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时予很不喜欢她现在的身份。
也就是我,温时予。
“拜托,童养媳!——那是封建陋习,你还为那个从来都不看你一眼的何家大少爷守了足足十几年,我们现代倡导婚姻自主,恋爱自由。”
说罢还多尝了几口青梅酒,她说手酿的就是好喝。
我也没阻止,只是看院里的西北角疏疏种了几棵西府海棠,枝间新绿,珠缀重重。
那是我刚来何园的时候和怀谨一起种的,如今枝叶葳蕤攀到屋顶了。
那年我还小,父亲送我来的,说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何怀谨摇着我的小辫子喊妹妹,被何老太太拍了手背,说时予长大了是要嫁给你的。
怀谨对我是极好的,比他几个叔伯婶娘家的妹妹还要好,他说我自小离家很是可怜,可是长大之后他对我冷落起来。
大抵是嫌弃我没落旧族出身,又或者是瞧不上我迂腐愚昧。
我即不像于妙龄和他从诗词歌赋谈到志向理想,也不如孙玉露手段高明撩拨热烈。
六年前何家老爷和大太太相继病逝他守孝三年,后来赶上留学热潮,他在南洋公学里成绩好去了日本,回来之后一直留在上海法租界里做事。
闵时予对于时间有些糊涂,又问我这是什么朝代,地处何方。
“民国26年,江都。”
闵时予这会沉默了,她说搞不清具体这是哪里,可能是江浙一带,她说自己历史和地理都不太行,倒是化学成绩不错。
“就像我告诉你安眠药的成分,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这之前我坚定的认为物质决定意识,但是现在,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我穿越到了这里。”
我更不太懂她到底在说什么,闵时予控制我的手去端青梅酒的时候,门房那边派来消息,说是大少爷回来了,乘的轮渡早已经到了河边御马头。
怀谨的确说是他会回来一趟,是准备老太太的大寿,到时要提前置办采买。
“不是看你?他也没有提过办婚礼,给你一个名分?”闵时予端着矾红开窗彩绘杯,斟了满满的青梅酒。
我摇摇头。
也因如此,永隆漆器店二小姐于妙龄是他一起旅日的同学,爱慕他许久。
二太太娘家那边的表小姐也每年都会过来小住一段,他们从小也是青梅竹马,跟我较着劲儿呢。
渣男,中央空调,海王!
闵时予激动之余,控制了我的身体一拍桌子站起来:“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现在就甩了何怀谨!”
怀谨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
我有些慌乱,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不过闵时予依然控制着我的身体,瞪着眼睛梗着脖子反问:“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许是她说话太过大胆,何怀谨愣了半晌也没说话,何公馆晚宴开始的时候日头还没落,我的大逆不道就连端盘子的佣人都知道了。
于妙龄穿了一身的蕾丝荷叶边长裙,挨着我坐下:
“既然时予姐姐想走,那便走吧,横竖你在何家这么多年无所出,人家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早年间女人犯七出是要被休的。”
闵时予一拍大腿,内心吐槽,妙啊,这我熟啊,我经常怼我老妈催我相亲生孩子的。
闵时予马上道:“亏你还是读过书的我以为你脑子开化了,大清都亡啦,在说我一个没文化的都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说不孝的表现有很多种,但以不尽到做后辈的本分为最大不孝,你回去重读一下吧你。”
我吓的要捂住自己的嘴巴,却看到于妙龄一肚子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咯咯的半天说不出来。
那边孙玉露换了湖蓝色乔其立绒斜襟旗袍,袅袅婷婷。
“怀谨哥哥刚回来,大家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时予妹妹你千万别惹他不高兴呀。”
闵时予原本看孙玉露就不顺眼,她惦记着我今天落水差点淹死这事。
“孙玉露你这还没嫁进来呢就开始装长辈拿乔端起范儿来了啊,你睁大眼睛看看,这里是何公馆,可不是什么孙公馆狗公馆,你自己没家啊三天两头往何家跑,狗吃屎怕赶不上热乎的?”
孙玉露手里攥的绢布帕子都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