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
简直是岂有此理!
当初是她惺惺作态求着我收下那100w彩礼,现在到成交易了。
我想都没想就找出那个装钱的箱子,打算给她退回去。
可正是这个举动让我最后一点理智瞬间崩塌。
整整一箱现金,除了最上面那一层是真币。
其余的,都是冥币!
4
我托人打听到王翠华直播的具体地址,一脚油门直接杀了过去。
人还没靠近她的直播间,肆意的大笑就先闯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一路往上走,一路听她嬉皮笑脸地说我爸病重时插着管子的样子是多么的搞笑。
到了门口,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一脚将门踹开。
“王翠华,你给我滚出来!”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连忙把我往外推。
我甩开那人的手,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如果你们不立刻结束直播让王翠华滚出来,我就报警说你们这消防不合格。到时候停业整顿产生什么损失,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这下工作人员是真慌了,一溜烟跑到屋里和主管解释。
不到一分钟,直播结束了。
“许诗宁你搞什么,你知不知道耽误一分钟要少赚多少钱的!”
被迫终止营业的王翠华同样不高兴。
不过她不高兴就对了,因为我比她更不高兴。
“赚钱还是吸血,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王翠华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能出名赚钱都是因为神仙婆婆的人设。
为了钱,她可以违心向我示弱。
“诶哟我就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别那么小气行不行。”
“再说了,那我挣钱是为了谁啊,还不是给你们小两口花吗。”
“好孩子别闹啊,等妈下播就带你去逛街,喜欢什么妈给你买。”
王翠华是真着急,一边敷衍我,一边还用眼神示意工作人员赶紧恢复直播。
听到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整个人的胸膛都在剧烈地起伏,指尖紧紧地扣着手心,由于用力过度甚至渗出了丝丝鲜血。
“我妈在土里埋着呢,你有什么资格给我当妈?”
“凭你在镜头前拿我爸的死讯开玩笑,还是凭那一箱子装腔作势的冥币!”
我将彩打出来的照片丢到桌子上,看呆了一众工作人员。
不用我继续说什么,那主管就先一步拒绝了王翠华继续直播的要求。
毕竟一旦王翠华塌房了,他们所有的投资也就跟着打了水漂。
王翠华好说歹说播完今天的内容再谈,都被主管拒绝了。
恼羞成怒下,她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给脸不要脸的小贱人,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顶级学术大牛的独生女吗?”
“我呸,你现在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钱我想给你就给不想给就不给,你能把我怎么样!”
5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连我也没想到王翠华会如此疯狂。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抓住栏杆,可能就要因为重心不稳摔下楼去。
“既然你不想给,何苦在殡仪馆搞那么大动静!”
这话一问出口,我心里就有了答案。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吸引流量包装自己,进而实现直播带货发家致富的愿望。
说不准,陆淑霞也是她请来演戏的帮凶。
王翠华得意地欣赏着我的狼狈,嘴上的奚落也没落下。
“这些年陆淑霞没说过几句人话,但在殡仪馆那天她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能找谁给你撑腰,难不成你把你爸骨灰盒挖出来撒我一脸吗?”
“我今天把话给你讲清楚,你要是乖乖道歉帮我恢复直播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否则的话……”
王翠华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威胁:“我就报警说你偷换了我的百万现金,反正银行监控能证明我真的取了一百万。至于这真钱怎么变成冥币的,就得你来给我解释了。”
无耻!
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对策!
仗义执言是假的,关怀备至也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想去报警,走到派出所门口又改了主意。
王翠华的威胁的确高明,如果她咬死钱是我换的,一时半刻我还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证据。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冒了出来,就连呼啸的寒风都在嘲笑我的无能。
怎么就相信她们了呢?
没有避风港的孩子也不会想回家,又或者说,我已经没有家了。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走到了爸爸去世前住过的那间病房。
里面的物品早就被换了一遍,看不出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
我在离病床最近的一个角落坐下,反复思考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
夜晚的医院静悄悄的,偶尔有几道爆竹炸响的光透过窗子映在我的脸上。
走廊里巡夜的护士见此情况,吓得一嗓子嚎了出来。
“啊啊啊啊!有鬼,有鬼啊!”
