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接下来的几天,在下班的地铁上我都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也一直在提醒自己,或许那只是一个意外,可能那晚工作人员忘了检查车厢也说不一定。
但回家的喜悦还是让我放松了下来,在即将回家的倒数第二晚,我又在地铁6号线上缓缓合上了双眼。末班地铁车厢的座位一直很空,所以乘客们一般不会紧挨着人坐,我察觉到身旁坐下了一个人,但我没有睁开眼睛去看,因为这个人身上的气息让我觉得很很熟悉很安心。
庆幸这一次没有沉睡很久,在到家之前,我已经醒过来了,但身旁的座位,早已空无一人。
下车后,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台上的老奶奶,于是冲着她颔首微微一笑,然而老奶奶这一次的表情不像前两次一样和蔼可亲,神情严肃,仿佛笼罩着一层冰霜。
我有些赧然,便没有多停留,于是绕过她走上了阶梯。走到一半时,一股异样的感觉促使我回头看,我发现那里已经没有老奶奶的身影了。
倏地一下,我的心里像长了一根寒刺,脚步也变得发软,因为我将目光往站台的更深处看去时,竟看见……我自己?
我吓得跌坐在阶梯上,目光和站台上的另一个自己相对,对面的我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我。
路过的人将我扶了起来,只是一瞬,等我再抬头时,那另一个我已经不见了。
那天晚上,我睡的不安稳,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到李梦宁结婚了,婚礼的场地是李梦宁一直向往的草地婚礼,她站在草地上手里握着捧花,笑得像孩子一样。
“周周,我们都要好好的。”李梦宁眼里噙着泪水,笑得无比温柔。
她将手中的捧花递给我,我刚想伸手去接,却有另外一双无比熟悉的手先一步拿到了捧花,我还听到这双手的主人说:“梦宁,谢谢你。”
我愣在原地,因为我转头就看到另外一个我站在我的身侧,和面前的李梦宁相谈甚欢。
我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往外拉,逐渐离那两人越来越远,我想喊出来,想告诉李梦宁我在这里,但是却怎么都无法发出声音,只能任自己的身影被越拉越远,最终被拖入无尽的黑暗中。
这个梦很久都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我有些害怕,却也说不出为什么。
后来我知道这强烈的不安是来自于哪里,但我那时候已经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里了。
到岗新项目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我也时常做梦,但可能是因为回到了父母身边,我觉得很安心,再也没有梦到奇怪的事情了。
这天,我和李梦宁打电话的时候,说起了在地铁站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的事情,她觉得匪夷所思,说我是太累了眼花,不许我再胡思乱想。
但是听到我说起,梦到在她结婚典礼上,她握住另外一个我的手而任由眼前的我跌入黑暗,她笑得前仰后翻,打趣道:“难道不是因为捧花没有到你手上而气急败坏吗?”
我也不可否认,但还是说:“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允许你认不出真正的魏泳周!”
她忽然端正了语气,字正腔圆的回答:“我永远都有自信,能够从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我的周周。”
周末的时候,我起了一个大早和妈妈到菜市场买菜,路过卖海鲜的鱼缸时,我停下脚步看了几秒。
妈妈察觉到我没有跟上,回头笑着走到我旁边说:“要不你站在这里看一会儿,我买完菜来接你?”
我觉得挺难为情,都快30的人了,妈妈还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刚想说走吧走吧,老板出来了,看到我俩,笑着说:“女儿回来了啊,那今天要买点啥不?”
“那来两条罗非鱼吧!”妈妈说。
老板笑嘻嘻的捞鱼,嘴里还念叨道:“时间过的真快,这孩子小时候就爱站在这儿看鱼,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谁说不是呢,以前千盼万盼的就是不回来,非要一个人在外面,早回来我和她爸身边多好。”
听着妈妈的话,我心里有些发堵,目光投向鱼缸,在鱼缸反射的玻璃面上,看到自己笑得很开心,再仔细一看,那好像是小时候的自己。只是一瞬,我眨了一下眼睛,那玻璃面上,又变成了自己平静的脸。
回家以后的生活不再像在外面一个人生活的时候,现在加班的深夜,有妈妈热好的牛奶,早晨可以和爸爸一起出门上班,我觉得这样平静的美好生活仿佛是自己一直的追求,但也有些搞不懂前几年的自己,搞不懂那时候所燃烧的理想和情怀都去了哪里?
若说唯一的不好,那便是离父母近了,催婚的事情被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