刚抬脚跑出两步跳出墓坑之时,我突然像是被一面柔软的墙给挡住了。并且这道躲藏在黑暗中的墙还把又我撞回了原地。
因为这墙的反弹的力道很轻柔,所以我仅仅只是被撞了一个趔趄。被逼回原地的我紧紧盯着那片化身为墙的黑暗,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这样的变化。
难道这次是鬼打墙?脑子里飞速的闪过这句话。但这里的鬼似乎只有爷爷一个,而且……他还已经消失了。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刚才越来越大的乌鸦的声音已经不知在何时停止了。
父亲和二叔看见我莫名其妙地被弹回去,也吃了一惊。一边脑子里想的跟我一样“又是什么鬼东西?”,一边用手电筒照了过去。
当那片黑暗被手电筒的光被照耀的时候,当我的眼睛看清了那个地方的时候,我的大脑在拼命告诉我……
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因为那片被照亮的地方,是一扇真真正正的由密密麻麻的无数只乌鸦所组成的“鸦墙”。
一只叠着一只十分有规律,如同事先排演好的一样。而且,所有乌鸦的眼睛都在盯着我。
当光找到它们的时候,乌鸦们猛的又再次发出了声音。
“嘎……嘎……嘎……嘎……”再一次回来撕破了黑夜的宁静。
还是那么有规律,还是重叠的如同一只乌鸦在叫!
父亲和二叔看见这种阵仗,知道事情不妙,想冲到我的身边来。
鸦墙立刻分出一部分乌鸦化为一只手臂一样阻拦住父亲和二叔,任他们如何锤打冲撞都不见散开。父亲和二叔见用拳头不行,立马换上了铲子像发疯似的用短柄洛阳铲不断的挥舞,当挥舞时,鸦墙如同水流一般为铲子分开一道口子,而挥舞一过又立马融合起来。
我也试图想往父亲和二叔身边冲去,但不管是从何处去突破鸦墙,却每次都被鸦墙给轻轻的推回。
渐渐的我有些明白了。这乌鸦们,似乎不想伤害我,它们只是把我困在这里。虽然它们把我困在此处的目的不明,但它们不想伤害我这一点却可以肯定。
看清它们的目的之后,我准备大声告诉给父亲他们。
但这时,有另外的一个声音,在黑暗中率先打破了这种焦灼的局面。
“秦承,这个灯,你必须得拿走。”
这个人声伴随着拨草前行之声从父亲他们对面,我的背后传来。
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连忙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又把我吓的个冷汗直冒。
一只白色乌鸦漂浮在空中,并且慢慢的向我靠近。
难道这只乌鸦就是这群鸦墙的首领吗?刚才它想阻止我上山,现在又阻止我下山,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它还会说人话?我脑海里跟随着恐惧一起冒出了这些想法。
就在这时父亲应时的一道手电的光打了过去,一下让我看清楚了眼前的事物。
说话的并不是一只白色的乌鸦。
而是一个人。
一个相当瘦的人。
有些高。
像一根竹竿一样。
他的脑袋上面,有一只白色的乌鸦。
我往他身后看,发现他有影子,看来确实是一个人。我没有注意到的是,那只白色的乌鸦,没有影子。
来的瘦子见灯光照着他,突然加快了速度,飞快几步就跨到了墓坑的沿边,居高临下的眯着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要对我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先冲我父亲他们说话了。
“大叔能收了您这手电的光不?我这眼睛都被您晃的快睁不开了。”
父亲连忙把光打到他的脚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一开始曾以为他眯着眼睛是为了做出藐视的态度……
瘦子在光没有直射他的眼睛之后,就睁开了眼睛,并且缓缓举起了他的手。我以为他又要发难,瞪着眼睛紧紧盯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但他缓缓的举起了手之后……挠了挠头,并且嘴里念叨着:“我要说什么来着?被这光一打断我居然忘了。”
突然他又一拍脑门。呆在他脑袋上的白乌鸦扇了扇翅膀,并没有理会主人这一拍离自己如此之近。
“嘿,我又想起来了。秦承,这灯你必须拿走。”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搞出这么大的阵势的人,原来是个这样的家伙。所以我尽力不露出怯懦的样子,冲着他回到:“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竹竿瘦子居然又态度很大转弯的冲着我一拱手:“小弟祝敢,旧派第三十七代弟子。我不是要你听我的话,而是,如果你不带上这灯的话,你们可能就回不去了。”
我也是年少气盛被他这话一激,心想:你一个人类,看年纪比我还小,居然说出这样威胁的话,那我就偏不!
“我还就偏不要这灯了,你能怎么?”
我这话刚落地,那个被我放在爷爷棺材里奇怪的灯突然就抖动了起来。
在抖动之时,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我耳朵里。但这次是一闪而过,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持续不断。
女人之声一闪而过之后,灯突然脱棺而出漂浮在空中旋转起来,并且在灯芯处放出了清亮的绿光,照的周围都亮堂了起来。
那个竹竿瘦子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下好了,激怒她了!”
他头上的乌鸦也跟着他的摆手摇了摇头。
我没懂他的意思,一脸疑惑的望着竹竿瘦子。瘦子连忙指了指我和父亲他们来时的小路。
现在时间正是深夜。
而就在此时,一队长长的黑影,正从那条小路上漂浮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