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挤出去,罗芙转过头,依依不舍的看了那红绸高挂的门口一眼,咬咬牙,决然的离去。
炮声响彻天地,众人脸上都挂满了喜悦。在众人簇拥下的绿儿,与齐彻一道,走进了齐家大门。
“新娘子进新门,跨过火盆生了根!红红火火好日子!”媒婆在一旁嚷着,旁边的丫鬟小心的提起绿儿的衣裙,引着她跨过火盆。
跨过了火盆,可就是拜堂了。
绿儿紧紧的握着红绸,揪得那块红绸缎都变了形。她何止是紧张,更多的还是害怕!一着急,竟然都忘了自己正在众目睽睽下,顶着新娘装,跟大将军在拜堂呢!
“一拜天地!”这是媒婆第三次高声呼唤了。前两次,还以为新娘子紧张害怕,大家也没有多在意,反倒是笑笑就过去了。可是当这第三遍的喊声叫起来时,众人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有些怪异。
反倒是齐彻的脸上,没有多大的变化,看不出尴尬,也没用窘迫,一如既往的淡然。倒是让一些嘲笑的人,当即止住了声。
齐老夫人也渐渐的担忧起来,看了看新娘子,又看看自己的孙儿,到最后又把眼光投向了媒婆。媒婆愣了一下,转而笑道:“瞧瞧,新娘子紧张了。这俗话说的好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娶进来的媳妇儿慌乱了腿!”
媒婆一席话,瞬间缓了尴尬的场面,齐老夫人微微吁了一口气,旁边的胡绮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赶忙走到绿儿身边,示意那丫鬟下去。她轻轻的扶住绿儿,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少夫人,这里可有上百个人看着呢!”
绿儿身子一滞,当即明白了这算是躲不过去了。只好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胡绮笑着对媒婆眨眨眼,媒婆当即又郎声道:“一拜天地”
声音响彻了整个大厅。一对新人缓慢的转过身去,朝着天地深掬了一躬。齐老夫人笑着说好。
“二拜高堂”
齐老夫人眉开眼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对人儿,转而又听得媒婆喜声再报:“夫妻交拜”
完了完了,这可真的要成事了!
绿儿心里直打鼓,整个人不知所措!
就在她挺直身板,准备拜下去的时候,绿儿免不了在心里喊一声:老天!
“圣旨到”
三个掷地有声的字,打破了齐府上下喜气洋洋的一幕。
齐老夫人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看着官内侍举着那明晃晃的圣旨快步走来,猛地想到了曾经的一幕。当场便觉得眼睛一花,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昏了过去。幸好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齐老夫人捂着胸口,满目凄凉!
众人面面相觑,都猜不透皇上这时候下旨是什么意思?莫非还要给齐家喜上加喜不成?
齐彻低着头,面上的表情难以看透,只听他语气恭敬的说道:“臣齐彻,接旨!”一话说出,众人一齐跪下。
绿儿在红盖头下,轻吁了口气。
官内侍冷冷的摊开圣旨,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金南蛮率军二十万攻打我朝疆域,来势汹汹,已然攻下金城,武江两座城池。朕命骠骑将军率我南魏二十万将士,即刻出发。钦此”
一道圣旨,将齐彻从喜堂上发去了战场。齐老夫人当场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众人高呼着老人家。齐彻低着头,高声应道:“臣,领旨!”
官内侍将圣旨交于齐彻,依旧那张冰冷的脸,道:“大将军还是早些启程吧!”便洋洋洒洒的从正门口再度出去。
一会儿后,齐家本来应该宾客满堂的,此时却无比的萧条。厅堂上与屋外挂着的大红灯笼跟喜缎都无比的讽刺。
齐老夫人在大夫施针后,悠悠的醒来,可一看到自个孙子那一身的新郎服已经变成了金色的盔甲,顿时头嗡的一声,老泪纵横,抚着孙子的头,喉咙已经哽咽。
齐彻笑着握住她布满皱纹的手,道:“奶奶,孙儿要上战场了,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在此期间,您老人家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齐老夫人哪里还说的出话,张着嘴一个劲的点头。手却一直不肯抽回来。晌久,齐彻站起身来,齐老夫人才叹了句:“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然后手指了指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绿儿,又哭的泣不成声。齐彻明白了奶奶的意思,看着绿儿慢慢的走过去。
虽然隔着一块布,但是不知道为何,他想看她,却也想等着洞房花烛夜时再掀开这盖头。一时犹豫下,他说道:“等我回来。”
话毕,捏紧腰侧的长剑,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齐老夫人伏在胡绮的怀中,哭的不成样子。
绿儿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那红盖头后面,她的表情五味杂陈。她看到了,她看到他抬起手想要掀开盖头,却又生生忍住,只是对她说了句“等我回来”为什么这个男人的话语,那么的让人匪夷所思?
