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把机票扔出去的,任凭谁捡了就拿走凑到废纸堆里都与我无关。
只是沈逸闻却按住了我点烟的手,把机票放进了我的小皮包里,轻声在我耳边道:“南枳,不要再这样逞强了,这么多年了,你就算不为了则垣,也当是回去见见叔叔阿姨,你在这个地方蜗居了五六年,难道还想蜗居这么一辈子吗?”
蜗居一辈子其实又怎么样啊,我觉得挺不错的。
其实段沈逸闻说得有些夸张了,我虽然是没有再回去过,但是每年我爸妈都会来这里与我小住一段时间,毕竟人脉和朋友都在原来的家。
即便是那场祸事让我们看清了人情冷暖,可到底还是留下了不少知根知底又愿意共患难的人。
我的诊所开在咖啡馆的二楼,沈逸闻说这是一条龙服务,又赚了咖啡钱,还赚了心理咨询的银子,让人看着经常有人进进出出,对咖啡馆也是一件好事情。
那张放在沙发旁的躺椅是我一个人的,就连段临溪我都没让他坐过,只是每次在上面休息的时候,我都能想到五年前的那些事情,就像夜半时分被噩梦惊醒后的手足无措,又像是世界崩塌以后的无尽苍凉。
我实在是不愿意回到那个永远都对我充满了恶意的地方。
可是陆则垣总是有办法可以找到我的,他总有办法可以,即便不是从沈逸闻的嘴里知道我一些什么事情,也可以从我家里的亲朋好友下手,更何况他陆家纵然是不如五年前那样风光,但是好歹是没有垮的。
区区一个人而已,能有多难找?
但我还是愿意留在诊所里不回家,陆则垣走之前说他晚上会来找我,我心里清楚,他说的找我是去我家里找我,虽然明明知道他最后也会找到诊所来,但我总是愿意对这个地方有种莫名地安全感。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见了我回到了小时候的模样,却不根本不像是我小时候的模样。
梦里的我穿着永远干干净净的碎花裙子,乖乖巧巧的,总是在大院的小孩子们玩泥巴的时候离他们远远的,又总是在他们捉迷藏的时候难得一次地加入。
梦里的我还喜欢努力又讨巧地惹得大院里的家长们格外心疼我,一直长到了十几岁,我也总是那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整个世界似乎都对我充满了善意。
终于没有一个人再说过:“叶南枳真是个野丫头!”
醒过来的时候我人已经在机场了,陆则垣坐在车里翻看着手里的文件,见我醒了轻轻笑了一声:“醒了?还挺能睡的。”
话音落了便有人打开了车门递进来了一口袋的东西,带着热豆浆的香气,陆则垣轻笑着看我狼吞虎咽,身体向后倚着车门道:“怎么,听段临溪说你在节食减肥,看来他是没有夸大其词啊?”
我两眼一翻,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没有理会他“往事皆云烟”的模样,淡淡道:“送我回去。”
陆则垣眼里的笑意瞬间灭了下去,然后直起了身体坐在我身边继续低头翻看手里的文件,声音有些冷冷地:“我们这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吗,你不要太心急。”
我不理他,转身就要打开车门下去,却被身后的力量一把扯了回来,连车门都没能打开的我才发现原来车的四周全是陆则垣的人,而没能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则垣已经欺身压了上来。
嘴唇上传来的痛感没有来得及褪去,陆则垣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斩钉截铁地吐了出来:“叶南枳,我警告你,你大可这样放心地留在这里,但是我也保证,你这后半辈子,都没有可能逃得出我的手心,你要不要试一试?”
我听过冷笑,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衬衫衣领:“怎么,陆则垣,说得好像我回去了以后你就能放过我一样?”
“哼,”陆则垣起身收拾了文件,转而就淡淡笑道:“你倒还是那么聪明,什么事情都愿意看得那么清清楚楚的。”
是啊,唯独看不透的,是你陆则垣。
我和陆则垣的孽缘,从娘胎里就决定了,生活在一个政府大院又在同月里在一家医院里生了出来,虽然只是比我小了那么几天,两个人的个性真真是南辕北辙。
连我们家许姐都说,两个人的性子就像是投错了胎。
后来我觉得,大概也是因为投错了胎吧,所以结出的孽缘,也不算是没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