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先生点点头,然后就对我母亲说:“去取只花冠的大公鸡来。”
我母亲虽觉得很疑惑,但是她知道,这位神医治疗人的手段向来独特,也没多问,当即就去抓了家里一花冠大公鸡送至付先生面前。
此时的付先生,左手里已经攥着一把比园丁修剪花草还要大那么一圈子的剪刀。
付先生很瘦,但是手劲却极大,右手一伸,嶙峋的五指一把就捏住了公鸡的脖子,原本在我母亲怀里还不太乖顺的公鸡到了付先生手里,就像是被棒打了一样,动也不动了。
付先生一边让我母亲和我奶奶合力将我爷爷固定住,一边将那只公鸡的脖子攥稳,左手提剪,没有分毫犹豫,咔嚓就是那么一下子!
这突然的一剪子,就是素来沉稳胆大的母亲,也忍不住低声惊叫了一嗓子。
付先生面不改色,一边将喷了他一身鲜血的公鸡扔到地上,一边从血泊之中捡起那个被他剪掉的鸡喙。
这要是直接杀了那公鸡,我母亲倒也不会觉得怎样,全当是取了药引,只是这剪了鸡的嘴,倒是让我母亲想起这么个说法:鸡喙剪,人心丧。
说的正是这剪鸡喙的人呐,往往都是丧心病狂,再或者就是说,这谁家的鸡喙要是被剪了,是那便是这家人得罪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要倒大霉的。
眼下这付先生还没给爷爷治好病,就惹了这么个丧气事儿,我母亲的心当即就忐忑了起来。
再看地上那鸡,按理来说鸡只是被剪了嘴,还不至于死,但是眼前这鸡哪儿还有点儿生机,早已断气。
经后来我母亲分析,这鸡指定是在付先生从她手里抓过去的时候就被一把攥死了的,想来这付先生手劲儿是有多大。
见我母亲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付先生也没解释什么,神色泰然自若,只是将手里的那个刚剪下来的鸡喙递给我母亲:“戳进你公公的肚脐里,这活儿得女人来,我不行。”
我母亲一听这话差点儿炸毛,把这鸡喙戳进自己公公的肚子?人世间哪有这么古怪的治病方法,更何况这鸡喙虽尖利,但要经人手活活戳破一肚皮,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吧,而且经这么一折腾,这人还有的活?
见我母亲动也不动,付先生当即冷下脸:“不信我就算了,你家公公这么笑下去,最多活不过三个小时。”
这话到了我奶奶耳朵里还有个了得,脾气素来好的奶奶都近乎吼我母亲了:“儿他媳妇,还不依着先生!”
母亲虽不安,但是又想想,这神医的确是那一带最有名气的,性子虽怪,治病的本事却没留下过话柄,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于是,母亲咬咬牙,一把接过那鸡喙。
见母亲肯了,付先生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继续指点我母亲说:“你尽管用一般的劲儿朝着那肚脐上戳就行,也不用什么吃奶的力道,剩下的我自会解决。”
母亲一听这话,只好攥着鸡喙,按照先生所教,一边把我爷爷的上衣掀开,一边按住还在不停的笑着的爷爷,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就的像到捣个蒜一样,将那鸡喙朝着我爷爷的肚脐上那么一戳!
说来也怪,这瞧着没用多大的力气,可那鸡喙一下去,竟然就没入了我爷爷肚脐一大半,爷爷的肚脐上就像是早就有了洞一样,鸡喙一下,浓黑的鲜血就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而爷爷那惨绝的笑声,也就在这时,戛然而止。
“停了停了,儿他媳妇,终于停了!”我奶奶一见爷爷不笑了,喜出望外,连忙拍着我母亲的肩。
我母亲也松了一口气:“是啊妈,终于停了。”
付先生却冷哼一声:“别高兴的太早。”
我母亲知道这付先生是出了名的说话难听,也没计较,只是将脸色又瞬间变难看的我奶奶拉到了一边;“那付先生,接下来就交给你吧。”
付先生没回应,只是再次凑近我爷爷,蹲下来仔细的查看。
这时我爷爷已经彻底停止了大笑,只是躺在地上不断的喘着粗气,眼睛也是半睁半闭,手脚依然勾着,没有舒展。
付先生盯着我爷爷那还在冒着黑血的肚皮看了半天,然后猛地抬头看着我母亲,眼睛里嗖的射出一道精光:“你怀孕了?”
我母亲被付先生这锐利的眼神弄的一愣,愣了大概有个几秒钟,才点点头说:“是的,刚查的,两个多月了。”
付先生接着说:“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再把你八字告诉我一下。”
母亲和奶奶对视一眼,我奶奶示意她照做,她也就只好照做了。
付先生一边看着我母亲的掌纹,一边皱着眉。
“给你家公公趁早准备后事吧。”看完以后,付先生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奶奶当即就慌了:“先,先生,这是啥意思啊?”
付先生冷着脸,一个字也不肯说。
倒是我母亲性格一向冷静,她平静的收回自己的手,对付先生说:“我知道,先生除了看病,还一向通晓阴阳之事,先生要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要是我这贱命当真克了公公,生了这孩子,我且一头撞死就罢了。”
付先生还说,那日,就是因为他见了他家院子里突然鸡飞狗跳,对地理知识还算通的他一算风向,察觉到大风来袭,而作为医生的职业操守,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样大的巨风,会引发我爷爷的病,所以他连忙赶来我家,想在风发之前告诉我们将爷爷送进地窖里避风。
可是,等他来到我家门口的时候,狂风已起,时隔半年多,他已经不记得当初来我家时候见到的格局,就随便挑了个屋子冲了进去,冲进去的时候,就见到了抱着我爬的母亲,于是,来不及多想,他就选择了救我和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