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捕快看上去十六七的年纪,长得不矮,一身捕快服板板正正的穿在身上,脸上带着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正义凛然的严肃,左边腰间还挂着一把刀。
这个样子还真的是挺符合谭忆栀之前看电视剧的时候,电视剧里的捕快形象,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秉公守法。
谭忆栀打量捕快的同时,捕快也在看着穿的破衣喽嗖的姐弟俩。
虽然没指望村子里的孩子能穿的有多好,但是这俩人就差衣不蔽体的样子还是让捕快吃了一惊的,毕竟他从小是在王爷府里跟着小王爷一起长大的…
“你哪里受伤了?是谁把你打伤的?”
谭忆栀这幅身体不过才11岁的年纪,因为长时间的发育不良所以看上去干瘦干瘦的,就跟七八岁的孩子一样。
所以小捕快干脆直接蹲在了地上,这样才能跟谭忆栀保持平视。
“是她!”
谭忆栀直接抬起胳膊就指向了大舅妈,一点犹豫都没有。
而那头本来在地上不断哭嚎自己腿疼的大舅妈在看见老村长带着官府的人来了之后,叫的更使劲了。
谭忆栀没死就意味着她罪不至死,只不过外面那么多的村民看着不好抵赖罢了,家里那个没用的男人还被谭忆栀吓跑了,现在连个跟自己一伙的人都没有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可着刚才谭忆栀给自己的这一棍子发作了,能体现这一棍子就多疼,大舅妈就哭喊的有多厉害。
“作案工具是那根棍子,她是施暴人,我头上的伤口就是证据,我弟弟还有外面看了整整半个时辰的人都是证人。”
谭忆栀口齿清晰伶俐,直接就把事情简洁明了的说清楚了。
大舅妈气的是咬牙切齿,但是谭忆栀说的话都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就只能旁敲侧击从别的地方往回拽了。
“死…小崽子,你说这话丧良心不?明明是你自己往我棍子上面撞的,现在反倒说是我大的你了!村里人谁不知道你爸妈死了之后,你和你那个弟弟在我家吃喝好几年!现在你翅膀硬了,我来你这破房子里待一会你就要把我往外撵!到底是谁打谁啊?小捕快啊,你看看她狠心把我打的呦!腿都折了呦!”
这回没等谭忆栀自己说话,一直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却怒目而视的谭一松听完了大舅妈这一顿颠倒黑白的话之后,直接从旁边把脑袋伸了出来。
“我俩在你家从来没有白住过!一个人一天就吃一个芥菜馍馍,却要干两亩地的活!”
谭一松这么一抢答,所有人都知道了姐弟俩这些年是咋过来的了。
其实赵家这些事情,整个村子都是知道的,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起来的话,这故事刚开始还是一段书生和小姐的浪漫故事呢!
谭诗作为村子里唯一一个肚子里有二两墨水的人,整天咬文嚼字想要考取功名,结果却在去镇里考试的时候碰到了在那里跟着父亲一起赶集的赵兰芝,两个人一见钟情。
赵家在村子里算是最富有的人家了,有牛有马还有地,赶一次集就能挣不少钱。
那一次考试,谭诗又落榜了,但是他却和赵兰芝两个人互生了情愫。
赵兰芝不顾家里阻拦,拼死拼活嫁给了除了会吟诗作对之外,家里只有一间破草屋的谭诗。
婚后的两个人虽然过的清贫,但是却很是幸福。
赵兰芝每天在家里做活,谭诗则是在村子里当教书先生,挣得不多,却还是可以赞下一点的。
除了有一个带着二嫂子经常来这里做客外加“讽刺”的大嫂子之外,其余的事情还算是不错。
直到谭忆栀和谭一松相继出生,家里的用度就开始紧巴了起来。
谭诗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再去乡试上试一试,如果真的中了的话,那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就不愁了。
没成想这一试,却是被赵家阿爷请人从县衙门抬回来的。
谭诗回来之后只说这世道人心险恶,没过多久就郁郁而终,丢下了还嗷嗷待哺的谭忆栀姐弟以及跟他成亲还不满五年的赵兰芝。
而备受打击的赵兰芝在含辛茹苦又把孩子拉扯了两年之后,吊死在了厨房的房梁上。
赵家阿爷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不顾家里两个儿子的反对,毅然决然的把两个孩子接到了自己身边抚养,但是阿爷年纪也大了,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这两个孩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大舅妈一直都在苛待着他们。
赵家阿爷因为思念小女儿,身体开始一天天的不好,在一次无意撞见大舅妈给两个孩子吃馊了的馍馍之后,捂着心脏倒下了…
而在赵家阿爷离世的第二天,姐弟俩就被赶回了已经很久没有人收拾的谭家破院子里。
村里人对于这些事情都是知道的,但是赵家大媳妇一直以泼辣著称,谁要是在背后说上她几句被她知道了,那是会把你堵在家门口骂的,敢当面骂她的人就更是没有了。
再加上村子里的人都能是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平时去镇子里赶个集啥的,闲下来就收拾收拾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加上也没出啥人命,所以大家伙就没太把心思放在这两个被赶回来的小孩身上。
没成想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之后,今天大中午的,赵大力就带着自己的婆娘,或者说是大力媳妇带着赵大力风风火火的就来到了谭家,两个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的很是不错的中年人。
