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
我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安静下来。
她乖乖窝在我怀里，像个宝宝一样蹭了蹭我的脖颈。
“絮儿，我可真羡慕你。”
我心想，这药是会让人发癫，可不是这种癫啊，我一个青楼妓子，有什么好让堂堂太子妃羡慕的？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绿萝‘啪’地一声推开了门。
她脸色苍白地看着我：“柳絮儿，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让你去，去侍寝！”
我摸着太子妃的青丝摇头：“我不去。你转告太子，我已向太子妃辞职，明儿就回烟雨楼了。”
她抿嘴给我点了个赞，转身走了。
没一会儿，她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带刀侍卫。
“呵呵，为太子服务，是奴家的荣幸。”
夜色凉凉。
我跟着带刀侍卫来到了映月台。
映月台周围，不知何时挂上了白色云纱幔。
有风吹来，纱幔轻轻摇曳，幔中烛火轻轻晃荡。
云纱，火光，映衬着中央穿着白色长衫，席地而坐的男人越发温润如玉，眉眼柔和。
看到我，他对我招了招手。
“过来。”
我走过去，他含笑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柳絮儿。”这是我知道的第一句古词，“细风吹柳絮，人难渡。所以奴家叫柳絮儿。”
太子颇为惆怅：“是啊，人难渡。”
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会下棋吗？”
“会的。”
他笑道：“好，那你陪本宫下棋，给钱的那种。”
这一刻，水天一色皆是他的背景，我在男人漫长的河流里经历无数，都从未见过他这般温柔之人。
我轻轻点头，心里却想着。
这么好的太子，为什么……就不行呢？
5
太子的棋艺很好。
像我这种，学棋不过是为了取悦男人的妓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我也不生气。
我从小学的，便是如何哄男人开心。
每次输了，还要夹着嗓子夸太子。
“太子殿下好棒哦。”
“太子殿下可真是厉害呢！”
“太子殿下，您可真的是奴家的偶像！”
……
不知不觉，天亮了。
一抹金橙将暗色撕开一条口子，从中溢出暖暖的光来。
太子又迎了我一把，我刚要开口夸他，他便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转身走到映月台边，抬手慢悠悠地将眼前的纱幔用一根白色的绸缎扎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晨熙在他周围镀上了一层金光，他这才转身开口。
他身后是渐渐升起的夕阳，那张温润如玉的脸罩在阴影里让我看不清，可那双似水柔和的眸子，却像是有一股神奇的魔力，猛地冲向我。
“柳絮，你想要做一辈子的妓子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我给问住了。
“不然呢？”
我问他，
“奴家的外婆是妓子，奴家的娘亲是妓子，奴家的老师是妓子，奴家的朋友也是妓子，太子殿下，奴家生来就是妓子，除了妓子，奴家还能做什么？”
太子走过来，俯身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收好。
我这才发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
不似任何熏香的味道，似是他与生俱来的，染着土地青草的气息，和他这个人的气质完美融合。
等最后一颗棋子收完，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柳絮，本宫生来就是这皇位的继承人，可是本宫，除了当太子，还可以当郎中，你的眼睛，你的风寒，不也是本宫治好的吗？”
我眨眨眼。
觉得太子这是谬论。
堂堂太子的地位，岂是我这种妓子的出生可比的？
