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谢长昀。
这个名字在我喉中滚了滚,到底还是随着一声叹息压入了我的心底。
不过一幅画罢了,做什么还要有名字和生平?
只是我没想到,谢长昀竟会频频入梦来。
比从前多了许多缱绻。
长身玉立的少年郎,眉眼间晕染着浓重的情意。
他唤我:“姜姜。”
他与我并肩立于山河图前,指点着大昭的疆土如何扩展时,眉间带着不如小觑的凌厉,他挥毫泼墨画出的山水,更是我无数次向往的模样。
我想,真是荒谬,我可能爱上了一幅画。
这日我醒来时,天还未亮。
我随意披了一件外袍坐在昭阳殿外仰首看着天际的月亮。
梦里的那声“姜姜”仿佛还在我耳边萦绕,可这世上早已无人唤我“姜姜”。
大昭的宁安长公主季姜,早在父皇母后故去后,便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人人都知我是长公主,封号宁安,是我父皇对江山社稷长宁久安的期冀。
可便是连皇帝都不知晓,父皇赐我宁安二字,亦是对我的祝愿。
我既然能够捧他坐上皇位,自是心甘情愿将这江山社稷交到他手上的。可笑他居然会因为我当年的助力,如此耿耿于怀。
既如此,我不如遂了他的心愿。
他想要我出嫁,又不敢让我与高门世家子弟成婚,也不愿我嫁与草草匹夫丢了皇家脸面。
我不如……就嫁给谢长昀吧。
我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上云头,照的昭阳殿的琉璃瓦都熠熠生辉,似是落下他的影子,我心里越发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主意了。
我差人去找皇帝,却被告知皇帝今日仍旧在宋美人那里。
我无奈只好亲自去宋美人殿中堵人。
许是被我扰了兴致,皇帝一脸怒气地冲到面前,拿手指了我半天才问出一句:“长姐寻朕究竟有何要事?”
“我为自己选了一位驸马。”我看着他道。
皇帝愣住:“何人?”
“谢长昀。”
我话音刚落,便见宋美人一脸喜色的冲了过来。
她低呼一声:“纸片人YYDS!”
我与皇帝同时迷惑地看向了她。
宋美人连忙轻咳一声,对着皇帝解释:“陛下,谢长昀是妾身画的一幅画。”
“画还有名字?”皇帝皱眉显然不信。
宋美人只好将那日与我说的“人设”又与皇帝说了一遍。
皇帝拧着眉,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宋美人委屈地看着我:“陛下不信吗?”
“你好像一早就盼着我选谢长昀做驸马。”我盯着她打量。
宋美人毫不畏惧地迎着我的目光回答:“长公主想要的不过是个傀儡,这天底下,只有真正不存在的人,才能够真的一辈子不变心。我们如何写他的人设,他就是如何模样。绝不会因为外力更改。长公主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我冷笑。
“我还会给谢长昀补充几点人设,比如他只钟情于长公主一人,他待公主如同世间最宝贵的珍宝,将您捧如天上月。他无隐疾无心机不存在,难道不是最完美的选择?”宋美人献宝似的递给我一本画册。
我不动声色。
宋美人皱眉,亲自翻开画册,一页页呈现在我面前。
画册中,均是谢长昀。
眉眼间似是蕴藏着千山万水的谢长昀。
自他孩童时至他少年模样到如今我第一次见到的那张画卷中的而立之年,一幅幅栩栩如生,或喜或嗔或怒,那样生动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皱眉,这个人我似乎真的在哪里见过。
“长公主想到什么了?”宋美人凑在我脸前,柔柔地问我。
我对上她的眼睛,轻笑着叹气:“这样的人,幸好是不存在的。”
否则,他决计做不了我的驸马。
我收下了宋美人的画册,回到昭阳殿等了整整三月。
皇帝似是要将大昭翻过来似的查询许久,终于还是信了谢长昀不过是宋美人画出来的男人。
他来到我面前,眯着眼睛问我:“长姐当真打算与画中人成婚?”
我颔首:“我爱上了这幅画,所以非嫁他不可。阿肆莫要忘了,父皇临终前嘱咐过你,来日定要许我嫁给自己真心喜欢的才行。”
“长姐不必将父皇搬出来,长姐既然喜欢,朕自当让长姐称心如意。”皇帝笑了笑,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长姐,若是您的驸马只是这幅画……外头的流言蜚语可就要压不住了呢。”
“唯有如此,才能绝了我在群臣之中的威望,才能令你高枕无忧的坐稳皇位,不是吗?”我不愿在与他虚与委蛇的上演手足深情,索性将话挑明。
他像是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阿肆,你是我的亲弟弟,我既然让你坐上这皇位,又如何会夺了去?你放心,我会离开皇宫,去到长公主府,从此便与这些画作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