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儿,妈妈对不起你。”
晚上,昏沉无力睡了一天的妈妈醒来,突然说这么一句,把我弄得莫名其妙。
二十几年了,这是妈妈第一次提起当年她跟父亲离婚的事:“都怪妈年轻那会儿太倔了,害你从小就没爸。”
“若不是因为从小缺了父爱,你当年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上赵斯鸣的当,后来被他伤得那么深,因为他而吃那么多苦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妈妈坚强了一辈子,也苦了一辈子,弥留之际,竟是这般感悟。
我已经在厕所用凉水将红肿的眼睛拍了又拍,也一直在努力将心里的沉重掩藏,可到底,还是没瞒得住妈妈。
难怪刚才赵斯鸣进来坐了一小会儿后,特意把我叫出去盯着我问:“你老公呢?为什么从来没见他来过?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很好’吗?”
八年不见,我以为已经由魔转佛的他彻底沉淀了心性,可他此刻,分明是在用勾子故意去勾扯我隐藏在心底的一根根痛神经。
我嘴角勉强牵了牵,侧转身避开他的视线:“就如我妈住普通病房而你妈住VIP病房一个道理,我们这种普通百姓所谓的‘过得好’,跟赵总您这种身份的人心目中的‘过得好’,肯定不可能一样。”
说完,我表面冷淡无波但内心哀凄不已地逃回了病房。
第二天下午,我特意计算着郑永泰的下班时间回家,请也好求也罢,一定要让他和我一起,抱上宽宽到医院看我妈一眼。
可惜,家里空无一人,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婆婆没接,公公没接,而郑永泰的电话,回应我的始终只是忙音。
等了两个多小时不见人回来,我只好收拾起衣服出门。
巧的是,我等上来的电梯门打开,走出来的正是喜笑宴宴推着宽宽的公公婆婆,继他们后面出电梯的,是郑永泰,和艾琳!
艾琳在我们结婚之前就经常出入我们家,并且很受公婆喜欢,这些我都清楚,但像今天这样……
心头闪过一丝不祥之感,但我并没有表现出来,将手中的东西挂在小推车上,我弯腰抱起儿子,边逗小家伙边随口问他们从哪儿来。
“我的终生大事总算有了着落,所以特意过来请叔叔阿姨他们出去吃顿饭庆祝一下。”艾琳在说话间,悄悄朝我眨了眨眼睛。
她是在帮我?
犹疑了一瞬,我立刻心领神会,笑着把宽宽的小胖脸送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干妈总算给我们家宽宽配上干爹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恭喜恭喜!”
我原是让宽宽称她姨妈或是姑姑的,但艾琳说,她只当孩子的干妈。
跟随着他们一行人折返回家,然而我还没寻着合适的机会劝说郑永泰带着孩子跟我去医院时,妈妈那边又发生紧急情况了。
急急赶到医院,迎接我的,是已经没了呼吸的妈妈。
这一刻,我感觉地陷了,天又接着塌了!
可笑的是,失去妈妈的这一刻,无助的我身边,只有一个曾伤我入骨、闻讯赶过来友情关怀的赵斯鸣。
我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赵斯鸣伸手揽扶着我,安慰之言说得尤其冷静理智:“或许,这对饱受病痛折磨的阿姨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我知道,我知道她这样子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痛苦,可是……”我哭倒在他怀里,“我没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你知道吗?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唯一的亲人没有了赵斯鸣!!”
“坚强点林晓晓,你还有你儿子,还有家……”他及时地止住了话头,顿了顿,接着说,“别忘了,你还有个亲生儿子,他也是你最亲的人。”
儿子?他说得对,就算我没有了全世界,我还有儿子。
办完妈妈的后事,我才知道,在妈妈的葬礼上仅露过两次面的郑永泰,这些天一直没在家里住过。
他突然提离婚,而且态度如此决绝,背后肯定有原因。
次日早晨,市政府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库里,我拿着从公婆房里偷出来的备用钥匙,特意等到他们最忙的时间点儿上,转了一圈总算找到了郑永泰的车。
“等你们一领证,咱们马上就让人看个好日子赶紧举办婚礼,越快越好……”
“永泰,你说,到时候她看到和你结婚的是我,会不会当场气得吐血而死啊?”
……
行车记录仪上,画面是马路上行走的普通画面,但艾琳那熟悉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是令我听得毛骨悚然。
我冥思苦想,找了一条查清郑永泰的捷径,却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是——艾琳!
艾琳?
艾琳?!
怎么会是她?!
破坏我家庭的女人,竟然是我当姐姐般信任的艾琳,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笑话呀!
没想到赵斯鸣会给我打电话,更没想到他们开门见山,直接问我‘家里的事都解决好了吗’。
惊讶过后,我本能的防备机制霎时立起,警惕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虽然碰面很多次,但我们从来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
“这很重要吗?”他轻飘飘撇开我的疑问,直接说,“如果需要帮忙,直接打这个号码找我。”
郑斯鸣还是那个郑斯鸣,永远那么自信,自信得强势。
当年,他骑着一辆赛车霸气地飚到我面前,我被吓得一跳后礼貌地叫他一声‘郑大哥’,他却摘下头盔勾起嘴角冲我坏笑:“现在在你面前的男人叫郑斯鸣,他喜欢你很久了,并决定从今天开始正式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