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我打通了郭瑾年给我留下来的电话。
我来到了昆城最有名的翡翠一条街,景星街。
这是我跟他约好的地方。
我先到了,郭瑾年还没到。
我选了一家比较热闹的翡翠店钻了进去。
七八个人都在看着一块石头,没怎么注意到我的到来。
“小兄弟,一个人来玩啊?我们这里八大场口的石头都有……”
我听到销售店员的话,我正要回话,背后却响起一个阴柔的声音。
“你知道他是谁吗?连他的石头都敢卖?”
我转头看去,一个穿着西装,留着小胡子,手上戴着劳力士金表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我认识他,他叫齐亮。
我爸以前的司机,在我爸出事后,他就接手了我爸的饭店,现在已经是个大老板了。
我爸就是因为看差了一块开窗料,一夜之间输掉了万贯家财,被逼的跳河自杀。
而那块石头,就是齐亮带我爸去看的。
我爸懂石头,但是他不懂人心。
我点头说:“齐叔,是你啊。”
齐亮看起来特别生气:“你忘记你爸是怎么死的了吗!你居然还敢来这里选石头?赶紧给我滚回家去。”
齐亮用一副长辈的口吻教育我,我心里觉得好笑,我爸的死,不就是因为你联手那些店主,坑了他一把吗?
现在居然还拿这事教育我。
但是我只能冲着他假笑,维持这段虚假的关系,我没有实力,我就连跟他翻脸的资格都没有。
我笑着说:“知道了,齐叔叔,我就是随便玩玩,不会上瘾的。”
经过齐亮这么一说,有人认出了我的身份,开始议论起我来。
“哟,这小子,我知道了,是林友生的儿子,就是那个跳河的林友生,这个林友生真是死有余辜,现在还害的他儿子也来这行,小子,别乱来,翡翠行不是随便进的,要命啊,你爸就是前车之鉴。”
我心里不服气,但是我不想跟他们理论,是非成败都是活人说的,我爸死了,他就活该受人议论。
店铺的老板走了过来,一脸嫌弃地把我赶了出去:“去去去,你这生意我可不做,万一输了跟你爸一样,死在我店门口,晦气!”
我还想解释,但是却已经被店员轰了出去。
我站在店门口,我很气,气他们看不起我,气他们议论我爸,我想争这一口气。
“生气吗?”
我听到有人说话,回头看了一眼。
是郭瑾年,他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不像个商人,更像是教书先生。
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跟郭瑾年长的有些像,我觉得应该是郭瑾年的女儿。
她身材极好,穿着紫色的纱裙,裙角飞扬时如梦如幻,仿佛隔着薄薄的月光,眉梢眼角很是动人。
眼前这个女人,就给我一种梦中情人的感觉。
我点点头,郭瑾年笑了,他走了进去,朝着摆摆手,我急忙跟上去。
店主看到我又回来,很是生气,说:“你怎么又回来了,不卖就是不卖……哟,这不是世代翡翠的郭老板吗?您怎么来了?”
他看到了我身旁的郭瑾年。
郭瑾年笑着说:“老板,卖他一块石头吧。”
店主立马点头哈腰着,答应下来:“好嘞,您这么大一个老板都发话了,我哪能不答应呀。”
说完,他转头看向我,说:“小子,我这铺子里八大敞口的料子都有,有能耐活出个人样,就上吧。”
我看到在一旁看戏的齐亮,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但是郭瑾年,他也惹不起,所以他只能忍着。
我手有些抖,虽然我爸教过我很多,但是看书学习经验是一回事,亲手来选石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在原石堆里扒拉着。
我找了一圈,突然看到一块方正的比拳头大一点的料子。
我发现这块料子脱纱带色,还有个小撬口,显露出来的肉质种老得发黑,颜色说蓝不蓝说绿不绿的,皮壳也非常的老。
我看到这个皮壳,就估摸着这块料子的种肯定老,而且水足。
这些表现,让我心里都有底了。
回头看着老板,他们都在跟郭瑾年谈料子,根本没有人搭理我,我就自己把原石放在了电子秤上。
我问:”老板,这块料子多少钱?“
老板把我手里的原石拿过去重新放在电子秤上,他说:“莫西沙老场口的料子,一公斤,3000。”
我想要看看打灯之后的原石表现,我说:“老板,能把手电筒借我用一下吗?”
听到我的话,不少人都笑话起来,来这里居然不带手电筒,真是外行。
老板不耐烦的把手电给我。
我打开了手电,在原石上打灯。
有裂。
一块拳头大小的料子,有几条大裂痕。
我看着有点揪心,赌石赌什么?赌裂是其中之一,当然,不是赌他有裂,而是赌他没有裂。
有裂就容易做不出来东西,所以有裂的料子就会贬值,如果有帝王绿,即便是帝王绿也不值钱。
我深吸一口气,料子总体还是不错的,就看这裂是不是能要我的命。
我说:“郭老板,这块料子不错,可以试试。”
郭瑾年点点头,拿出三千块,说:“老板,这块料子要了。”
老板没急着收钱,他犹豫了一下,对我说:“哎,算了,我给你挑一块吧,这块我看着不行。”
我知道,他这是看在郭瑾年的面子上,不想让我输的太惨。
但是我相信我自己。
我说:“不用,我就赌这块,输赢都不管你的事。”
所有人都看着我,觉得我挺倔强的,老板也不耐烦地说:“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刀穷一刀富,看你运气了。”
我赶紧拿着石头去切割机边上,我把石头交给切石头的师父,我画了条线说:“从这里切。”
他说着,就打开切割机,把料子放在切割机上开切。
不少人围在切割机前,对着我这块料子,指指点点:“这石头,看着颜色就浅,肯定不行。”
“我也觉得,这肯定开不出什么好东西。”
“这小子,乱选的吧,这根本就不懂石头嘛。”
没有人看好这块石头,齐亮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只有郭瑾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知道他根本就不在乎这块石头能不能切出东西。
他那么大一个老板,还看不上这点钱。
这只是一个对我的考验而已。
我没有理会他们,全神贯注在一边等着。
等待是一种煎熬,神仙难断寸玉,虽然我从皮壳观察这块料子还不错,可是最终的结果只有切开了才知道。
不少人都围观过来,他们脸上的表情很轻松,每个人说说笑笑,浑然没有任何压力。
但是我不一样,我知道,这是拿我的人生在做赌注。
输了,郭瑾年就会离我远去,更重要的,我妈的手术费就没了。
我不希望这样。
所以我极其渴望赢。
在等待的时候,我内心已经地狱天堂走了几遍。
输赢两个世界。
一刀天堂,一刀地狱。
突然,切割机对撞原石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的心在这一颗完全静止了,像是毒发前的一刻,整个世界都宁静了。
只能听到心脏“噗通,噗通”的狂跳。
所有的期待感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
生死,富贵,都在这一刻揭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