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嘛,好阿弦,告诉姊姊,你到底喜欢是不喜欢呀
我一睁眼,举目四方的眩光都倾轧过来,晃得人眼前发晕天空不再布满铅色的雨云,染血的宫闱、满地的横尸都从余光里水一样褪去眼前没有血光,只有坠星般的灯火在纱帐里浅浅地晃着
我有些恍惚,没坐稳当,往前倒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刚刚说话的人急急地伸手扶我,又来探我的额头阿弦可是还有哪里还不舒服
我顺着托住我的这双手往上看,看到了皇姐紧皱的眉头
她好像比我记忆里更年轻了一些,眼角眉梢的轮廓也更加柔和,还是稚子的一双手柔软得不曾碰过刀枪剑戟,是属于皇家女金枝玉叶的一双手
再低头看看我自己,一身翠色衣裙,衣摆上沾了泥污,还被扯烂了一块,露出内里的锦缎料子团在我腿上的小东西随着这动作不安地动了动,温软的皮毛贴上我的手臂,我才终于察觉到它的存在
那是一只很小的白皮子,一只眼睛是红的,只有腿受了些伤
啊,我想起来了
这是四年前的靶场在林中走散后,我被季小将军送回了皇姐的帷帐
被一箭穿过的心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我摸了摸那里,并没有留下任何伤痕皇姐见我动作,忙靠近我
怎么了,阿弦可是心口痛是不是被吓坏了
我想起来了那一夜我被季小将军送回帷帐,连带着留下的还有那只白皮子
殿下若喜欢,便留在身边养着玩儿,如若一只不够,明日季某再打一只回来同殿下做伴
我那年十四,什么稀释珍宝没见过,却被一只白狐狸哄得心花怒放皇姐最是眼尖,那时就已看出了端倪,差御医为我包好伤口,夜里便点着盏灯同我唠闺房话,她问我,刚刚那位小将军,阿弦究竟是喜欢是不喜欢
我自小被养在深宫里,身子骨不大好,又不想掺和那些踩着骨头往上爬的争斗,于是便没什么和世家子接触的机会在那之前,我其实不认得这张脸,但我认得那件披风上的家徽,知道他是镇北军统领、左领大都督季将军的长子,年少时做过皇兄的伴读我那时候憋得耳朵尖都红了,也愣是没憋出一句不喜欢来
皇姐于是懂了,笑着打趣我
阿弦长大了,成了大姑娘,有一见钟情的心上郎君了
如今再看到皇姐这张脸,我只觉得酸涩从鼻尖一路爬到了眼眶我想起那日逼宫前正殿里策马而来的人影,想起她出嫁时那张被胭脂水粉涂抹得几乎看不出原样的脸……我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口气哽在喉腔里,几乎发不出声音
皇姐,我的好皇姐,一心一意爱我护我的皇姐
半年后你前往北荒和亲,自此一去渺无音讯三年后,北荒突破我朝边境,而上柱国郑氏与季氏谋和,季辞山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带兵折返,将皇兄逼宫于大殿,将我一箭穿心射死在殿外
我的好皇姐你是否又其中有所参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