他高高在上万人朝拜，可我呢？
我有的选吗？
他一语道破我心中所想，便道：“本宫知道，你定是觉得，本宫不过是在空口说白话罢了，但你可知，本宫虽从小便开始学习治国之道，然本宫的治国水平，却糟糕得一塌糊涂。”
我不敢接话，这着实不是我这种小人物敢随便谈论的话题。
他又道：“就连父皇都不知道，我十岁时，便已偷偷拜师太医院的陈院史，之后更是熟读各类医术，便是民间偏方也不放过。”
我还是不太信，他索性从云袖里拿出一本书来。
书壳是《国学》，可里面却是《民间牲畜医治大全》。
“我的书都这样，每每父皇来督查我学业，都以为我在废寝忘食学**皇之道，这本，是我最近在看的书。”
太子笑得眉眼弯弯，温柔极了，
“其实，我的梦想，是当一名游医。”
“柳絮，你也不一定是妓子，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梦想。”
看着太子那张好看的脸，我的小心脏人生中第一次异样跳动。
他的眸子大小和普通人明明没什么不同，我却仿佛在里面看到了浩瀚的星海。
如果说我现在的人生在一个小圆圈里，那么或许，未来，我还可以干点别的。
我认认真真起身退后，对着太子福了福身。
“谢谢太子殿下。”
太子正要说话，一道急促的男声，陡然从百米外传来。
“报——”
我随声看去，只见一名太子府的侍卫，正急匆匆朝着映月台的方向狂奔而来。
太子起身，脸上的温柔陡然淡了，他走到我跟前将我扶起。
“柳絮，你若要谢我——稍后，不管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顺从我，莫要言其他，可好？”
“……好。”
太子笑着点头，却在下一刻，搂住了我的腰。
6
能让太子府侍卫如此着急禀告的，自然是大事。
就在今儿一早，边关传来急报——傅家反了！
这傅家，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妃的娘家。
太子搂着我的腰，听闻此报后，怒不可遏，额头上的青筋都给气出来了，放在我腰上的手也在抖。
只是力道却一点都不大。
他抖了一会儿，又闭了会儿眼睛，才沉声道：“随本宫前去朝露院。”
太子妃有赖床的习惯，今儿却气得很早。
太子搂着我的腰到时，她像是知道了太子会来，还笑盈盈地招呼着我和太子喝她煮的粥。
“殿下，絮儿，我可好久没熬粥了，快过来尝尝，这可是我熬了好几个时辰的红豆粥。”
我忧心忡忡地给太子妃使眼色。
太子带我来这，像是来喝粥的？
果然，太子皱眉：“傅朝露，傅家都反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熬粥？”
太子妃对这事似毫不意外：“是啊，殿下，我真想让你喝我煮的粥。”
太子冷哼一声：“看来你对傅家逆反之事早就心中有数，来人！将太子妃押入地牢！”
绿萝跑出来为太子妃求情：“太子，求您看在太子妃对您一心一意的份上，饶了她好吗？我家太子妃一直在太子府，怎可能知道傅家逆反之事？”
太子笑着挑起我的下巴，低头在我的唇角啄了一下。
“正好，本宫早就想换个太子妃了。来人，把太子妃和她的忠仆，一起拖下去！”
太子妃和绿萝立刻被侍卫带走了。
绿萝哭着喊着骂我，太子妃却对着我招手。
“絮儿，我果然没看错你！”
这心大的，让我都有点咬牙切齿了。
等再也看不到太子妃和绿萝，太子这才松开我的腰。
他抬手，屏退了朝露院的所有人，然后一言不发坐到了圆桌旁。
他低头给自己盛了一碗红豆粥，一言不发就开喝。
那香味……
我坐到他旁边，也想给自己盛一碗，却被他抬手一打。
他不看我，声音却很淡很冷。
“柳絮儿，别抢我的粥。”
7
等太子喝完粥，搂着肚子躺在美人榻上，我立刻向他提出了辞职。
“太子爷，太子妃的任务我是完成不了，奴家想回去完成梦想。”
他抬眼看我：“梦想？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太子爷教育奴家之后。”
他本来淡了的眉眼里闪烁起了柔和，看着我的表情有点欣慰的味道。
“不错。那你的梦想是？”
我也不瞒着他：“您说得对，我们做人，的确需要有梦想。别说奴家的娘亲和外婆都是妓子，即便奴家的祖上全是妓子，奴家也可以有梦想。”
我越说越有一种壮志凌云的激情感：“奴家想好了，奴家不要当妓子了！”