黄色,代表皇家的尊贵。
宇文赫坐在上首,手提沾了朱砂的毛笔,看清了奏折上写着的事后,这才悠悠然的写下一个“准”字,合上后,又去看另一本折子。
檀木案的下首,罗中正一身官服,恭敬的站着。
此时,珠帘被人掀起一角,官内侍快步走进来,随后弓着身子道:“回皇上,骠骑将军已经出发了!”
宇文赫温润如玉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搁下另一本折子后笑道:“爱卿,如此……可合你意了?”
罗中正放弯了身子,恭敬的答道:“皇上可折煞微臣了。”听完,宇文赫轻笑了起来。
“唉爱卿何须如此谦恭。此次就当作嬛儿欠朕的一次人情好了。”宇文赫亲切的唤着罗芙的闺字,脸上的笑容因为这个名字而稍稍停滞了一下。倏然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身着广袖红衣的女子,在那莲花台上翩然起舞的模样,简直让人心醉。
“嬛儿已经十七了吧……”宇文赫突然转移了话题,让罗中正一惊,可也只是一瞬间的错鄂,转眼又恢复正常,答道:“回陛下,是。”
宇文赫略有所思的“哦”了声,又低头去处理手中的奏折。过了一会,宇文赫抬起头来:“爱卿若无事,就先退下吧!朕今日事物繁多,也顾不上你。”
罗中正拱拱手,道:“微臣告退!”宇文赫点点头,他这才走了出去。
官内侍见罗中正已经走远,走到宇文赫身边低语:“皇上,要不要奴才去把罗小姐……”宇文赫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眼里的笑容渐渐隐退下去。
“不必了,她若是想走,我们拦也拦不住,不如就此放她离开!”
官内侍想了下,又继续说:“可如今皇上突然下旨让骠骑将军在婚宴上离去,不免会让人对皇上您有所看法。”
宇文赫突然扫了他一眼,官内侍立刻跪了下来,磕头求饶。“奴才该死!求皇上开恩啊”
宇文赫眼中的冷意又慢慢的褪去,想到那个女子,他的嘴角又扬起了一抹笑容。“看法?朕倒要看看,这齐彻是如何的看法!”
啪一本奏折便被摔在了桌案上,上头写着的,正是南魏北疆疆域的紧急奏折。
南魏,是个国富民强的国家。人人丰衣足食,尤其是京都的大街上,琳罗满帐,包罗万象,让人目不转睛。
一辆简朴的马车却甚是煞风景的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跑过。马夫熟练的挥着马鞭道:“姑娘,这等会可就到城门了,我要加快了,你坐稳了啊!”
马车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出来。“我知道了!”语气有点急躁,也有点惊慌。
马夫听了后,把手里的马鞭轻轻的挥动了两下,笑道:“姑娘是准备去哪儿啊?我看你火急火燎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马夫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可是这声音却是不错的。就在他这么一问后,车子里的女人像是迟疑了,良久,传来她紧张的声音。“我,我是去投奔亲戚,你快点!家里人等着呢!”
马夫微微一怔,随后了然。他策着马,嚷着声道:“如此说来,还真是赶路呢!好咧,那姑娘你坐稳了……驾!”
