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心里有事睡不踏实,夜半醒来时又差点被院子的景象惊掉下巴。
原本漆黑的院子里此时飞霞流光,繁花如锦。一只瑞兽正在院子里玩弄着我平日采药的背篓。
师父的房门大开,那张破桌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铺设整齐,上面摆着熏炉和果品。
桌边坐着师父,还有另一个师父。
一个粗布白衫,一个锦绣华服。
我暗自琢磨,师父这又是在玩什么吗?
不对啊!师父的白玉朝笏被我藏得好好的。
看来师父他就是骗我,没有朝笏他就是能施仙法。
我一下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找师父理论,可怎么也推不开房门。
平日里这破门想关都关不紧,现在却怎么也打不开。
我使劲儿拍着门板,大声地叫着:“师父,师父!你骗我,有这么好玩的法术都不教我。”
瑞兽依旧在专心玩着背篓,两个师父依旧端坐在房里,没人理我。
我气得抓起桌上的茶碗朝窗户砸过去,那茶碗却到窗前拐了弯,又稳稳地落回桌上。
我试了各种办法,所有扔出去的东西统统转了一圈好好地回到原处。
看着回到原处的每件东西,我后背发凉,头上冒汗。
咧开嘴哇哇地哭出了声。
“师父快来救我啊,徒儿遇到鬼打墙了。”
要是以往我哭成这样,师父一定是飞奔过来摸着头哄我,闹不好还能不要面子地扮一次小丑逗我开心。
可现在师父他就在屋里端坐。
师父?那屋里的哪个才是真正的师父?
粗布白衫?还是锦绣华服?
我在屋里上窜下跳地哭闹一直到东方微亮,才见屋里的二位师父出房门。
瑞兽不再玩那背篓,而是乖乖地趴在粗布白衫的师父跟前。
我见师父一脸慈爱地摸着瑞兽的头,像是在说着什么。
微光中徐徐驰来一架马车,车上的两位彩衣女子朝粗布白衫的师父盈盈拜下,面容姣好,身形婀娜。我猜想那两位女子一定师父说过的七位仙女。
我见师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身看着破草房迟迟不动。
而后师父偏头看向我住的房子。
“师父!”我再次用力拍着窗户。
这一次师父看到了我,他朝我躬身行礼,微微一笑。
我一直认为师父长得美,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有说不出的风情。
可刚刚师父笑里却带着泪。
我嚎啕大哭,用头撞着窗户。
两位仙女再次给师父行礼。
师父别过头不再看我,拉着瑞兽就往外走。
才出了院子,师父猛地回头,对着我挥了挥手。
我感觉到了额头上的痛。
“师父!”门也一下被我打开了,我朝着师父奔过去。
“师父你不能走,徒儿还藏着您的白玉朝笏,没有它您怎么用仙术。”
我扑通一声跪在锦衣华服的师父跟前,他长得和粗布白衫的师父一模一样,就是走近看,才能发觉他周身散发的清冷之气,不如我那一身粗布白衫师父温和。
“仙尊,阿九不知深浅地藏了师父的白玉朝笏,阿九求仙尊稍后片刻,我将那朝笏拿与师父。”
“阿九,那朝笏师父没有用的,改日你拿到集市上去换些银子用。”师父摸着我的头。
“师父,阿九不要银子,也不要朝笏,我就想跟着师父。”我拽着师父的衣服不撒手。
“那仙府不是你等凡人能去的地方。”锦衣华服之人开口说道。
“恭请朝云使归位。”两位仙女又拜。
师父满脸踌躇地看我。
”师兄此番擅离职守,天帝已然震怒,还是早早归位,再去天帝面前谢罪才好。”锦衣华服的人再催。
师父似乎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看着我,而后悠悠地问答:“阿九,那仙府清冷无趣,你可受得住?”
我捣蒜一样点头。
师父惨然一笑:“那就随师父来吧。”
“师兄!”
锦衣华服之人脸上颇是不解。
瑞兽听完,跑回院子衔上背篓,一起跟着师父上了马车。
04
朝云使,朝露使。
师父身上的粗布白衫已经变成了五彩衣。
我身边坐着的两个人,一样地清雅出尘,顾盼生姿。
“师父您真是朝云使吗?朝云使有多大的法力?您和那朝露使为何生得一模一样?”
我在师父身边小声儿嘀咕着,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师父垂着眼帘,像是没在听我说话。
朝露使厌弃地说“师兄,这个野丫头跟在你身边这么久,没觉得聒噪吗?”
师父并未睁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朱唇轻启,慢慢地回道。“聒噪有什么不好,总比仙府里死气沉沉好。
朝露使看我,不再说话。
“阿九,等到了仙府,你不必听那些无趣的人指手画脚地画规矩,只要和在家里一样就好。”
“可~以~吗?”我犹豫地问。
师父不说话,我看见朝露使轻叹,没说话。
眼前飞霞流转,身边的瑞兽兴奋地蹭着师父的手。
远处的仙府越来越清晰。
师父的脸越来越阴沉。
马车进了府门,我东看西看的眼睛不够用。
师父和朝露使去了大殿,我跟着两位仙女去了偏殿。
我跟在两个仙女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不敢多问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如何跟上大人的?”
“阿九。”我想了想,还是说出自己本来的名字。
一个仙女偷偷掩面而笑,
“怎么还能有人叫这么土气的名字。朝云大人没赐你个名字吗?”
“师父说仙府里已经有七个仙女,如云,如锦,所以叫我如霜。”我不好意思地陪着笑。
“什么七个仙女,我怎么不知道?”其中一位仙女说。
怎么会没有七个仙女呢?师父说得那么笃定,我还想看看仙女曼妙舞姿呢。
我满是狐疑地跟着两位仙女到了偏殿。
说是偏殿,一样的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处处光彩熠熠,看着比县城里的府衙气派不知多少倍。
我在殿里流着哈喇子转了一圈,看每个地方都喜欢得不得了,只恨自己的眼睛不够用。
估计师父若是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是提着我衣领,骂我没见过世面了。
两个仙女在一旁嫌弃地说“凡间来的野丫头,也不知你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让朝云大人这么看重你,还把这霜飞殿赐予你住。你可知道这霜飞殿是朝云大人小时候练功的地方,我们都不能随便进入。”
“霜飞殿”我嘴里念叨着,东摸摸,西看看。
这霜飞殿虽然修建的高大,可只有一桌一榻一床,再无他物。
我一个人坐在大殿里,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师父小时候练功的地方这么无趣,依他的性子,怎么能忍受。我开始有点心疼师父。
一整天霜飞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数够了地上的柱子,房顶的雕花,檐边的瓦片。
没有我喜欢的鸟叫,没有草药清香,当然也没有絮絮叨叨的师父。
师父他是朝云使,他是不是有好多事要做,是不是忘了带回来的徒弟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