他连连点头，看我的表情越发慈祥。
我继续：“奴家要当老鸨！奴家要办一个京城最大的青楼！奴家不要为别人打工，奴家要自己当老板！”
太子的脸有点黑：“就这个？”
“还有呢！”
呵，我柳絮儿的梦想，怎可能如此普通？
“奴家还要追求爱情，养一个奴家最喜欢的小白脸！”
太子摸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我不知他心思，想了想，说了个自己认为高大上的优点。
“不过，我青楼里的姑娘，酬劳和我五五分，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走，不需要天价赎金，我希望，她们每一个人，都能拥有做梦的权利。”
太子的表情果然缓和了一些。
“好，本宫助你。不过在此期间，每晚你都需来太子府报道，告诉本宫你的……青楼创业进展。”
天呐。
我柳絮儿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堂堂太子帮助啊？
我感激地跪在地上，叮叮咚咚给他磕了八个响头。
一真心实意，便会忘了讨男人欢心，附庸文雅那一套。
“太子爷，您绝对是奴家遇到过的最好的男人，您比奴家那个死人爹还要好，我那爹除了想要在奴家身上讨钱，什么都不想做，太子爷……”
太子打断了我：“好了，你收拾收拾东西，本宫让乘风陪你回去，顺便赎身买个楼。”
他话刚落，身边袭来一阵冷风，下一刻，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就悄无声息站在了我的身旁。
我吓了一跳，下一秒就被他俊秀的五官，白皙的皮肤吸引到流口水。
啊这……
这不就是我梦想里最后那个环节里，被包养的小白脸吗？
我的小心肝跳得有点快，不等我和他套近乎，他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我立刻跟上，他腿长又走得快，我拎着裙子一路小跑跟上：“你好，我叫柳絮儿，你是叫乘风吧？哪个乘，哪个风？是乘风归去的乘风，还是尘封的尘封，还是陈锋的陈峰呀？”
他不理我，我就在他旁边一个劲儿地叽叽喳喳地说。
他还不理我。
于是等我来到烟雨楼，站在老鸨面前后，我就耍大牌了。
插着腰斜眼看他：“你求我，求我我就答应让你给我赎身。”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手速飞快从腰间抽出一把宝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搭在了老鸨的肩上。
“我要给这姑娘赎身，你开个价。”
老鸨看着我，可不舍了。
“公子啊，这可是我们烟雨楼的新花魁……”
他言简意赅：“要命，还是要钱？”
老鸨当然要钱。
但她狠狠敲了太子一顿竹杠。
把我这些年的抚养费、生活费、培养费……就连我应该给她的养老费都统统算在了里面。
最后赎身价格，创下了烟雨楼历史新高。
整整十万两白银。
之后乘风带着我去选房产，我都有些提不起兴致了。
耷拉着脑袋跟在乘风身后，掰着手指算我得多少年才能赚够十万块。
“第一单最贵，算个一百两吧，往后就便宜多了，算个五十两吧，一天两个一百两，一个月三千两，十个月三万两……”
“第二年就没那么值钱了，五十两肯定卖出去了，得打对折，二十五两吧……”
“再过几年我就……”
我把我自己算糊涂了，大致总结：“我一辈子都赚不到十万两啊……”
身前的人突然站定，我脑袋一下撞了上去，好硬哦。
我捂着额头抬头，就看到乘风定定看着我。
“姑娘不是有梦想吗？”
哦，是耶。
我想到自己的梦想，又开心了起来。
眨巴着眼睛看着乘风：“放心吧乘风，我早晚包养你！”
乘风又开始不理我了。
8
我的青楼，是太子取的名，叫‘忘忧’楼。
我给他点赞：“好名字，所有来我这的男人，都能忘了烦恼，那我一定生意红火。”
他抿嘴：“这只是我的愿望。”
“您也有烦恼？”
“嗯。”
我这才想起……太子不行。
这对于任何男人来说，恐怕都是天大的烦恼。
……
有了忘忧楼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兵买马。
一条街上青楼的姑娘们，听到我这的福利后，不少有能力的都为自己赎了身，跑来了我这。
