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不远处,酒店经理恭恭敬敬地站在车边,微弓着腰对着车里年轻的男人说道:“顾二少,感谢您的大驾光临,实在是怠慢了,以后言助理只要提前吩咐一声,我们一定严格按照您的营养师提供的菜单,提前为您准备最合适的食材,请您放心。”
坐在车里的男人矜贵地一点头,“陈经理客气了。”
车窗缓缓上升,渐渐遮住了面如冠玉又略带倦容的顾清安。
“二少,要请郑医生来一趟吗?”坐在副驾驶的言栩看顾清安脸色不好,想是今天临时安排的饭局,再怎么精心准备,二少的肠胃果然也还是不能适应。
“不必了,回家不要声张。”
“是。”
豪车缓缓驶离,后面的保镖车队随即跟上。
陈经理擦擦额头上的汗,回到了酒店当中。大堂经理赶紧迎了上来,“陈总,是我们今天有什么做错了,惹了哪位贵人吗?”
陈经理摇摇头,“不是,你们没做错什么。是顾二少体质特殊,听说极少在外面吃饭,三餐都是顾家的营养师精心定制的。”
“那就是传说中顾家的二少?我的天!真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是啊,金尊玉贵的一个人物,也从不端豪门世家的架子,可惜了。不说这些,以后你们警醒着点,如果接到顾总助理的电话,一定要及时联系他的营养师,从食材到做法,全部要严格执行,千万不能懈怠。”
“是是,您放心!”
“阿辞!阿辞!”夏夜在唐忆辞面前使劲挥挥手,“你看什么呢?那辆豪车吗?里面是明星吗?”
“没事,只是看到一个人气运有点特殊。”唐忆辞收回视线。
“气运?!你还真能算命啊?我以为你在里面是故意瞎编,来恶心周曼曼和她男朋友的。”
“我恶心他们?他们恶心我还差不多!身上沾着人命因果,能是什么好东西!”
想起唐忆辞在房间里描述的女鬼,夏夜不禁打了个寒颤,“真……真的啊?”
唐忆辞不欲细说,“走吧,有机会让你亲眼看看。”
“不用了!”
唐忆辞没有说谎,她家人确实对她不错,她也不缺钱。
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师父给她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大平层,从客厅的落地窗望出去,这城市华灯璀璨,充满了现代与科技感。
扔下背包,唐忆辞走进了书房,轻车熟路地给供奉的酆都大帝上香……
一墙之隔,恍若两个时空。
刚刚上完香,三师兄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忆辞刚想挂断,云睿仿佛看到了她的动作,“别挂别挂!我不笑了!”
“大师兄嘴巴怎么这么快,连你都知道了!”唐忆辞虽然在外面冷美人一个,但在自己的师父和师兄面前,十足的小孩子性情。
“笑死我了!我们几个都以为你与玄门无缘了。师父这么多年也没看出你的命数,怎么二十二岁生日刚过,就来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出。”
“你说,有多大的概率,是师父算错了?”她瘫在客厅的沙发上垂死挣扎。
“肯定没错!我刚刚也算了一卦,你的命格现在可清楚了,要度十万魂灵往生,否则无法踏奈何,过忘川,只能做孤魂野鬼!阿辞,你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恶啊?十万!正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人!”
作孽啊,唐忆辞无奈地想,傍晚的时候还怀疑别人屠了城,现在一看,八成人家屠城的时候她递刀了。
刚跟云睿吐槽了几句,家里的灯光一闪。
“不说了,我有客人,运气好的话,今天就能开始还债。”
“好好!不聊了!你赶紧吧,十万,那可是十……”不给云睿啰嗦的机会,唐忆辞挂断了电话。
看向了晚饭时遇到的女鬼……
沈凡,普通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并不出众的相貌,并不十分优异的成绩,在严厉的父母的监督下,她一辈子没有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可是老天并不眷顾这个乖到呆板的姑娘。
努力好久准备的面试,通过层层考验进入寰辰,她的噩梦也从此开始了。
一开始孙伟达只是漠视她,毕竟她太不起眼了。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从那一天孙伟达从她身边走过拍了拍她的肩膀,
从他玩笑般地说出一句“有些女人看着老实,其实床上很浪,你说是吧沈凡?”
从他夜里给她发微信“你每天在公司加班这么久,不会是因为没有男朋友满足你吧?”
从他在开会的时候把手放在她大腿上,她却没有勇气挥开。
……
他猥琐的眼神,他下流的玩笑,他看似不经意的摸肩、搂腰、牵手、蹭腿,像毒蜘蛛悄无声息张开的网,把沈凡困在其中,痛苦,恶心,却无法挣脱。
直到那个只有她被特意留下来加班的晚上,孙伟达把她扑倒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她吓到全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拼命挣扎,却又不敢大声呼救,终于趁那个禽兽不备,她狠狠咬了他的手臂,一把推开他逃了出去。
第二天,还没有等到她鼓起勇气报警,她勾引主管被拒的流言已经传遍了全公司。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着老老实实的,居然是这种人!”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是谁都能凭睡上位的吗?”
“就是,孙主管要真睡了她,还是孙主管吃亏了呢。”
“听说她只是普通大学的,怎么进的公司,不会和HR睡了吧?哈哈哈哈!”
“不知道床上怎么样,长成这样都敢勾引别人,估计功夫不错。”
“怎么?你想试试?”
“我?算了吧,我没那么饥不择食。不过……她要是非倒贴的话,我也不介意安慰一下。”
……
再往后,是一片冰冷和空白。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HR约谈,怎么离开的会议室,怎么在别人戏谑和轻蔑的目光中抱着东西离开那座大楼。
下一个画面,是母亲紧皱的眉头和父亲严肃的脸,
“你真的没有干什么不该干的?那怎么他们不说别人,偏偏说你呢?”
“我跟你爸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别穿膝盖以上的裙子,看着不像正经女孩,你非不听。”
“行了,你最近也别出门了,别出去给我们丢人。”
深夜,沈凡躺在床上,她逼着自己回忆着经历的一切,每一个细节,她想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没有!确实没有!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要反抗吗?
她……不敢,也没办法反抗。
孙伟达是骚扰和猥亵,但并没有实际侵犯她;她的同事们言语恶毒,可也只是说闲话而已;父母的羞辱和不信任,不过是不当的教育方式。
每个人都在她身上刺了一刀,却都不致命。
但是,太疼了,疼到每次呼吸,都像是把钢针吸进了肺里,疼到夜里缩在床头无法入睡,又会在昏昏沉沉的时候从噩梦中惊醒,疼到,想死了算了。
于是那个晚上,她悄悄地找到了家里所有致命的毒物,安眠药、毒鼠强、水仙叶子,地板清洁剂……
又苦,又辣。从嘴巴、喉咙到胃,都像着火了一样,她控制不住地抽搐,呕吐,眼前天旋地转,她察觉到自己失禁了,想呻吟,却发不出声音,最终,在窒息中痛苦地死去……
或许是太不甘心了吧,她死后却没能去投胎,反而变成了鬼魂,跟在孙伟达身边。
她听说被鬼缠,能让人倒霉,减损阳寿。活着的时候不敢为自己讨回公道,现在都死了,怎么也要让这个禽兽付出些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