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通体雪白的神骏并驾齐驱,缓步行来,马蹄笃笃两声,再也纹丝不动,身后华贵精美的车驾停下,黑楠车身,四角悬铃,两旁簇拥着十数名威严肃整的兵将,另有人马在车后压阵。
只需一眼,便能断定来人身份不低。
三三两两的行人已自发避到两边,噤声不语。
车门被侍从恭敬打开,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车幔,随之出现的,是一张俊美至极点的容颜。
颀长挺拔的紫色身影自车内沉步走出,一名侍从快速上前低声禀报,他神情淡漠,波澜不兴地扫过这边,隐约泛着淡淡深意。
苏禾不经意地抬眸,恰好对上那一双丹青圣手也描摹不出的眉眼,心神不属。
她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子,如师父师兄,去安南看过她几次的长兄苏痕,甚至云深,每人都是全然不同的俊朗风姿。
可与眼前这个着紫色袍服的男子相比,便都显得黯然了。
不止是皮相上,更在于那一份清华卓然的尊贵气度,与生俱来。
“二皇兄!”
十三皇子大喜,脱口而出,忙在罗远的搀扶下爬起身。
苏禾回过神来,四周的人已匍匐下拜。
“参见宸王殿下!”
一月前奉命巡历西疆三郡的宸王封允宸?
她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这位天齐传言中的人物。
与当今太子一母同胞,同为中宫所出的嫡皇子,身份贵重自不必说,更兼文武兼备、丰神俊秀,是宣平帝众多皇子中唯一一个年纪轻轻便被封王的儿子。
据师兄八卦,似乎若不是因着什么隐疾一说,这储君之位怕也是他的。
可刚刚惊鸿一瞥间,她并未看出有何病症,难道已病入骨髓?
还没等苏禾欠身下去,清冷淡然的嗓音便传出。
“免礼。”
十三皇子已迫不及待跑到了封允宸跟前,罗远在后面胆颤心惊,却惊讶地发现主子的脚伤已没了问题。
“回府再说。”
不等十三皇子出声,封允宸收回视线,薄唇轻启,对一旁候命的侍卫摆了摆手。
……
两刻钟后,宸王府凝晖堂。
“小姐……”兰心打量了下四周一周,欲言又止。
苏禾明眸微动,摇了摇头,示意先不要轻举妄动。
事发突然,她也还有些懵。
本以为宸王出现,以他对自家弟弟的了解,必定明白前因后果,让她们安然离开。
结果还没走多远,就被他身边那位宸王府侍卫统领蔺涣给“请”来了这里。
对方言辞客气,态度恭敬,身后还跟着一队实力不凡的护卫。
而以身份来讲,她也必须得走这一趟。
就不知这位宸王殿下是要秋后算账还是另有文章了。
外间传来沉稳利落的步伐声,当先一人背光而来,身后跟着先前打过照面的蔺涣。
能让其恭谨以待的,自然是这座王府的主人。
这么会儿功夫,他换了玄色常服,比起雍容华贵的紫色,更衬得容颜逆天,眉如剑,眸若星,谛神一般。玉一般的面庞不知为何有些凌厉,虽是一瞬,可苏禾却看得一清二楚。
眨眼间,神色已温淡如初,无形中却给人带来一股非常大的压力。
见十三皇子并未跟来,苏禾敛了敛神,与兰心一并俯身下拜。
“宸王殿下钧安。”
封允宸幽邃深沉的凤眸地扫过纤细轻袅的月白身影,眉心微蹙。
“既为靖北侯府的二小姐。”
苏禾抬头,眸底划过一丝错愕,都来不及细想,温凉的话音再次传来。
“为何向本王行此大礼?”
苏禾一时没有回话,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回答。
靖北侯有个自小在外养病的女儿一事,若有心查探,并非什么秘密,可十四年来除长兄苏痕外,无人见过她的样貌,帝京随城与安南相隔千里,这次启程时间连侯府的人都不确定,更何况十日前这人还远在西疆。
若不是对靖北侯府了如指掌,仅凭一面,就能判定她的身份。
这份心思,当真可怕……
沉默片刻,苏禾欠身一礼,“靖北侯之女苏禾,唐突殿下,望殿下恕罪。”
如婉风流转的身姿,就像是一枝缓缓开放的栀子,在庭前带着明丽的光晕,让人移不开眼。
“平身罢。”封允宸回身落座,“允安顽劣,本王代为谢过二小姐出手医治。”
不是为了替十三皇子“算账”,苏禾心中有些狐疑,却下意识推辞道,“殿下言重了,十三皇子受伤亦与我有干,不敢居功。”
“哦?看来南云门外的内情本王知晓得不够,二小姐既坚持有过……”封允宸话锋一转,淡淡道,“那眼下倒有一事,可借此将功折罪。”
“殿下,这……”
他说的太理所当然,让苏禾听得小脸直抽,比珠玉还夺目的黑色瞳孔微缩,愣怔、惊忡都形容不尽此刻心绪。
她方才所说不过客套话而已,十三皇子受伤之事可大可小,宸王能不计较自然是意外之喜,哪还敢邀功请赏。
怎么推辞一下,转眼反倒要“将功折罪”了?
“二小姐似有所不满?”
封允宸微微侧首,唇角微扬,虽是极尽俊美,但苏禾心里竟蓦的打了个寒颤。
“苏禾不敢,只是殿下都不能解决的事,小女愚笨非常,怕也有心无力。”
“无妨,神医慕凌风的亲传弟子若也愚笨非常,世上大半医者岂非要羞惭自尽。”
苏禾无话可说,无奈垂下视线,分外乖觉。
封允宸意态端然地拿起一旁的茶盏,只扫了身旁一眼,蔺涣转身出去。
半盏茶功夫不到,带回一个黑衣男子,侍卫直接将他扔到地上,露出正脸。
那人面色青紫,唇色乌黑,分明中毒已深,却仍留有一口气在,只是完全处于昏迷状态,显然用了极贵重的药物吊着,还封住了经脉。
苏禾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为何封允宸方才提到医者。
论及医术,自然无人及得上师父,他向来行踪不定,退而求其次找她倒也没错。
可这男子阔鼻深目,五官明显不像中原人,倒像来自……西疆。
压下心头诸多疑虑,苏禾定了定神:“殿下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