还有些走投无路的姑娘，也会选择投靠我。
不过短短的三个月，我的生意便做得风生水起。
自然，这其中，也有太子爷的原因。
我每晚都要去太子府向太子汇报忘忧楼的事，时间长了，京城就开始风言风语，都说我是太子的红颜知己。
天知道，我红颜不是，知己更不是。
我就是一个需要抱太子大腿的普通人。
最开始，听到有人嚼我和太子的口舌，我还会据理力争几句。
“什么知己？太子是好人，太子只是帮我，我和太子什么都没有。”
对方会很认真地点头：“是是是，你和太子什么都没有。我们懂，我们都懂！”
时间一长，我就懒得争辩了。
争辩既然这么没用，那我还不如努力经营我的青楼，早早养上我的乘风。
只是，这些闲话，绿萝和太子妃却信了。
太子妃身体不适，绿萝被特许外出给她买药，她趁着这个时间，找到忘忧楼，狠狠骂我了一顿。
眼泪鼻涕齐流。
“好你个柳絮儿，太子妃对你这么好，给你高价让你来太子府，结果你竟然和太子勾搭在了一起！你是不是想要逼死我家太子妃？”
别人怎么想我我可以不管。
可是绿萝的话，我始终不能无视，当天晚上，我向太子汇报忘忧楼的事情后，就缠着乘风，让他带我去了王府地牢。
太子妃在地牢里不见天日了这么久，如今又被我和太子的流言蜚语刺激，恐怕已经形如枯槁了吧……”
很快，我跟着乘风来到了关押太子妃的地牢。
里面有两个人。
一个是绿萝，还有个是个长得白白晶晶的胖姑娘。
总之就是没有太子妃。
我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太子妃……什么时候走的？”
啊，我有罪！
胖姑娘对着我招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但是声音却是太子妃的。
“傻絮儿，你哭什么哭啊？本宫在这呢！”
“……”这就是绿萝说的，太子妃快被我逼死了吗？
绿萝撇撇嘴：“我家太子妃在地牢里，一天吃八顿，顿顿有肉，都快把自己给撑死了。撑死逼死都是死，差不多的。”
“……”
太子妃走过来，隔着木栏栅拉着我的手。
“絮儿，你不愧是本宫一见钟情的女人，你果然让太子站起来了！”
我惶恐。
“太子妃，我不……”
话还没说完呢，地牢尽头，传来了太子的声音。
温柔依旧，像是一阵春风伴随着桃花香于深处传来。
“絮儿，地牢湿冷，你身子不好，不宜多待。”
太子走过来，搂着我纤细的腰肢，先是眉目有情地看着我，接着又淡淡瞥着太子妃。
“絮儿，傅枝乃戴罪之身，你莫要和她接触，免得惹祸上身。”
我弱弱地点了点头。
接着太子就这么搂着我走出了地牢。
迈出地牢时，我都快哭了， 太子一走，我就赶紧拽着乘风的袖口。
“乘风啊，你要想相信我啊，我和太子是清白的，太子不行，我的心里只有你！”
乘风抿嘴往侧走了一步。
我以为他不愿意信我，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你别哭。”他有些生涩开口，“我信，我信你。”
我眼睛一亮，看着乘风眨眼睛。
意思是说，我包养他有希望咯？
9
晚上，我趁着给太子报告忘忧楼当日行情的功夫，把我埋藏在心里很久的小九九说了出来。
“太子，你能不能把乘风送给奴家，奴家想包养他。”
太子正在喝茶，闻言直接给噎住，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把他的眼神理解为‘震惊加难过’。
我扭捏道：“太子殿下，您很好，您真的很好……可是，您不行啊，我总不能把自己吊在您这颗烂了根的老树上吧？”
他咬牙切齿了一瞬，终于接受了这个残忍的现实。
“乘风。”
乘风像一阵风似的来了。
太子问他：“柳絮儿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怎么看。”
乘风朝他单膝跪下，目光虔诚：“乘风的命是太子救的，乘风就算是死，也要待在太子您的身边。”
太子看着乘风的目光似划过了一抹隐痛。
我心下一动，震惊捂嘴：“难道……”
太子看向我。
“太子，奴家这话……难道是在夺您所爱？”
我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太子赎罪！”