马车突然的加快起来。马车里传来了女子的喊痛声。一只白皙的手,撩开了马车蓝色的车帘,手腕上那一个碧绿的镯子衬托着她的手愈发的白嫩。
女子探出头来,不悦的蹙眉:“喂,你小心点!我都磕到头了!”这时候,马夫却没有说话了,只是挥动着手里的马鞭,驾着马车疾驰。
那女子自然是逃跑的罗芙了。她揉着被撞的额头,两道眉毛凑到了一起,见马夫不理她,当即就火冒三丈,正想骂人,结果车子又突然的停了下来,马儿的嘶叫声响彻了天地。马夫熟练的拉紧缰绳,这才让马儿从惊吓中出来。
不过最惨的,还是坐在里面的罗芙。马车停下后,马儿踏着凌乱的步子徘徊在原地,顿时所有的动乱都安静了下来。
马夫半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人。等到马儿狂躁过后,马夫这才冷冷的问道:“这位公子,你没有伤到吧!”
只听得那人简短的说了两个字:“还好。”紧接着就听见马夫笑道:“既然没事,就请让开一条路吧”
还没等那人回答,罗芙已怒气冲冲的掀开了车帘,“哪个不长眼的!知不知道让本姑娘摔惨拉,到底……”帘子掀起的那一刻,她只看到一个白衣公子翩翩然的站在马前。那一眼,惊为天人!
并不是她没有见过帅哥,而是眼前这个人已经算是把所有人都比了下去。他浅浅一笑,就让周围的景色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他见罗芙始终蹲着做着一个掀开帘子的动作,而且还呆呆的看着自己。那男子便莞尔道:“伤了姑娘,是在下的不对。陆仙在这里赔礼了!”说着,他冲她弯腰作揖。
翩翩少年郎如此风范,确实让人发狂。不过美的东西再好,也只能远远的欣赏。她罗芙不否认自己喜欢帅哥这事,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但是……在沉醉了一刻后,罗芙清醒过来,看着他行礼赔罪,当即怒气全消。
她笑道:“公子客气了。小女子今日有事在身,不知公子可否让出一条路来?”
陆仙对她也是一怔,暗想: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绿罗裙,白肌肤,黑眼眸,还有一股傲然脱尘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煽动着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浓密而又修长,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就在他细细打量着罗芙时,她已经俯在马夫耳边说了些什么。不过多时,马夫狡黠一笑,扬起马鞭大喝一声“驾”,马儿吃痛受了一鞭,当即嘶叫着狂奔起来。陆仙瞳孔一张,这才发现马头已经近在眼前,他侧身一转,速度极其快的躲开了。
待他站定后,马车早已扬长而去。不免心中一阵失落,而此时,却有一个小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又得意的钻回车内。看到如此模样的她,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惜,那个活灵的女子已经走远,说不定他们再也见不到了。
“驾”已经出了城,马夫的声音就愈发的清晰嘹亮。在马车里的罗芙,顿时忐忑起来。从小在京都长大的她,何时出过京都,更别说此时就自己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就开始想念绿儿跟父亲了。绿儿此时应该入洞房了吧!没想到绿儿最终的幸福是毁在自己的手上。唉绿儿,来生我一定给你当丫鬟。
又想到父亲。爹他一定会伤心的吧!小时候他总说自己像死去的娘,因为爹爱娘,所以他总是对自己很好很好,哪怕是闹到了皇宫……对啊!皇宫!
她猛的想起来那个帅气的皇帝哥哥。皇帝哥哥说过会照顾我的!那他一定不会逼我嫁给那个人的!想着当年的那个承诺,她的眼里又折射出希望的曙光。“我怎么那么笨啊!”罗芙一敲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
只要找到了皇帝哥哥,那么她就可以让他撤去这段婚姻,还能让绿儿全身而退,这么简单的事,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做就做向来是罗芙的性格。随即她就策划好了一切,对着车外的马夫道:“大哥!麻烦你回去吧!我不走了!”
外面等来的是一片的寂静。除了那清晰的策马声外,马夫就像是消失了一样。罗芙以为他是没听到,当即又加大声音叫道:“大哥,麻烦你回去,我不出城了!”
结果还是一片寂静。只有马蹄咯噔咯噔的跑着。罗芙心中开始泛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咽了几口口水,壮着胆子,可是声音却是有些发颤:“大,大哥!你要去哪儿啊?”
突然,车帘被人掀起,一个粗旷的声音传了进来:“叫什么叫!再叫老子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