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绯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一阵尖利的啸叫,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爸,妈,绯绯不好了!”惊慌的声音,来自她的二缺哥哥宋泽。
“绯绯!”随即,母亲庄映秋也哭得很大声。
等等,这一个个的反应,好像她要死了似的……
宋绯刚这么想,就听宋泽沉痛道:“妈,别让绯绯走的不安心。”
你大爷!
她气血激荡,突然感觉控制力回到手中,瞬间一巴掌挥过去。
“啪!”
伴着父母的同时惊呼,正巧打中宋泽凑近的脸。
宋泽捂住鼻子嗷嗷叫。
可医生已经闻讯赶来,宋家父母当然顾不上他,两双眼睛紧盯病床,恨不得直接把宋绯从头到脚挨个透视一遍。
宋绯心里猛打鼓,一连好几个问题都答的心不在焉。
“宋小姐。”医生在她眼前挥手,见人看过来,依旧温柔地重复道,“您刚才说,您多大?”
她疑惑:“十八啊,怎么了?”
没等医生说话,庄映秋又大哭起来:“我可怜的绯绯,你究竟糟了多大的罪啊!”
哈?!
宋绯震惊地摸脑袋:“什么罪什么……”
就见医生转身叹气:“她身体没大碍,就是这记性……估计是受刺激暂时失忆,待会我们去拍个CT再看。”
而CT显示,宋绯脑部一切正常,这就更印证了医生的猜测。
父亲宋长林出去与医生说话,留下一个泪珠子不要钱的庄映秋,一个深知从此家庭地位更掉底的宋泽。
宋绯真是怕了这相看无言的场面,努力在床上缩小存在感,可眼睛一不留神地瞟到墙面,突然就有些愣。
片刻后,她伸出手在眼前晃,一下,两下,墙上的超薄电视被指缝分隔出相等扇面。
瞧瞧,科技发展得这样迅速,却对消失的记忆毫无办法。一个三十二岁的成年女性,竟只记得十八岁以前的事情,要是永远都想不起来,怎么办?
宋绯沉重地叹气,庄映秋见状,又止不住呜咽。心尖上的宝贝,如今成了这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就算身体健康,都不算完整的人了!
庄映秋悲从中来,赶紧搂住宋绯晃,晃得宋绯胆汁差点吐出来。
宋泽终于看不过眼:“妈,她忘记了也好。”
这话信息量有些大,宋绯艰难地支起脑袋:“什么意思?”
可庄映秋只是拍着她肩膀道:“这不重要,养好病再说。”
显然在掩饰。
宋绯可不想作罢,吸着气就要再问,却听外面有人叩了三下门。
笃,笃,笃。
动静很轻,却令病房里陡然静下来。
“请问,可以进来吗?”一道低沉又好听的声音,是个男人。
宋绯油然升起一股拼凑信息的激动,只是再看身边,居然没有谁想起去开门?
“我们是不是应该……”
“开门”二字尚未提出,就听庄映秋激动地喊起来:“你走,我们不见!”
宋绯正把腿往床下挪,闻言一顿:“妈?”
可声音却被响起的推门声盖住,男人不请自入,毫不在意庄映秋的赶人意图。
他有一张刀削斧凿的脸,此刻的神情有些发狠,不过一旦看到宋绯睁着眼,却又变得相当温和。
“醒了?”他问,语气随意。
只是有庄映秋的反应在前,宋绯不太敢回答。男人一步步地走,又被宋泽侧身挡住,她只能看见他露出的半边胳膊,以及微微蜷起的手。
这个人是谁?
很快,宋泽给出答案:“这里不欢迎你,管好你们钟家的人。”
他的怒火不比庄映秋少,从极力隐忍的话语里能听出一二,可男人不为所动,依旧平静道:“小宋总,文珊已经按家规处罚了。”话语虽对着宋泽,却又瞥向宋绯方向,“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咦?钟家,叫文珊,还听起来似乎不满宋家的,三者合一,宋绯过去小半辈子就认识那么一位。
“钟文珊?”一张飞扬跋扈的脸渐渐浮现。
“是。”男人把宋泽推开,长腿迈近,低头凝视着她,似是带了点期盼,“你记得?”
记得是记得,但钟文珊毕竟是她从小看不顺眼的宿敌……
“你和她什么关系?”听宋泽的意思,他应该也姓“钟”,可宋绯想破脑袋,都不记得钟家有这号过目难忘的脸。
男人眸光一动,似乎想俯身,却被身后来人打断:“钟总。”
宋长林刚送完医生,进来就看到庄映秋哭,宋泽怒,还有一个半失忆女儿在懵懂,脑门顿时狂跳不止。
但他毕竟多吃了多少年饭,就算是劝阻,也笑得很温和:“钟总,绯绯刚醒,有些事还是别心急的好。”
“……也是。”对方竟真的听进去,顿了顿,又对宋绯道,“你先休息,改天再说。”
“等等!”宋绯哪能轻易放走他,着急忙慌的,脚一下子踩到地面,冷得一下子轻嘶了声。
已经转过去的身影一停,又一下子转回来。
宋绯龇牙咧嘴地坐回床沿,她本来是明艳的长相,而今双颊却因病消减不少,倒被硬生生牵起了些微弱气。
男人眉头一皱,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脚上。
宋绯下意识叠起脚,脑中却被这个动作莫名扯出一个画面——一个低头垂眼的模糊脸庞,一个缓缓下蹲的宽阔背影……
然后,画面与现实重叠。
男人也蹲了下去,伸手包裹住她的脚踝,然后视线上移,定格在她的脸上,如同看到极为珍视之物。
“我是钟时暮。”他倏然启唇,叹息一般道,“绯绯,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