我低着头，隐约听到前方传来了磨牙声，就连乘风都压低声音吐槽我：“柳絮儿，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动都不敢动，继续求饶：“太子赎罪！”
太子让我起身，等我惴惴不安站起来后，他这才道：“本宫不好龙阳。”
他说：“本宫不喜欢强人所难，若乘风愿意跟你，本宫亲自为你们主持大婚。”
我还没叫好呢，乘风已然开口：“太子殿下，乘风只想跟随您，永不娶妻！”
太子让乘风去教场跑十圈。
他一走，太子便撑着下颚对我露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
“柳絮儿，要不本宫给你支个招？”
我以为，太子这么高大上的存在，给我支的招肯定也是极其高大上的。
没想到他扭头，现场就给我调制了一颗一个拳头大小的药丸。
“这一颗，乃是本宫精心调配，别说一个人，便是十头牛，一颗下去，也得趴下。”
太子说，让我趁着乘风趴下后，就把他办了，等他醒来，就缠着让他负责。
“乘风是个一根筋，他不会拒绝你的。”
我惊呆了。
咽了口唾沫，问：“可是，这药丸太大了……”
太子说：“没事，本宫让他吃。”
太子说干就干。
乘风跑步回来，他就笑着把他招进来。
“锻炼辛苦了，吃一颗本宫给你调配的十全大补丸吧。”
乘风一点犹豫都没有，抱着药丸就开啃。
就是药丸有点噎，半颗都还没啃完，就给哽着了，看得我好心疼，赶紧给他倒热水。
等一颗药丸吃下，已是一炷香后了。
太子说：“这药后劲儿大，你先回房休息。”
乘风步履虚浮，转身出门，没走几步，就倒在了院子里。
太子招手：“拖去偏院，就地办了。”
我把乘风扒了个精光。
大概是风凉，他醒了，迷离着眸光看着我。
“絮儿，别。”
他的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冷，软软的，很好听。
是我梦想中的小奶狗。
“絮儿，你等我报答了太子殿下，再当你的夫君可好？”
乘风说到后面，声音都哆嗦了，看上去好欺负又可怜。
我一下就心软了。
“好。”
当然我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给我一个时限。”
“三年。最多三年。”
“好。”
我和乘风一拍即合，他再报答太子三年，就乖乖来我的地盘，让我养让我疼。
10
可这三年，也不知能不能等到了。
傅家乃是将门世家，手握重兵，其兵，更是人皆精锐。
说是他们掌握着成国七成的精锐之军也不为过。
傅家谋反，前三个月就占领了成国边城三城。
最初这消息传来京都时，京都无论是贵人还是平民，都当个笑话看。
成国疆土辽阔，边城到京城，即便是坐马车，不眠不休都要两个月。
更何况傅家即便正要南上直捣京都，还要历经九关十二卡。
哪怕他们真的胜了，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然，傅家扩大版图的速度，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被誉为成国九层堡垒的九关，不到半年，全部挂上了傅家的战旗。
红色的战旗中央，黑色的雄鹰展翅飞翔，那双金色的眼睛目空一切，恍若在宣告世人，他们是上天指定的霸主。
京城子民们终于慌了。
白天，我坐在忘忧楼靠窗的位置往下看，总能看到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马车朝着城外而去。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拎着大包小包的老百姓，拖家带口离开。
就连我这忘忧楼的生意，都差了不少。
只是太子，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每晚我前去太子府向他报告，他要么气定神闲喝茶，要么优雅地在那一个人下棋。
仿佛这成国江山，和他无关。
我不敢问太子国家大事，只偷偷问乘风。
“太子这般冷静，可是我们成国，有什么后手啊？”
乘风不理我。
我自顾自地瞎猜：“太子妃可是傅家的掌上明珠，难不成太子是想拿她做人质？”
乘风不满地瞪眼：“太子不是那种人。”
也是。
太子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子，他心思敞亮，顶天立地，绝对不会拿太子妃做筹码。
