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六韬这一病就是四天,发热发的小脸通红,说着胡话,手里死死的撰着一块小骨头,他母亲已经在祠堂跪了三天,祈求列祖列祖保佑,这次却似乎没有什么效果。李家这四天忙的鸡飞狗跳,到处去请大夫,甚至连夜到县城重金用轿子抬来了七个大夫,这些人细致的切脉,开方,药倒是喝了十几付,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依旧是发热胡话昏迷不醒。
李六韬的父亲李乾嘴唇上瞭出几个大泡,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老祖宗道“莫不是真的吓掉了魂不成,要不请个先生来看看,要不老是这样,迟早孩儿的命都待丢了。”
“唉……”老祖宗叹了一口气,“今日你去一趟,你且把金梁先生接来吧!早年金梁先生说这孩子命中有三重劫,要带走六韬,我却不信,今日……你带上银两,速去速回。”
金梁先生虽然来此地时间不长,却是当地的名人,精通风水术数,当地大世家白事看风水没有不是请他,李家先人去世当然也是找的金梁先生,而且他还精通六爻,闲来就在县城摆个卦摊,为人避忌吉凶。
李乾把钱搭子撩在肩膀上,正要上马,门前大道上突然出现一人,手里翻转一个红褐色木牌,灰白色的胡子直到胸前,苍白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头上灰白的长发挽在一起,横插着一根暗黄色的簪子,徐徐走来,说不清的洒脱,不是哪金先生是谁。李乾不由得喜出望外,“金梁先生,您……我正要去县城请您,我孩子六韬……”。
不等他把话说完,金梁先生说道:“快引我进去,我正是为他而来。”
“龙……我不要去……我要回家……我不知道……娘……难受……我……我看不见。”金梁先生进屋看着还在说胡话的李六韬,把手中把玩的红褐色木牌放到他眉心,顿时就能看见脸上的红潮全都钻向牌子里,脸色不一会儿恢复了正常,也不在说胡话,紧握的手也松开了,一个龙形的骨头掉落在床上,只是眉心的木牌越发红的刺眼。
“呼……”金梁先生松了一口气,后面的一众人也松了一口气。“这孩子丢魂了,但却不是普通的丢魂,现在我只是让其安静下来了,明天等他醒了再来叫我……莫问我怎会来此。这娃儿与我有缘,事后我要收这个徒弟”不等他人发问,金梁先生就对李家老祖宗说。李乾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有劳金梁先生跑一趟。只要能救这孩子,其他的全凭金梁先生决断。”李家老祖宗说罢转身道“快去准备客房,厨房快去做一桌上等酒席……”门口几个候着的下人开始忙和起来。那金先生也不推辞,看着李乾皱起的眉头却再也不愿再说,手中紧握着刚刚掉落的龙形骨头,走了出去。
“老祖宗,怎么能让六韬去做道士,我……”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旁边就传来一个奸细的声音,“大哥糊涂了,怎能忤逆老祖宗,我看六韬这孩子有大机缘,他日跟金梁先生学成技艺,不愁吃喝,也是一条出路。”李乾顿时气的火冒三丈,说这话的正是他自己的族弟李坤。这李六韬在家里甚得老祖宗喜爱,以后这李家家主的位置多半就落在李六韬身上,而若是去当了道士,家主位置空下来可就轮到李坤儿子身上。李家老祖宗听了这番话语,眉头轻皱一下,却没有说话,转身走到床边仔细的帮六韬掖了一下被角。“我去陪金梁先生,凡事我心中有数。”
金梁先生在客房住下了,酒足饭饱的他坐在床上,不住的摩挲着这块龙形的小骨头,这块骨头有三寸来长,晶莹剔透,最奇妙的是猛的一看这骨龙身体上裂纹形状像是几个大篆,仔细看去却又找不到头绪。
“想不到,这事情是却是真的,看来这世道又要变了,巾门一脉到我这里不能断掉,这孩子却是可以继承我的衣钵,但是命中注定,我却不可挽回,只盼天留一线,佑我巾门。看后人的造化了……”
李六韬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在飘,天上的雨滴透过自己的身体落到下面,头顶依旧是黑云在翻滚,不时幻化成个种形状,时而像是妖魔,时而像是巨龙,时而像是天兵,时而像是猛兽。下面是一片熟悉菜园,地头一棵巨大的槐树随着风雨在张牙舞爪,树下到处都可以看见掉落的枯枝,不时还有闪电闪过,更给这百年老槐平添了几分狰狞。这时正值四月,时令蔬菜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灌的七零八落,像是丢盔弃甲的逃兵。
在菜园中间一个穿着薄袄的瘦小身影在风雨中矗立,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天空,李六韬心中疑惑,这人是谁?怎么感觉如此熟悉,特别身上的衣着,好似在哪里见过,越是往记忆深处想,脑袋越是迷糊,最后连眼睛看东西都昏昏沉沉的。
南方得天空透露出一股神秘的色彩,出奇的是黑暗的看空中竟然有一小片黄云在翻腾,依稀能看见有东西在里面扭动,却像是受到什么枷锁一样,挣扎不开。黑云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布满了打半个天空,黄云翻腾的更加激烈,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一束刺目的闪电从黄云中直直穿过的劈了下来。
这束闪电不偏不倚精准无比的劈在了地头这棵巨大的槐树上,这瘦小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因为惊吓,蹲在地上,黑云里面露出一个巨大的尾巴,像是鱼尾,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蛇身露了出来,几束细小的闪电在黑色的细鳞上缠绕,而后炫耀似的扭了几扭,随着几声沉闷的雷声,又没入翻腾的乌云里了。
这菜园中的身影猛然回头望来,李六韬大吃一惊,脑袋清醒了过来,这人竟然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这……这……这是……这是我!
