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元城怒不可遏,猛地抬起一只手就要朝着穆清歌的脸甩下去,不防忽然一匹骏马飞扬而至,卷起了阵阵尘土,最后停在了相思苑的大门口。
马上的人不等马儿停下就一个旋身利落的跨了下来,恭敬的跪在地上道:“大人,顾王爷已到。”
陶元城阴沉着脸,看了看扬着下巴直视自己的穆清歌,再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侍卫,终是忍着怒火收回手阴鸷道:“走,先办正事。”
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穆清歌便转身离去。
穆清歌略微松一口气,方才那一巴掌是被气的狠了未经过大脑,若陶元城真的要还回来,她没有任何办法。
马蹄声绝尘而去,她大概是史上第一个被未婚夫扔在青楼的女子吧,此时青楼里的人全部都好奇的向她看过来,大多带了同情的目光。
穆清歌有些悲哀,连青楼的女子都同情她,是有多令人可怜。
回到穆府时,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听若早在门口望了许久。
见穆清歌走过来,小跑过去道:“小姐,你出门怎么也不带上我,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无妨。”
两人走进去,听若取了手炉放到穆清歌怀里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见到陶大人了?”
“见到了。”
看见穆清歌脸色不太好,听若以为穆清歌是又在陶元城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毕竟这样的事已经发生很多次了,每次小姐去找陶元城,总是趁兴而去败兴而归,所以她自然也见怪不怪。
安慰道:“小姐的亲事是皇上赐婚的,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您不必忧心。”
“是啊。”穆清歌叹一口气。
他们的亲事,是皇上赐的,只恨自己没有重生到下圣旨之前,否则她怎么都要阻止这个错误的。
第二日,天气放晴了,可化雪的寒冷依旧让穆清歌不想出门半步。
忽而,听若兴冲冲的从外边跑进来。“小姐,太好了,陶大人过来找您了。”
难得陶大人主动上门,小姐一定很开心。
“找我?”没有像听若想的那样欣喜若狂,穆清歌只是定了定神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上一世陶元城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新婚夜都不曾找过。
不过他就算来找她了,穆清歌也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他那么厌恶自己,难道是昨日那一巴掌没落下来叫他心有不甘,今日专程来扇她一扇才咽得下那口气?
想着,她点点头:“既是找我,那我去看看好了。”
看着穆清歌的反应,听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却又说不上来,思索时,穆清歌已经走了很远,连忙跟了上去。
陶元城此时在花厅等着,脸色阴沉,这个女人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昨日打他不说,今日还让他等这么久!
他屈尊降贵的过来了,不想她却这般不识抬举。
不过想着今天要说的事,他忽然冷漠一笑,冲淡了些许怒意。
半晌,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说话声:“你若是嫁人,肯定要选两情相悦的啊。”
听若正想说什么,不防被低沉的男声打断。
“两情相悦?没想到穆小姐如此深明大义,既然如此,为何自己又做出那等事。”
很显然,他是在提醒她,他不喜欢她,他们的亲事并非两情相悦。
“怪我明白的太晚。” 声音带了无奈,穆清歌走进门,黑色的衣袍映入眼帘。
“不晚。”男子转身,眉目如画,一如当初曾令她魂牵梦萦的样子。
看见眼前的女子冲着自己发呆,陶元城的眼里越发的不耐烦了:“小姐这样盯着在下不妥吧。”
“是不妥。”穆清歌回过神来。
淡淡的道:“方才你说不晚,可还有补救的法子?”如果可以取消成亲最好不过。
“我要娶欣儿,跟你一同进门。”
不是要过来还她那一巴掌的就好,穆清歌松一口气的同时再次叹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可以直接不用成亲呢。
李欣儿是丞相府的嫡女,上一世也嫁给了陶元城,在逼死她这件事上没少出力,此刻再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能激起她的愤懑。
看着穆清歌眼底的失落,陶元城自然而然的以为是为自己娶李欣儿失落,冷笑一声:“穆清歌,我永远不会爱上你,你最好识趣点别………”
“好的。”
陶元城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穆清歌坚定的吐出这两个字。
一时之间,陶元城有些反应不过来。
再次确认道:“你同意我娶欣儿,甚至跟你一起进门?”
“是的。”穆清歌答得认真。
上辈子错在爱上他,错在不知趣,所以这辈子她自然不能再犯同一个错误。
至于最后她会不会嫁,那又是另外一说了。
“你……”太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预期,陶元城有些愕然,紧接着又沉下脸道:“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我告诉你,此生我只爱欣儿一个。”
“嗯。”将自己多余的情绪掩饰掉,她没有多余的字,也没有生气,回答的很是随意。
随意的像是再答应别人的事,在来之前,陶元城甚至觉得穆清歌会以死相逼他别娶李欣儿。
她不是爱他吗,怎么这会儿变成了这样,故意做戏给他看?
穆清歌是不知道陶元城此时心底的这些想法,若是知道,她肯定是要称赞他料事如神的。
上一辈子,陶元城说完这些后,穆清歌就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让他别娶。
结果适得其反,陶元城反而更加坚定要在那天娶李欣儿了。
想着上辈子自己的幼稚可笑,穆清歌只觉得能重来一次真好,也不想回答陶元城的问题,因为她什么花样都不想耍,她只是累了,不想再爱他了而已。
有句话说得好,哀莫大于心死。
她对他,心死了。
就在大厅内寂静的可怕时,穆清歌率先开口道:
“以后这些问题大人大可不必专门过来说,随便找个小厮传达一下就好了,您开心就好。”
陶元城紧抿着唇,一动不动的看着穆清歌。什么叫他开心就好,若是真想让他开心,当初又何必非要嫁给他。
冷哼一声:“你同意再好不过,虽然你不同意我也会娶欣儿。”
“民女清楚。”穆清歌煞有其事的点点,随即话锋一转道:“大人能否考虑考虑昨日民女的提议呢?毕竟如今民女深谙强扭的瓜不甜,是真的不想嫁了。”
陶元城先是错愕一下,接着摇了摇头丝毫不相信她是真的想退亲,冷笑道:“赐婚是你们去请的,现在才说不想嫁,穆清歌,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是太晚。”穆清歌只觉得喉头一涩,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话。
是啊,源头都在自己不是吗,若是不要那么固执的爱他,何至于此。
可就算是这样,她哥哥就活该接受那样的惩罚?她就活该被逼的从城楼上跳下去?