“那太子爷为什么不着急啊？”
乘风说：“主子的心思与我何干？我只知道，若有人要杀太子，我便杀他。太子若是要我死，那我就去死。”
我接话：“那太子要你当我的小奶狗？”
他白我一眼转身：“我是对太子忠心，可我不是盲目忠心。”
鬼才信呢，连媳妇都不要，这还不盲目？
总而言之，太子都不跑路，我还是如常经营着我的忘忧楼。
有钱不赚是傻子。
更何况离开京城……我恐怕再也找不到为我买楼的男人了。
11
盛夏过后，秋意渐浓。
在我成为忘忧楼老板的第三百七十九天。
深夜。
太子提前给我放了假，免了我今晚的入府汇报。
我趴在窗边，看夜色凉凉，突然，十二声沉闷的钟声，从东方传来。
这是成国的丧龙钟。
也就是说成国皇帝，太子的父皇，去世了。
之前我便听说，陛下身体抱恙，自傅家逆反后，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驾崩。
大街上，早就没了一年前的繁闹景象，不过丧龙钟还是引得不少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们站在原地，朝着钟声响起的方向看去，像被夜色笼罩的雕塑，良久，才接二连三发出一声又一声地叹息声。
就连我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陛下，其实是一个好陛下。
在位三十年，减赋税，划良田，修道引河……真的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
就连像我这样的妓子，也受益颇多。
因为陛下还颁了个《女法》，大概意思就是说，每个女子都有属于自己的权利，不分贵贱，不分身份。即便是妓子，也无人能强求同房，否则，妓子也可以报官。
也是这个律法开始，成国的女性地位涨了不少，俨然成了天下三国里，最高的存在。
这样的陛下，教导出这样的太子，似乎也并不奇怪……
如今，陛下已去，该太子登基了吧？
想到我以后的靠山是堂堂皇帝，我又有点小激动。
未曾想，太子登基第一日，便是穿着金黄色的龙袍，坐在龙椅之上昭告天下。
让位傅家！
“朕无治国之力，也无治国之能，傅大将军有勇有谋，由他统治成国，定能使国泰民安。”
太子所言，当场就气死了两位老臣。
更有上百大臣跪地请其，收回成命。
“不收。”
“吾意已决。”
成国如今，只有三个关卡未被傅家攻破。
太子下旨后，关卡打开，直接将傅家军队迎了进来。
傅家大军一路而上，不出半月，便抵达了京城。
他们抵京时，正好是深夜。
太子让人在皇宫摆上宫宴，大敞宫门，欢迎傅家到来。
在此之前，他找到了我。
“柳絮儿，你最后再帮我一件事，可好？”
于是，傅家进宫时，一眼就可瞧见宫门处，搂着我腰肢，温润含笑，迎接他们到来的太子。
最前方战马上的，应当便是太子妃的父亲傅运。
长得很霸气魁梧，身上的确有一股帝皇之气。
他低头看着太子，不屑地眯眼冷哼。
“成肇，吾知你无能，却不曾想，你竟无能至此。”
“先帝要杀吾，你替先帝通风报信，让吾成功脱困。”
“先帝死了，你将皇位拱手相让，让吾登基为帝。”
“成肇，成国怎有你如此废物？”
我惊了一下。
抬头看向太子，他还在浅笑，脸上除了温柔，看不出一丁点其他的情绪。
“傅大将军过奖。”
傅运又哼了一声：“不过，吾只有傅枝一女，你将她囚于地牢之罪，罪不可赦。”
他招了招手：“皇宫吾很熟，接下来的路，就用不着你相送了，来人，把成肇带回太子府，待今晚庆功宴后，吾再处置他！”
“是！”
12
我连成国皇宫究竟有多豪华大气都还没看到，就被傅家的人驾着回了太子府。
太子府的人也没想会出现这一画面，拿着兵器就要反抗，却被成肇拦了下来。
“记住，本宫之前对你们说的话。”
“你们要忠于之人，不是本宫，而是成国。”
“傅运登基，大势所趋，勿要挣扎。”
便是说这些话时，他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起伏的情绪，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瞧着我心里却有点扎扎地疼。
我和太子很快就被带到了他的院落。
院门一关，他就安慰我。