李六韬心中恐惧,他弄不明白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会这样,而另外的一个自己是谁,他也不想明白,此时只想离开,快点跑回家里,他手脚拼命的挥舞了几下,身体开始慢慢的飘动,只是速度惨不忍睹。越是着急,速度就越慢,他恨不得爹妈当年给自己多生两条胳膊。
就在此时,远处隐隐传来人声,李六韬听见有狗蛋的声音,手脚挥动的更加卖力……
菜园蹲下的李六韬飞快的爬起来,向被雷劈过还在冒着火苗青烟的槐树跑去,此时后面追来的李乾一众也正看到这幕,不由失声叫道“六韬……”。
金梁先生起的很早,几声雄鸡的报鸣声伴随着东方泛出的鱼白肚,院落里也慢慢清晰起来。地上泥泞中的脚印乱七八糟的乱七八糟的交错着,厨房方向已经冒起了炊烟,拱形园门露出半个怯生生的小脑袋,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金梁先生微微一笑,用手抚了一下发白的胡子。“是狗蛋吗?是不是六韬醒了?”园门后面躲藏的小孩子跑了出来,正是哪天门口摔倒的泥猴,“先生,您怎么知道我叫狗蛋?”狗蛋惊讶的问道“哦,对了六韬醒了,李大伯要过来叫您,我先跑过来看看您起没!”
“呵呵,你和六韬一样大吧,六韬五岁哪年我给他算过命,当时你也在,手里拿着半个烧饼,我给你也算了一算,你还记的吗?”狗蛋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金梁先生微微一笑,抬起左手挥了一下道:“你腿快,回去让你李大伯不用过来,我马上就去。”
李六韬五更天的时候就醒了,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模模糊糊的被母亲李氏喂了一碗莲子羹,突然间想起那天的情形,顿时汗毛直竖,不知道是惊吓还是热乎的莲子羹的作用,一身汗就出来了。挣扎着就起来,这一起不要紧,竟然忽忽悠悠的飘到了房梁上,回头一看身体却还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
金梁先生慢慢的踱步进来,走到床边闪电似的一把撰住他的手腕。“啊””疼痛的感觉让李六韬失声叫了出来。可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当啷”却是李氏受这一吓,手中碗掉落在地上。“莫怕,这是金梁先生,是给你瞧病的,是你的救命恩人”李乾一边抚摸着李六韬的头发一边说。李六韬在房梁上看着目光呆滞的自己,拼命的想叫,可是身体没有一个地方听自己使唤,隐隐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束缚着自己的身体,甚至喉头都发不出声来。
手腕肤色十分白皙,这是一双女孩子都要羡慕的小手,可能是家里殷实,没有干过什么活的原因。只是拇指和食指像是被烫伤了,微微的有点发红。手腕处却有三道青灰色的痕迹在微微的扭曲,不注意肯定以为是污迹,金梁先生静静的看着,用手在六韬脑门上轻轻一抚,红褐色的小木牌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三道痕迹也有渐渐的隐去的迹象。
金梁先生微微一皱眉头,指甲狠狠的掐在那三道青灰色痕迹上,李六韬嘴里发出夜枭般的叫声,在父亲李乾怀里抽搐起来,“按住他,别让他挣脱,不然纵然神仙下凡也休想救他性命。”金梁先生脸上扭曲起来,狠狠的对李乾说。李乾心中带着疑问担心,但终归是大人,狠了狠心用力的揽住抽搐发狂的儿子。李氏在一旁低声抽泣,脸上露出莫名的惊恐。
而在房梁上漂浮着的李六韬此时觉得天昏地暗,这一切莫名的现象让这孩子心中充满了恐惧,一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从自己的身体里出来了,下面的先生在干什么,为什么自己不在身体内都能感觉到手腕的疼痛,而现在的身体为什么像是一阵青烟,透过自己可以看见下面的自己抽搐的情形。怎么才能回去身体,这一切如惊涛骇浪狠狠的拍击在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