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今年十六岁,比伊琳小两岁。
十六岁的伊人,一直生长在这美轮美奂的宅院里,从来没有出去过。
原因很简单,她是傻子,真正的傻子。
打出生起,就很少开口说话,或者动手做事——不过她是千金小姐。自然也不用做事。
她每天唯一的事情,便是搬个椅子在长廊上看树上的毛毛虫爬过,树叶落了,毛毛虫慢慢长大,变成了蛹,又变成了蝴蝶,蝴蝶飞走了,伊家二小姐睡着了。
前世的伊人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世的伊小姐却在睡梦中过世。
这一世,她无所贡献,也无所伤害,自自然然,呼吸一般活了十六年。
伊人在她的躯壳里醒来的时候,她的唇角兀自挂着笑容,轻柔纯美,如柳絮落地,尘埃不见。
灵魂换了,甚至——没有人发现异常。
她是一个被遗忘的人。
伊人醒来的时候,只期望自己继续被遗忘。
可是事与愿违,不过才过了短短十天猪一般的日子,平静就此被打破。
她倾国倾城的姐姐,开始游说她替自己嫁人了。
伊人倒也不觉得什么,如果一直养在娘家,在这样的封建社会,一定会被人指责的,嫁人可以一劳永逸。
何况,姐姐说的那个人,条件似乎不差。
有钱,闲散,不在任何权力中心,几乎是完美选择。
伊人一边思忖,一边继续懒洋洋地笑。
“小妹,怎样?”伊琳瞪着那双异常美丽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伊人很白痴地点点头,又继续塞了一个冰雪糕进口,点头道:“好啊。”
伊琳眉开眼笑,伸手揉了揉伊人圆乎乎的脸,道:“以后当了王妃,可要记得姐姐哦。”
伊人笑眯眯。想:还不是因为你想当皇妃,否则哪里会将我推过去?
不过,罢了罢了,利用就利用吧,反正,她也不损失什么。
于是,婚事就这样定了。
伊家仿佛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养在深闺的二小姐,那个华贵却冷清的院落顿时被打扮起来,红红的灯笼挂了起来,伊人被几个命妇翻来覆去地折腾,凤披霞冠地打扮起来。
婚事敲定,三日后过门。
逍遥府下了聘书,媒婆做足了礼仪。
一时间,逍遥王迎娶一商家女的消息传得满城皆知,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我们心血来潮的逍遥王的另一个玩笑而已。
谁让那个伊琳这么难娶?
再说了,逍遥王府上,早已有一个正妃,三个侧妃,爱妾更是无数了。
这样大张旗鼓地娶伊家女子,无非就是摆摆排场吧。
喜宴上,大家笑得心照不宣。
伊人出嫁那会,天气很好,阳光灿烂。
伊人掀起轿帘,望着天上那轮红艳艳的太阳,眨了眨眼,然后,打了个呵欠。
帘子被放了下来,清风吹来,拂起一角,隐约看到里面的新娘子一前一后的摇晃着,不知道是不是轿子太颠的缘故。
就这样大张旗鼓、招摇过市来到了逍遥王府。
喜轿停下,一旁的喜娘上前向守在府前的贺兰雪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贺兰雪挑挑眉,算作回礼。
喜娘于是退了下去,只是头迟迟不肯低下,依旧痴痴愣愣地望着贺兰雪。
站在贺兰雪身后的侍卫早就发现了喜娘的异样,却也没有加以阻止。
哎,能怎么阻止呢?
满街人都是这样。
侍卫叹口气,也歪着头打量起自家的王爷来。
一身喜服的贺兰雪明艳得如三月盛午的阳光。
唇红齿白,气宇轩昂,临风而立,则满城满国的男人女人,只有掩面羞愧的份。
若是女子,则少了英气,若是男子,便失了妩媚。
那种绝艳,竟是男男女女,皆是不及。
按伊人以后的说法:丫丫就是一不男不女的主。
现在,他走下台阶来。
穿过扎着大红绸缎的石狮子。
径直走向他的新娘——当然,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新娘了。
走近,贺兰雪斜眼瞟去,看见了做势要晕的喜娘。
邪魅的唇角只是一勾,倾城倾国的笑容让漫天的阳光黯了黯。
看热闹的人群里,簌簌地倒了一群,又被后面涌上来的人踩到了脚底。
——据统计,每次贺兰雪现身,都会死伤数十人,而一身喜服的贺兰雪,更是杀伤力无穷,那天更是尸骨成堆,凄风苦雨,惊天地泣鬼神,形同屠城——当然,那是后话。
现在的情况是,贺兰雪终于停在了轿子前。
高大修长的身躯在烈日下投下一个长长的影子,随着轿帘的摇曳而晃动不已。
帘子后,新娘隐约的身形含羞带怯,犹抱琵琶半遮面。
“世人皆知伊家小姐绝色,万金难求一见,今日大喜,不如让世人都来瞻仰一下王妃的美色?”贺兰雪声音清润悦耳,如山涧清泉,更如过林之风。
轿子里的人,却是静静的,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贺兰雪蹙眉。
微欠身子,伸手去捋轿帘,手还未探到帘子,便顿到了半空中。
似乎,似乎……
眉头愈加紧缩,不知道锁碎了多少少女的心。
贺兰雪顿着的手,迟迟不肯往下。
大家只道他怜香惜玉,温文从容,也不催促,都屏息相待,等着看伊家小姐的绝世容貌。
贺兰雪的手指拢了拢,决定摆脱方才的错觉。
方才他似乎听到了轻微的鼾声——绝对应该是错觉!
试问,天下有哪个女人会在大婚时睡觉,更何况,还是跟他贺兰雪成亲!
消除疑虑后,贺兰雪当机立断,姿势利落优雅地掀开了轿帘——
在贺兰雪目瞪口呆的时候,伊人正梦到了前世的哈根达斯。
那五彩缤纷的雪糕球啊,巧克力的、草莓的、香蕉的、咖啡的……乖乖,全身都被冰淇淋给包围了……
伊人口水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