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她家并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那时她的房间死气沉沉,冷清寂静,什么吃的玩的都没有,柜子上满是灰尘。
每天早上,她戴着口罩,呆滞地出门上班。晚上,拎着便利店的袋子回来,吃简易的盒饭当做晚餐。就这样周而复始,好像机器人一样,过着固定而乏味的生活。
我被她关在房屋里,无聊得只能挠墙,每天只能吃简单的猫粮,没有其他小零食,晚上她回家了,也并不会陪我玩耍。
我不喜欢这样,就如同我并不喜欢“萌萌”这个名字——我可是只公猫!再说了,就算是只猫,我也是只对生活有要求的猫!
于是我决定反击,“喵喵”乱叫并不能引起她的注意,于是我用行动来表达我的抗议。我会张牙舞爪地去咬她的手来表达不满;会把我的猫粮和她的盒饭打翻,踩得到处都是;我会在房间里到处乱窜,打破器具,划坏沙发,把房间弄得乱起八糟。
一开始她只是默默地忍受,阴沉着脸收拾残局。后来,当我打破了她床头的一个相框,她终于忍受不了,大声地尖叫起来。
“你这只坏猫!”她站在房间里,忍无可忍地尖叫。
“坏猫!坏猫!坏猫!”她神经质地尖叫,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崩溃一般蹲在地上,握着相框哭泣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这样哭泣,她哭了很久很久,哭得心力交瘁,精疲力竭,就像是把积攒了很久的眼泪一次性释放出来一样。我感觉自己闯了祸,乖巧地缩到她脚边,小心地陪伴着她。
第二天,雨过风清,她不得不瞪着肿着核桃般大的眼睛收拾房间。
“不可以再这样!”她把我逼到墙角,按着我的爪子威胁。
“喵~”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乖巧地叫着,撒着娇卖着萌,去舔她的鼻尖。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把破碎的相框装进垃圾袋里,拎出了门。
后来我才了解,那段时间她的心情很糟糕。
她的男友去世了,那个相框里原本装着两人的合影。
那张笑得很开心的合影,被收入了抽屉里,后来我再也没有看到过。
那次之后,我们的相处才逐渐顺利起来。
她会给我买很多小玩具和吃不完的小零食,会给我剪指甲,会拿着逗猫棒陪我玩,会捏着我脚上的肉垫,摸着我的肚子和我说话。
我吃得好玩得好,又有人伺候,心情好得不得了,每天乖巧可爱地卖我的萌,
她把房间重新打扫布置了一下,扔了旧家具,换上新窗帘,房间里的阴郁也一扫而空,变得清新明亮起来。她会买新鲜的花束放在桌上,会开窗让阳光和空气进入房间,会在心情好的时候下下厨房做做美餐。
我很满意,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状态,如果她不要定期给我洗澡那就更好了。
她逐渐流露出开朗的本性,会跟我讲生活中的见闻,工作上的八卦,会和我分享她的心情,还会向我讲述对去世男友的思念。她会在我面前笑,也会在我面前哭。
随着时间流逝,她越来越少提及对男友的思念,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逝去的人就应该让他逝去,不要过度留恋。
她恢复了正常的社交,有了朋友,周末和平时的晚上也会去参加一些聚会。我会坐在门口等她,等她回来摸摸我,逗逗我。可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回来了,包包一扔,往床上一躺,玩累了的样子。
一天晚上,她回到家,扔开包包,瘫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我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她有些不一样。她经过我的时候没和我打招呼,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喵——”我蹿上床,窝在她身边,舔她的鼻尖,宣示自己的存在感。
“别闹……”她“咯咯”笑着,身体在床上扭动,猛地把我一抱,高高举起。我吓得毛发一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萌萌——”她说,欲言又止,脸上带着红晕,眼眸里闪烁着光,是从未见过的羞涩的模样。
我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认识了一个人……”她说。
她恋爱了,在时隔三年以后。
“你看你看,他是不是很帅——”她把我按在怀里,强迫我看她手机里的照片。
哼,一点都不帅!我气得伸出猫爪按住手机屏幕,我才不要看这个人呢!
“是吧,你也觉得很帅吧——”她开心地大力揉搓我,抱着我在床上滚来滚去,压住我,差点没把我憋死。
“喵猫!”我挥爪抗议。哪里帅了?有我帅吗?我可是正宗美短,一身虎纹老帅了!看我修长矫健的四肢,匀称的肌肉,他比得过我吗?还有这优秀的跳跃力、战斗力,他比得过吗?他会抓老鼠打臭虫吗?他能保护你吗?就算是撒娇卖萌,他有我这么可爱吗?
“喵喵喵!”我心有不甘地挥动爪子,只可惜这些抗议全被她当成卖萌。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也很喜欢他啦……”她按着我爪子上的肉垫,大笑着,忽然又泄气起来,嘟囔着,“可是,他会喜欢我么?”
“当然会啦!”我奋力“喵喵”叫着,她却没听进去,自顾自地沮丧起来。
就像是突然变成了小女孩,她醉心于恋爱,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模样简直蠢爆了。
“这件怎么样?还是这件比较好吧……”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从头饰到衣服到袜子,她翻来覆去地纠结了很久,我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女孩能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耗费这么多时间。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她举着一条裙子,认真地问我。
“喵……”我打了个呵欠,翻了个白眼。
“还是这件吧,”她又举起一条露背深V裙,“性感点比较好。”
这可不行,我瞬间警醒,耳朵竖起,“喵”地嚎叫一声扑到裙子上,爪子一不小心勾在蕾丝上,“唰啦”一声,裙子被撕出了几条深深的裂痕。
“哇——”她尖叫,“我新买的,还没穿过呢!”
“你这只坏猫!”她横眉怒目,“给我好好反省!”
她把我扔到阳台上,“砰”地一声关上阳台的透明玻璃门。
“喵?”忽然从清凉的空调室内被扔到夏天暴晒的室外,我摸不到头脑,只得奋力挠门。门打开,我一喜,正准备撒娇,就看她把我的猫粮盆也给扔了出来。
看来一时半会是进不了房间了,我可怜兮兮地趴在玻璃门上,悲哀地想。
那天晚上她很晚才回来。男人一直送到门口,和她在门口道别。直到男人离去很远了,她才恋恋不舍地回到房间。
“萌萌……”她倒在床上,翻来覆去,这才想到了我,她匆匆忙忙地拉开阳台门,把我抱进怀里。
我已经在阳台上关了一天了,被太阳晒了一天,都晒焉了,又渴又饿,一肚子火。不过被她抱住,感受到她的体温,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萌萌,”她抱着我,仿佛在自言自语,“怎么办……我真的……好喜欢他……”
我沉默了,半晌,她发现我的异样,惊讶地望着我。
“你怎么了?”她惊慌地看着我,“猫……也会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