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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三个月后,他云淡风轻的搂着风情万种,踩着高跟鞋的何秘书,到我工作的律所找我上司商谈。
何秘书是大美女,亲密的依偎在他身上,嫣红的唇微勾,朝我露出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笑。
他的视线冷淡的掠过我,偏头盯着秘书艳丽的脸,唇边含笑,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顶,
【你刚才不是说想吃蛋糕吗?
我叫人去给你买。】
何秘书愣了愣,羞涩的点了点头,边笑着,边将整个身体缩在他怀里。
他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她护在怀中。
这三个月,我刻意让自己忙于工作,不去想他,不去想这九年。
忍着蚀骨的思念不给他发消息。
他却轻而易举,潇洒抽离。
只有我一个人被困在过去,画地为牢。
我的九年,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他不是非我不可,我随时都可以被代替。
我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眼眶胀痛,喉咙艰涩,像是一根刺堵在喉间,发不出声音又疼痛难忍。
【宋甜,你没听见傅总的话吗?快去啊,别跟个木头人一样站在这。】
【怎么,不过是分开几个月,我就叫不动你?
养狗三天,见到主人还知道摇尾巴。
我养了你九年,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他的眼镜反射出冰冷的光,眼里的冷漠几乎要化作实质流淌出来,唇边擒着一抹玩味的笑。
九年,他给我的卡,我一分未动。
唯一一次,我事先给他打了欠条,从卡里刷了三十万,给我妈动手术。
这些年,我工作存了不少钱,早就把三十万还了回去。
他给我买的各种昂贵奢侈品,我一样没带走。
我宋甜,不欠傅谨言一丝一毫。
九年。
我从未想过,我在他眼里是如此的廉价,低贱。
他轻而易举撕碎了我所有坚强的伪装,转动手上昂贵的表,玩味的看着我泛红的眼眶。
似乎就等着我出丑。
眼泪即将汹涌而出的一瞬,我逃也是的离开。
我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辆,胸口闷得发慌,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滚落。
我做了无数次铺垫,但还是在和他相见的一瞬溃不成军。
留住他,和放下他,我竟然一个都做不到。
我补了妆,提着包装精美的蛋糕回来,放在桌上。
傅谨言想说点什么,见我脸上淌着泪痕,到了嘴边的话顿了顿,话语间流露出些许轻蔑的意味,
【听说宋大律师跟我接了同一个官司?
我该夸你勇气可嘉,还是不自量力呢?】
【随便。】
我咬着牙,板着脸,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我刻意冷淡的态度让傅谨言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被隐匿了。
为了能帮一千多名农民工要回一年的工资,我加班到晚上十一点才从律所出来。
一出门就撞见傅谨言的豪车停在路边,他靠在车上,抽着烟,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过来。】
命令的语气,像在叫一条狗。
或者说,连狗都不如。
至少宠物,还有个宠字。
我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旁若无人的从他身边走过。
傅谨言是谁啊。
鼎鼎大名的傅大律师。
走到哪都是被人簇拥恭维,仰望的存在。
我对他的无视,彻底惹怒了他。
他丢下烟头,程亮的黑色皮鞋往地上狠狠一碾,大步流星的朝我走来。
他是健身房的常客,一米九的个子,身上肌肉蓬发。
轻轻松松就将一米六八的我扛在肩膀上。
【傅谨言,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
我拼命的挣扎,他把我塞到副驾驶上,
车跑得飞快,他直接把车开进了别墅的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灯光昏暗。
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手心渗出冷汗。
【大晚上,你到底想干嘛?】
他偏过脸,微凉的手指掐着我的下巴,逼迫我与他对视,
【放弃这场官司。
这群社会底层的农民工给不了你任何利益,反而会让你惹上不该惹的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我,语气不容置喙。
【所以,这便是你接手这场官司的理由?!