说到底,不过是他不爱她,所以最后所有的后果都变成了活该,变成了咎由自取。
穆清歌不知道陶元城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只知道恍惚间陶元城问了她一句:“你恨我?”
见她没有回答,他却不屑道:“我以为,是该我恨你的,你毁了我跟欣儿的一切你知道吗,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歹毒自私的女子。”
大概说完这句,他就走了吧。
穆清歌觉得自己活了一世除了认清这段感情外算是白活了,方才连恨意都藏不住。
太肤浅。
懊恼的摇摇头,穆清歌有气无力的坐到椅子上。
这个亲,一定不能结,可眼看着婚期定在了下月十六,她该怎么办呢。
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若不是当初求着皇上开了口,这会儿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
穆清歌这会儿忧心忡忡的样子落在听若眼里那就是为了陶元城,忍不住打抱不平道:
“小姐你就别念着他了,你看他都要在娶您的时候娶李欣儿,这不是故意打您的脸嘛!”
“谁念着他了。”穆清歌稍稍皱眉:“听若,你说有没有什么方法让皇上收回指婚?”
“啊?!”听若吃了一惊,那会儿小姐这么说,她还以为只是气陶元城,可这会儿再听,怎么觉得小姐无比认真呢。
“小姐,你不是被气傻了吧,这可是陶元城,你心心念念要嫁的人,收回指婚你就嫁不了他了。”
“我现在就是不想嫁给他了。”穆清歌看着远方若有所思。
“可是小姐,这……这不像你啊。”
听若有些为难:“何况依现在这情况,就是您过世了尸体也是要抬进陶家的。”
“唉。”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啊,穆清歌只想长叹一声。
接下来几天,穆清歌一直在思考有什么方法悔婚,可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好一些的法子,于是干脆出门透透气。
清冷的阳光洒下,丝毫没有任何温度。
“听说了吗,今日护国公大人要向丞相之女李欣儿提亲,十里红妆为聘,真是羡煞旁人啊。”
“提亲?他不是前些时候被皇上赐婚了吗?怎的又会向丞相之女提亲?”
“你是不知道吧,皇上赐婚的是穆家的女儿,护国公大人根本就不喜欢,大人心尖尖上的人的是李欣儿,所以打算在娶穆家女儿的同时将李欣儿以正妻的身份娶过门。”
“不过想来也是,丞相大人的嫡女,总不能为妾吧。”
“也就是个说法罢了,真正的正妻不还是穆家的女儿,丞相之女还能高过皇上赐婚不成。”
忽然有谈论的声音传入耳中。
穆清歌从来不知道邑都的百姓原来这么八卦,但是却从这八卦里知道了今天是陶元城给李欣儿下聘的日子。
不管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陶元城对她皆不过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随意给了两箱东西算作是聘礼。
给李欣儿却是十里红妆,好不气派,上一辈子她为此还感伤了许久,茶不思饭不想的,差点落下病根。
至于这一辈子嘛,穆清歌淡淡的笑了笑,她不稀罕。
本来就当是听个闲传了,却不想八卦的几个人话锋一转,集体开始讨论起她来。
“说到这穆家的女儿,其实还是有些拎不清的,自几年前晚宴见了护国公大人便一直贴上去,哪儿有半分女儿家的矜持,护国公大人不喜欢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她倒也算是可怜,以为总算是要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了,却不想意中人却要在娶她那天娶别的女子,兴许现在她已经在闺房内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了吧。”
说话的人带了浓浓的同情之色。
“也不尽然。”一旁有人插嘴:“依穆家女儿的性格,我倒是觉得她更有可能去大闹一场,不信咱们打赌。”
“我赌她在房里哭。”
“我赌她要出来闹!”
悉悉索索的,一群人竟然真的摸出些碎银子赌起来。
穆清歌有些无语,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叹一口气淡定的走上前,往摆银子的中间重重的放上一块大元宝,忽然狡黠的露出一个笑来。
“我赌她此时无聊的在大街上闲逛。”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女子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时全部有些傻眼。
“穆……穆清歌!”
“嗯。”清冷的收回笑容,穆清歌淡淡的扫一眼众人。
“既然认识我就好办了,胜负立时见分晓,听若,收银子。”
说罢,在众人凌乱的表情中不紧不慢的走了。
听若动作迅速的将一旁的银子全部扫到怀里,再小跑着跟上穆清歌的步伐,小脸冻得通红道:“小姐,你别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穆清歌将手里的暖炉紧了紧:“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小姐……”
“好啦,现在有这么多银子,不如我请你吃一顿怎么样,你想吃什么?”
“真的!”听若一听吃的,顿时两眼冒光。
“自然。”
“我要吃两只,不,五只叫花鸡!”听若兴致勃勃的掰着手指。
“好。”穆清歌笑起来。
“你来做什么。”
说话间,前方忽然安静下来,骑着高头骏马的男子眉头深锁的看着她不悦道。
他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
原来不知不觉,她们竟走到了去丞相府下聘的必经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