刚刚吃完饭准备去地里看看的村里人都好信的跟着这一伙人看热闹来了,要知道平时村子里是不会出现穿的这么好的人的,而且看赵大力夫妻俩对这中年人点头哈腰的样子,这中年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看他们对院子里站着的两个孩子熟视无睹,只是大力的称赞着这房子周围风景好,好好修缮一下更会多么多么好的样子,就算是谭忆栀再听不懂,也知道这是大舅妈要把自己的父母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卖出去了。
那中年人最后乐呵呵的走了全程没有看谭忆栀姐弟俩一眼,只留下了一句:“我希望下次来的时候,房子能给空出来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修缮一下。”
一向逆来顺受的谭忆栀第一次鼓起勇气和以前卖过猪的大舅妈扭打了起来,结果就是这几天一直靠喝野菜汤续命,但是每次大多数的吃的都给了谭一松,所以就跟没吃什么东西似的谭忆栀被大舅妈一棍子就拍在了地上。
虽然头破血流,虽然看上去十分的渗人,但是谭忆栀在接手了这幅身体之后就知道,她指定是饿死的。
本来都以为这件事情顶多也就是拉扯拉扯,没成想事情却发展到了人命的地步,所以在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赶紧去找村长了。
别看老村长平时最擅长和稀泥,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对于大多数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到了这种事情大家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了他。
而在听说出了人命之后,老村长在自己差点俩眼一翻之前,让自己的小孙子骑着村里作为通讯工具的唯一一匹快马,去镇上衙门找捕快去了。
本来只以为这大舅妈是一时的见财起意,没想到她却是从赵兰芝的去世之后就开始虐待这两个孩子了。
捕快的眉头一皱,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一块叠的特别平整的手帕递给谭忆栀,然后起身一脸怒容的看着大力媳妇。
谭忆栀因为谭诗当初被衙门的人打断了腿,所以一直都对衙门的人没有啥好印象,但是现在这个事情,她好像可以信任眼前的这个小捕快一下下。
“你这个房子是要卖给谁?在谭诗子女尚存的情况下,这栋房子你既不花钱购买,也不合理商谈,就要强抢,已经可以去衙门挨板子了知道吗?”
大力媳妇原本不觉得自己有啥错,但是小捕快这么一说,她吓的腿都软了。
“捕快大人!我到底养了他们那么长时间,难道我管他们要点钱还过分了嘛!就算是一天一个馍馍,那也是粮食啊!我要的又不多,养了他们四年,几千个馍馍,换他们这个房子还过分吗?”
大力媳妇越说越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理亏,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要被自己说服了。
谭忆栀眼尖瞧见了人群里有两个人正在往里挤,这两个人谭忆栀看着眼熟,正是二舅和二舅妈两个人。
在大力媳妇哭天喊地的时候,谭忆栀镇定开口问道:“多少钱?我们一共吃了多少钱?”
“多少钱?”
大力媳妇哭的停了一下,大脑飞速旋转。
如果这事闹到衙门的话,没那么多人知道还好,要这个院子的人肯定能插手多多少少帮自己担着点。
但是像是现在这样,谭忆栀差点死了,全杨花村的人也都知道了,还有小捕快亲自前来办案,那个人可能为了自己的名声弃车保帅了!
这样的话,院子的事情可能就吹了,那这样的话自己还不如在这里和谭忆栀敲一笔呢!
别人大力媳妇不知道,但是谭忆栀这姐弟俩她还是知道的,一穷二白只有他们的穷鬼爹留下来的这个破院子。
所以大力媳妇在想了一下之后,直接就开了二百两白银的天价!
可能这个价钱对其他人来说省吃俭用再加上多干些活计的话,攒个三年四年就能把它还了。
但是对于两个孩子来说,真的就是天价了。
谭忆栀却连想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了,就连本来向着姐弟俩的小捕快和老村长都懵了。
“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把钱一口气给你!”
“好!”
大力媳妇这下子被逗乐了,连腿疼都顾不上了,直接从地上爬起来了,她想要看看这个被自己打了一棍子就像是转了性子的谭忆栀,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第一条,全村人给我作见证,我把钱给你之后就跟你家一刀两断。你们不许找我们麻烦,同样的,我和一松就算是饿死也觉得不敲你家的门!”
“行!就怕你们饿死了没人收尸!”
“第二条,我怕你反悔,所以我要你白纸黑字的跟我签好协议。捕快大哥,能麻烦你给我做个见证人吗?”
谭忆栀抬起头仰视着比自己要高上一个脑袋还要多的捕快,捕快虽然不赞同谭忆栀的做法,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一松,去屋里把爹的笔墨纸砚拿出来。”
谭忆栀说完话,谭一松立刻就点头往屋子里跑去了。
穷鬼老爹别的东西没留下,但是作为一个穷秀才,这种不能吃的笔和纸倒是留下来不少。
眼瞧着一松进屋去取东西了,谭忆栀盯着一脸笑容仿佛奸计马上就要得逞的大力媳妇,但是余光却飘向了刚刚进到院子里还有一点懵的二舅妈。
“第三条,我和弟弟是在你们家里生活了四年不错,但是每天做饭的人是二舅妈不是你!所以就算是我给钱,这钱也得是你和二舅妈一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