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大作,将树枝刮得簌簌作响,我换了一身干衣裳,外头披了件斗篷去牢里见我爹。暗黑潮湿的地界好似阴曹地府,才踏进去一步就有阴冷之气嗖嗖袭来。我爹身子素来浸不得湿气,被关在这儿真是苦了他了。
我加快脚步,在狱卒的带领下找到我爹,他与他的兄弟们缩在一块儿,一声不吭地顽强抵抗。我心里一酸,忙扑到牢门上大喊:“爹——”
他猛地睁开眼,见是我不禁皱起眉头大骂:“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那李戎找到你了?”他走到我跟前,其他的弟兄们也凑过来,七嘴八舌让我快逃。声音太杂,以至于隐没了爹的话语,爹猛然呵斥住他们,牢狱里安静下来,我却抽抽嗒嗒地哭了。
“卫甄别哭了,告诉爹,你怎么来这儿了?”爹问我。
“李戎带我来的。”
“什么?他现在在哪儿?”爹震惊住了,瞳孔霎时为圆。
“就在牢外头。”我指着门外,李戎那厮嫌弃牢里脏,不肯进来。
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浸满血的鞋子,又抬头问我:“他是不是要你嫁给他?”
我一愣,“爹怎么知道?”
“哎呀!这可急死我了!”爹真是急了,他一急就喜欢抓头,越急越抓。我真怕他会把头抓破了,他的老兄弟刀疤刘伯伯忙制住他抓头,“大哥,急也没用,咱们想想对策吧。”
爹一跺脚,“屁吧!那李戎就冲着卫甄来的,他为什么要剿匪啊?还不就是拿我们来威胁卫甄,逼她嫁给他啊!”
我望着爹,心里不禁叹他终于聪明了一回。刀疤刘伯伯也为难了,其他的弟兄们也纷纷垂头丧气,我不由得问:“爹,他为什么非要我嫁给他啊?”
那李戎条件那么好,年纪轻轻就是镇关大将军,长相家世全是一等一的好,何必来招惹我这么一个乡野丫头呢,况且我还跟个小子一般。
刀疤刘伯伯先叹了一口气,“卫甄啊,叫我们这帮老辈的怎么跟你解释呢?”他好像要告诉我什么,却被爹暗暗制止住了。我瞧出其中端倪,不由得说:“爹,你要不告诉我,难道就让我这么稀里糊涂地嫁给他吗?”
爹为难的很,眼睛不敢看我,嘴上却说:“你娘临终前特地交代,不许你嫁给李家人。”
“为什么呀?”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我那个娘,我一面都没见过,怎么临终还留下圣旨一般的话呢!
“爹也不清楚,你娘给你留了块玉佩,就是我昨儿给你的那个,还在吗?”爹问。
我从怀里掏出那玉佩,在暗光之下我看见那羊脂玉散发着莹润的光,玉两面雕刻了一些东西,左面是一座城,右面则是一个模糊的人形。
爹指着那玉说:“好好保管,你娘说这玉会保你平安。”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思考着爹是不是故意岔开话题,又故意不让我知道那些原因。可是现今的状况不允许我再多思考,我急忙问:“爹,那我到底是嫁还是不嫁啊?”
不嫁的话,爹就得死,整个寨子里的人包括我,都没有好果子吃。嫁的话,就可保一方平安,怎么算都是一笔划来的买卖。我郁结起来,不等爹回答,直接说:“不管了!我就嫁吧!”说完我就走,爹在后头直唤我:“卫甄,你不能嫁啊,你娘说不能让你嫁给李家人啊…”
爹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一句:狗|屁|娘亲!面都没见着,这种危急关头,要我看着寨子里的人因我而死,我不如直接跳牡丹江得了。
出了外头,有辆华贵的马车等在一旁,侍卫见我出来了,对着帘子里的人说了些什么,接着就看见李戎撩开帘子,冷冷地问我:“什么选择?”
“嫁!”我猛然一跺脚,豁出去了。他微微扬起唇角,“如此,甚好。”
李戎将我安置在他的府上,他因才来此处,府邸是买的旧宅。这宅子的前任主人是知府大人,只不过前几年死了,关东几个大土匪就合谋把这儿抢了,我爹也参与其中。托那知府的福,我那时与寨子里的人着实过了一段奢侈的生活。现在看来,这知府也不是好官。
李戎给指派了一个婢女,叫小倩。我看过蒲松龄的书,不由得心下一冷,生怕此小倩就是那小倩。等见了她的面,我才知道,此小倩比那个小倩还要恐怖。这女子清冷无比,比我要大个五六岁,看我的眼神是睥睨的,居高临下的,好像特别瞧不起我一样。
我经常回瞪着她,与她就这么有意无意地上演眼神大战。倒是有点好,她不敢明着对我不敬,只因我顶着‘未来将军夫人’的名号。
可几日后我才明白,我竟然吃了小倩的暗亏,她给我送来的东西不干净,惹得我闹肚子,蹲茅厕蹲到腿软,我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找个‘宁采臣’灭了这丫!
因为拉稀,我瘦了许多,李戎那日来看我,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我的脸,他伸出手一把捏住我的下巴,不可置信地问:“怎么还瘦了?”
我瞥了他一眼,“别假惺惺的了,就是你的错。”
他看了一会儿,松开我的下巴,对着小倩说:“明日开始给她加餐,每日四餐,每餐必须有两道荤菜,每餐必须让她吃两碗饭。”
他说完就走,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养猪啊!我怎么吃得了那么多东西,你不会是要把我养肥了,然后再吃我的肉吧!”
他扭头看着我,不屑地:“哼~”
就这样,我被迫每天吃四顿饭,那小倩可恶到了无耻的境地,给我盛饭时使劲用饭铲子压饭,她盛的一碗饭就相于一碗半饭,等于说我一顿要吃三碗饭,一天要吃十二碗饭。这种暗亏我何曾吃过?隔日,我就在将军府上找到旃那叶,江湖上许多黑店就是用这种叶子制成泻药,作用显著的很。我悄悄将旃那叶碾碎成粉末,搁进小倩喝茶的杯中。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喝下那水,又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茅厕跑得比我那阵子拉稀还勤。我心中自然是喜悦无比,可是每日四餐的规定并没有因此而取消,真如李戎说得那般,我长了些肉,个子也跟着长了。难道…我爹真没把我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