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二爷没在府上出现已经有五六天了,就连他的大丫头紫苑,二丫头落云也没见过他。但是没人想过要去找。每年这个时候钟如风一定在一个地方,他是个不喜欢大起大落的人,所以他的人生很有规律,就像夏日的暖风冬日的雪,不出奇,也很平淡。
雾霭中的无望江广阔渺远,浅黛色的江水幽幽起伏着,丝毫不关心堤岸上的红尘万丈绢客轻狂。
临江眺望,过耳的江风清雅不绝,让人的心神都不由澄澈了起来。只是不知是究竟是谁给这潭天河之水起了这样一个难以捉摸的名字。
无望江边有一家门面不起眼的小客栈,朴素的木牌匾上“”四个篆体大字力道十足极富韵味。六天前,一驾普通的过街马车停在门口。打起车帘,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款款走下车来。付了钱,道声谢,抬头看着那四个大字舒心一笑。和往年一样,这个地方丝毫未变,他到达时的心情也丝毫未变,只是跟在他身后的人变了。
钟如风缓缓回头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的姑娘。这一贯不变的眉眼哟,心中无奈的一笑。从那天初见直到现在已有近半个月光景了,迄今为止,他只听见月舞说过一句话,三个字。
呵,如此惜字如金的女子。
月舞并不抬眼看他,眼里无喜无悲,对钟二爷那毫不掩饰地视线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好奇。
钟如风轻叹一声笑着摇了摇头。抬脚向客栈内走去。
门前没有小二在招揽吆喝,跨过有些破败的厚木门槛。一步之差,别有洞天。朴素的装潢,除了桌角雕刻精细的几枝梅花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抬头随着整齐摆放的桌椅向里望去,这家不大的小店却有着不输于任何华丽酒栈的典雅韵味。店内生意清淡,空荡荡的正堂只有一人立于桌前。那人素衣长衫,低眉凝目,听到声响也不看来人,自顾自读着手中的半卷竹简古书。
钟如风轻舒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漾起莫名的欢愉。熟悉的地方多少都会让人感到自在。正想喊人,店中跑堂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二爷,您来嘞。”依旧欢快的唤声,听在耳中,还是那么让人舒服。微笑着向迎上来的人点点头道“是啊,小哥,在下又来打搅了。”
“嘿,哪的话”,那跑堂爽快一笑,“掌柜的前儿个还说着您呢,,”
“李大哥那是在?”钟如风望一眼一直不曾抬头理会他的掌柜,轻声问道。
小哥瞅一眼掌柜道“嗨,谁知道李老大从哪又弄得本宝贝,从昨儿个杵到现在,谁叫唤也不理。”
钟如风闻言摇头笑道“李老板做事向来专心,在下还是先不打搅了吧。”
“成,二爷您楼上请。”
轻点点头,随跑堂小哥上了楼。推开熟悉的房门,屋内摆设还是去年他离开时的摸样。轻轻摩擦着木制桌椅上的古朴纹路,推开临江的木格窗,清新的江风扑面而来,心中的欢愉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江上清风,天边明月,身后佳人,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此生若长得此景,夫复何所求……想着不由的轻叹一声,纵使长得此景,观景之人又岂能长得此兴,纵使长得此兴,这佳人又岂能……心中暗笑一声推上窗格,出神了这么久都差点忘了身后那位佳人。
月舞看着一向微笑着的人脸上依稀滑过一丝忧伤神色,眉眼间的温度没有丝毫改变。她那对眉眼仿佛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钟如风转过头看着面前默然而立的美人带着自嘲般的笑意唤道“姑娘。”
月舞看着说话的人,不答。
钟如风眉头一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又唤道“姑娘?”
月舞眉尖微不可见地一皱看着说话人,不答。
钟如风上前两步已笑出了声道“姑娘……”
月舞眉间的疑惑已经清晰可见,沉默片刻,眉眼如古井无波丝毫不动,抬头迎上钟如风满是笑意的目光,轻启朱唇开口道“在。”
清清淡淡的一个字却犹如雨打窗棂,噼噼啪啪的敲在钟如风心上。
他明显一惊,脸上的表情良久也没有变。
倚墙而立,盯了眼前人许久,钟如风脸上终于恢复了一贯的微笑。
“月舞”。
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二次这样正式的叫她的名字。“你知道么,这是你这么多天来和我说的第二句话”脸上表情未变又补充道“第四个字”
不等待回应,也不再看眼前的人,转过身看着窗外悠悠浮动的江水,似有意似无意,似戏谑又似真心,幽幽开口道“就为你这一个字,看来我要鼓瑟吹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