“别怕。”
太子的声音若春风一般，同我初见时一模一样。
“傅运有野心，想称帝，但他想当的并非是武力得之的霸主，而是真正的好皇帝。”
“他不会杀你。”
“你的忘忧楼，也不会被抹灭。”
“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
……其实，我压根就没想过这件事。
我们当妓子的，就没人想过要长命百岁。
想了想，我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太子殿下，刚刚傅大将军所言，是真的吗？”
他抬头。
今晚的夜色很黑很暗，我瞪眼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一颗星辰。
黑暗坠入太子的眼睛里，使他身上多了一层浓烈的阴郁之色。
似悲，似痛。
又似……带着庆幸和喜悦。
良久，他点了点头。
“是。”
“傅家叛国，本宫又何尝不是？”
“为……为什么啊？”
若陛下早就发现傅家叛逆，出兵绞杀，那，如今还有傅家什么事？
太子背负双手走进房间，倒了两杯茶。
我坐在他对面后，他轻笑着看着我。
“柳絮儿，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13
我叫成肇。
成国的太子。
这是我的第三次人生。
我在这个死局，已重生了两次。
第一世，我不知傅家的逆反之心，但父皇未雨绸缪，早就有了准备。
在有了确凿的证据后，他设计傅家，派兵将其绞杀。
傅家上下上千口人，全数被杀。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惊呆了，我甚至有点气父皇。
傅家忠心，天下皆知。
父皇此举，一定是为巩固皇权，剿灭忠臣。
但事已至此，我却也不能说什么了，我只能考虑我的傅枝。
我让人锁了消息，不让她知道傅家被灭之事，可是……
在她怀孕六个月时，这个消息还是没有瞒住。
那天，她笑着对我说她想要游河，我和她一起出门，坐在游船上看两岸风景，靠岸时，她让我去给她买花灯。
我上岸买了花灯，扭头却看到游船驶远了。
在游船开到湖中心时，她从船上一跃而下，一尸两命。
之后没多久，父皇就病逝了，我成了成国皇帝。
我这人，虽从小学习治国之术，但心不在此。
治国之术压根没学精，倒是医学看了不少。
我刚登基没多久，周国和木果便联合进攻……
不到一年，成国大败，山河国破，民不聊生。
再次醒来，我和傅枝刚成婚不久。
父皇还没有对傅家动手。
我算着时间，让人偷偷给傅家送去了消息。
这一世，傅家没有被我父皇剿灭。
他们举兵而反，速度很快。
一年多时间，就已攻下了九关九卡。
也就是在这一天，父皇驾崩。
父皇驾崩前，对着我不断叹息：“吾儿啊，你……糊涂啊！”
我并不认可父皇所言，傅家如此，不过是被迫谋反。
谁知……
傅家攻入皇城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我那两个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龙凤胎。
是傅肇亲手将剑刺入了他们的心口 。
傅枝哭得撕心裂肺，他却道：“枝枝，成家的余孽，哪怕是你的孩儿，为父也不能留！”
翌日，我就被人拖出了皇宫，当街五马分尸。
我疼得四分五裂时，看到傅枝从城墙跳了下来，落地前，她还在对着我笑。
“成肇，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可好？”
我那时，才知道，傅家谋反……并非是我父皇觉得他们功高盖主，给他们安下的罪名。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成了阿飘，在成国飘了几十年，只看到成国国泰民安，人们的日子越来越好，未曾有过灭国之灾。
如今，是我的第三世。
这一次醒来，是在我和傅枝的大婚上。
准确地说，是我喝醉后，被送入洞房后。
因为喝醉了，我没有和傅枝洞房，待我醒来，看到她灿烂的笑脸，我浑身都打了个寒颤。
脑海里，两世记忆走马观花，最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这一世，我不能让傅枝爱我。