为恶人站台?!】
我扯下他的手,冷冷的看着他。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是生存法则。
只要给出足够的利益,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有输赢,没有对错。】
说这话时,他冰冷镜片后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泯灭人性的凉薄。
我心里一紧,不由得升起一股厌烦的情绪。
傅谨言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对于众生的苦难,他共情不了。
可我不一样,我是农民工的女儿。
我见过父亲掰着手指等人结算工钱,从满怀希望到期望落空,再到绝望无助。
我见过父亲为了要回自己一年的血汗钱低着头被人骂得狗血喷头,不敢回个半个字。
我见过父亲因为过年家里没钱,躲在小房子里天天哭。
他愤怒又无奈,他有太多的不解。
他们建设城市,一座座高楼大夏在他们手下平地而起,他们从不敢奢求这浸透汗水的繁华城市,他们能拥有一寸。
他们只是想拿回辛苦劳动一年的血汗钱,为什么还会有人为难他们呢?
就因为他们是社会最底层的农民工,谁都能踩一脚吗?
【这场官司,我打定了。
哪怕对手是你,哪怕事已成定局。】
【宋甜,我是不是太宠着你了,导致你现在恃宠而骄,都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了?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出来卖的,就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别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他面色沉了下来,唇边浮现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我的尊严在他眼里不过是拿乔的笑话。
或者说,我就是个笑话。
他让我看到这九年血淋淋的本质。
他让这九年变得恶心,面目可憎。
内心被狠狠刺痛,难过夹杂愤怒,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见我流泪,眉眼动了动。
昏暗的灯光下,他压了过来,拇指轻柔的帮我擦掉眼泪。
他的唇离我很近,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亲上去。
我双手抵着着他的胸膛,努力往后缩,恶狠狠的瞪着他。
【喊老公,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觉得好笑,揉了揉我头顶,眼神宠溺,话语间却是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烟草味的气息充斥着我整个鼻腔。
从前有多喜欢,如今就有多厌恶。
我挣扎着想推开他,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擒住双手,眼神深了深,吻了上来。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霸道而猛烈,疯狂的掠夺我的生机。
我像一条脱水缺氧的鱼,没有一丝甜蜜,只有绝望的窒息。
我气得不行,喘着气给了他一巴掌。
但软绵绵的力道却像是在调情。
他抓着我的手,把我往怀里带。
他垂眸看着双颊泛红,喘着气的我,眉眼间满是餍足。
他将我抱得更紧,滚烫的温度烫得我失神,唇贴在我耳边,压低嗓音,尾音带着柔软的气息,
【宋甜,别闹了,回来吧。】
我深吸了口气,从包里翻出一张无限额的黑卡,甩在他脸上。
【九年,一分未动。】
他眉眼动了动,怔怔的看着我,错愕道,
【为什么?!】
我嗤笑出声,好笑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拧着眉头,下颚线绷紧,拿着卡翻来覆去的看,似乎对这个事实接受不了。
如果我花了他的钱。
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我只是他的玩物。
他能抽出时间来哄骗我,就已是天大的恩赐。
至于实现承诺,那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呢,他自以为是的主人身份该怎么立足。
【是不够吗?】
【我嫌恶心,这个理由够吗?
送我回去。】
傅谨言沉默了一会,竟破天荒的听了我的话。
这是他第一次尊重我的意见。
车停在我小区楼下。
我下车时,他拉住我的手,看我的眼神少了玩味,多了几分复杂与专注,
【宋甜听话,别碰这个官司。
那群农民工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更别说支付你律师费了。
他们不值得你冒着风险去付出。】
我面无表情的扯下他的手,一字一顿道,
【我是农民工的女儿,我曾经无数次渴望有个人来帮帮我们这些穷苦的家庭,要回父亲辛苦劳动的血汗钱。
十三岁的我没有等到。
二十八岁的我,为自己而战。】
【宋甜,你还是那么幼稚冲动,像个天真的小孩。】
他黑沉沉的眼眸锁在我脸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傅大律师,我劝你少管闲事。】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至于傅谨言在我家楼下,被风雪裹挟,抽了一晚上的烟也与我无关。
我巴不得他赶紧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