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按着从前自己那样温软的性子,在这府里必定被啃的连渣都不剩。但若是自己强势,做了郑相枕席中人的秋姨又怎么会没辙,而丞相必定不会怜惜自己半分;黄烨太招人注视,那太妃又要从中纠缠。
自已若是想要在这府里过得安稳,必定只能拉外人入局。
只有这内外两厢筹谋,她才有把握安然地从这相府脱身。
府外之事另说,这府内之人自当是府中权势最大,待自己也是最有敌意的那位。
吃人不吐骨头的秋姨娘,她倒是想要会会。
这样想来,在这府里好好待下去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将计就计,扮猪吃老虎。
顷刻之间,眼底风云变幻,但面上还是一派宁静。
而小碧心中虽有疑惑,觉着现今这个小姐倒是和以往有许多不同,但仍旧是存了心思要好好待着郑宛清,此时正思量着晚膳该吃点什么。
最终毫不意外的晚膳还是一碗清粥,配着晌午吃剩的一点酥饼,囫囵过了一餐。
郑宛清在床上熬了那么多日才醒来,肚子还没有填饱就又饿了。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小碧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只得自己动手,找一些吃的。
在小碧找酥饼的柜子里,郑宛清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在烛火幽微的灯光下,她看清那是一个上了锁的小匣子,雕龙戏凤的细致纹样,看上去便不像是寻常物什。
可是那小小的匣子却是落了锁,郑宛清在柜子里头摸了许久也没摸见钥匙,最后只得找了铜镜前最细的珠钗折弯了细细划拉两下,那个匣子才开了。
匣子里面倒是别有一番天地:
上层是一些细细的金缕,若是拿去典当应该可以典当出一个好价钱。再往下层是一些小玩意,做的很细致,旁边还有一个泥捏的小人,已经看不清是什么样子了,只能辨认是一个男童的模样。
郑宛清看着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是哪里。等她再仔细看下去,发现下层盒子和上层之间好像差的多了一些,若说上层是一本古籍的大小,下层就只有半本大小。
郑宛清细细将下层里里外外摸了一边,在最边沿处摸到了一丝缝隙,指甲卡在缝隙里,废了好大的劲才拉开那个暗格。
那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卷成小管子状的信笺。郑宛清打开来一看,眸色顿时就暗了一暗,心中要离开这府的感觉越发强烈。
那盒子里的东西,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个,就是那些人口中当年的真相吗?
信笺一封一封被打开,郑宛清越来越看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灯火长明,本以为这府里了无温情之时,却有一席清丽的字迹清晰地闯入眼帘。
郑宛清做了一夜的梦。那梦里有一位儒雅女子,常伴长灯,等一人归来,只可惜,那人早已经有了新欢,再也顾不上从前所说的那些水远山长处处同的誓言。
第二日清晨,郑宛清刚刚坠入沉沉的睡眠,屋子外就来了一阵脚步声。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双绣着精致合欢花的绣鞋,罗袜上还绣着精致的花蕊,藏在华彩的百花曳地裙里,若隐若现。
莲步轻移,步步生香,就连衣摆所上扬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再往上一看,芙蓉面,柳叶眉,云鬓花黄,无不精致绝伦。可是那双眼中所倾注的浓重的妒恨却让人心惊。
郑宛清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就如同连珠炮一般说个不停:
“宛清,宫里这么多年的规矩不会没有教你要向父母奉茶吧!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这杯茶我可还是没有等到呢。“语气之中明晃晃的质问,又不乏炫耀。
秋姨如今当了明面上的主母,府上没有人敢不敬自己几分,看着郑宛清自然也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架势。
“你若是想着你父亲不在府里,这府里便没人能管的住你了,倒也太不把我这当姨娘的放在眼里了吧!“
“这礼数二字,需不需要我来教教你!“秋姨眉尾上吊,一脸张扬跋扈。
郑宛清跳河之后她就堂而皇之地坐上了第一把椅子,如今府里的大小事宜都又她操办,虽然还是没有得到一个夫人的名分,但早已是众人眼里的夫人了,如今也是以夫人的规格自居,她昨日就听见消息说这小娘们醒过来了,能熬过这一夜都已经算是最大的忍耐。
若不是早就有人提点她这个人不能死,她倒是巴不得这人死了千百遍。
郑宛清还是迷迷糊糊的,但是想来这人就是秋姨,想起自己昨天所见的那些信笺,心中上涌的一股恶心之意难以压制,但是脸上还是硬扯出一张笑脸,眼中也褪去尖锐,掐着嗓子细细地说了一句:“姐姐生的当真好看。“
秋姨冷哼一声,眼神中的不善之意更加明显,艳红的嘴唇贴近郑宛清的的耳:“失忆这种事情别人会信,你真以为我会信吗?
郑宛清,你早点醒醒吧!怎么样,那个位子都是我的。“
又尖又细的嗓音,带着银牙咬碎的恨在郑宛清耳边弥漫。
郑宛清挑了挑眉,本也就没有指望秋姨会这样轻易的相信,能爬到一家主母位置上的本来就不是一般人。
更何况,若是她本就知道自己知道了那些事情,她会放下戒心才怪呢!
压下心中那一股嫌恶之意,眉宇之间,凛然一副赴死模样。抬起头时,那一张脸的情绪又变了一变。眼中满是迷茫,唇角的笑勾起,又天真又可爱,看得众人心都软了下去,可是秋姨却不为所动。
艳红的嘴唇开开合合:“既然已经醒了,该受的刑罚一样都不能少,来人,上家法。“
原以为秋姨在自己身上所摆的架势已经够足了,没想到雕花木门一开,门口整齐站着两排人。
只不过那其中丫鬟的长相着实寒碜了些。
马上一大群人就架着郑宛清到了院子里,郑宛清抬头看着那满头珠钗的秋姨,心中虽是愤恨,但脸上却是一脸的委屈。
“姐姐,姐姐,你不要打我,宛清会听话的。”手上还做了合十的手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边上看着的那些人都有些心软。
可秋姨却丝毫不为之所动,“我今天不打你,我看你还知不知道这府里的规矩了。你以后都给我记住了,这相府里,我才是规矩。“
花黄在晨光里染了一层淡雾,眉眼之间尽是自负。
郑宛清如同一块死肉一样被架到板子上,心中虽是不情不愿,但是身体还是很配合地打着寒颤。手下那些人第一大板刚要落下,马上就听见一声禀告:
“姨娘,皇上来了,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