死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我和傅枝的孩子，还有傅枝，他们都不该遭受这种痛苦。
……
我哭惨了。
红着眼睛问太子：“所以，太子妃说你不行？”
他含笑点头。
“太子，你这么好，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或许吧。”
他看着我，
“可是柳絮儿，你知道吗，我不配活着。”
“我身为储君，不精通治国之道，不能护成国百姓周全，不能守住成国江山，如今，还将成国江山拱手送人。”
“我不配活着。”
他的眼睛，就像今晚的夜色，一颗璀璨的星星都没有。
黯淡得让人害怕。
太子死意已决。
可是这么温柔的太子……我舍不得他死。
14
我跑出房间，来到院门口求守卫。
“爷，太子妃应该已经从地牢里被放出来了吧？您能帮奴家给太子妃传个信吗？”
守卫不理我。
我又是拿金叶子又是抛媚眼，他们还是不理。
求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绿萝走了过来。
我赶紧向她招手。
她不情不愿让人给我打开了门。
“太子妃……哦不，是小姐有令，传柳絮儿。”
啊，是奇迹吗？
我跟着绿萝来到了太子妃的住处。
有段时间没见，她竟然瘦身成功，比我初见她时还好看。
不过她这样，也让我和她越来越像。
她激动地抓着我的手。
“你放心，我会救你和成肇出去的！”
“……”
我想了想，跪在地上。
“太子让奴家保密，可是这件事，奴家就算是五马分尸，也要告诉您。”
……
太子的过往实在是太虐了，说者流泪，听者连鼻涕都开始流了。
太子妃捂着脸：“原来他也……原来……”
我不知道太子妃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站在她旁边陪着她哭。
哭了很久，太子妃擦干眼泪，竟对我行了一礼。
“絮儿，我有一事相求。”
我很喜欢太子妃，心想着她就算是要让我给她拼命，我也应了。
没想到她只是要我的衣服。
太子妃的理由是——
“絮儿，他如今不待见我，只有穿着你的衣服，他才会让我陪着。”
“你让我送他最后一程吧。”
这样的事，我自然不会拒绝。
我和太子妃就这么换了衣服，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她，我甚至有点恍惚。
真的……好像。
“絮儿，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选中你吗？”
我摇头。
太子妃走向我，在我耳边笑着说了一句话。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当晚，我彻夜难眠。
穿着太子妃的衣服来到了映月台。
站在高处，一直盯着太子的住所。
当旭日升起之时，我看到了，比旭日更加明亮的大火。
绿萝吓坏了，一边大喊一边转身往映月台下跑。
我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咬着唇。
没用的。
太子去意已决。
太子妃，亦然。
太子妃走前，在我耳边对我说：“因为当初我怀有身孕跳湖自杀时，正好你的花船在我的旁边，你从船上跳了下来，拼了命地想要救我，最后却搭上了自己的命，絮儿，你是个好姑娘，我多希望，他能爱上你，他若是能爱你，他便有生机。”
命运像是隐藏在黑暗里的神奇星盘，你永远都不知道它的下一步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拂面。
乘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他第一次张开手，抱住了我。
我却一点都不高兴，反而哭出了声。
“乘风，三年可真长啊。”
他从背后为我擦了擦眼泪。
“絮儿，这辈子我是没那个福气了。”
“下辈子吧。”
然后，我看到他如一阵风般，从映月台一跃而下……最后，消失在了那一片炙热的大火里。
温柔的太子。
可爱的太子妃。
还有差点就属于我的乘风。
再见啦。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