6
医院这种地方是最不怕鬼的。
小护士这边一嚎,那边三四个医生就赶到现场。
有的拿针有的拿刀,为首的那个更是直接抄起了除颤仪。
大有一副阎王来了也得救活了才许走的架势。
我怕再晚一会就要给我推上手术台,赶紧表明身份。
几个医护虚惊一场,笑了笑就散了。
只是来接人的温言表情很难看,也没有同我说一句话。
回到办公室,他拿了一面镜子给我。
镜子里,女人面色惨白,披头散发。
眼底布满红血丝,偏偏眼睛又大得很,猛地一看还以为是从核废水里游出来的鱼。
半边脸肿的像开花大馒头,嘴角还挂着将凝未凝的血迹。
温言双腿交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是在等我给他一个解释。
“我被骗了,殡仪馆那天是陆轩母子演的一场戏,给的彩礼也是冥币。”
“她们利用我立人设直播带货,还威胁说如果不配合就要我和爸爸一起身败名裂。”
温言沉默好半天才开口。
“我先送你回我妈那休息,剩下的事我去处理。”
说着,温言就要起身拿外套。
我连忙拒绝。
“我来医院不是装可怜给你们看的!”
温言一愣,随即又像是想通了什么松了口气:“那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带我去急诊开伤情诊断,另外,我要送别仪式那天的全程录像。”
从小到大,我使唤温言从不手软。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我爸的学生,更是一个家属院长大的情谊。
很快,伤情鉴定出来了。
是轻微伤。
虽然不够让王翠华直接进监狱,但塞进派出所关几天赚不到钱比杀了她还难受。
我跟温言知会了一声,自己打车先去派出所。
我真是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迎着年初一清晨的第一声炮竹声响,王翠华因涉嫌故意伤害被警方逮捕。
7
“许诗宁你这个小贱人,你居然敢报警!”
“你凭什么说是我打的,你有证据吗!”
“就你这样的小贱人我见多了,你不就是没拿到钱心有不甘吗!我也要报警,你这是诬陷!”
从一进门,王翠华就骂个不停。
听办案的民警说,她是因为直播卖货被打扰才这么生气。
我管不了那么多。
反正现在事实摆在这里,她就算骂出诺贝尔奖也没用。
听说自己亲妈被抓,人间蒸发的陆轩闪现派出所。
如我所料,一见面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骂。
“许诗宁你有病吧,你不能自己死了爹就拿我妈出气吧?”
“像你这样拿不到钱就撒泼的贱人以后还有谁敢娶!”
“你现在立刻马上跪下来给我妈道歉,否则我一定让你孤独终老!”
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男人都喜欢拿结婚这件事当做威胁。
似乎在他们的世界里,女人不结婚就得死。
我把伤情鉴定和昨天谈话的录音一起拿出来,看的王翠华眼都直了。
笑死,傻子才会单枪匹马地去和她对线。
王翠华不死心,当着警察的面翻供硬说是我换了他们的百万现金。
正巧温言拿到视频赶过来,我也不过多废话,直接把时间调到她打开行李箱的那一分钟。
“正常情况下新取出来的人民币一张是1.15g,这一箱一百万折算下来应该是将近23斤。”
“视频里的这箱钱可以明显看出使用过的痕迹,那就还要在23斤的基础上增加一些因为使用而产生的脏污的重量。”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翠华还能轻松地用单手打开并翻转行李箱。如果不是她腕力惊人,那就只能说明这箱里装的根本就不是真钱!”
王翠华母子呆呆地看着我和警察一通分析,除了嘴硬拒不承认之外,再没什么更好的理由去反驳。
警方表示,如果有异议允许他们用同样的行李箱装上同等重量的物体再次实验。
娘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去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过了半晌,王翠华终于吐出一句话。
“宁宁,妈错了。妈也是怕带那么多现金到现场万一丢了可怎么好,一时糊涂这才拿错了箱子。”
“这样,只要你不追究,妈回去就把装着真钱的行李箱给你。你不就是想要钱吗,妈给你还不行吗。”
陆轩一看他妈服软,也立刻换了面孔和声细语地哄我。
“宁宁,你别生气了,我妈也是替你考虑。”
“你看马上就是你爸的三七,你拿了这个钱直接烧过去多好,都省的你再跑一趟买烧纸了。”
“谁要你的烂钱!”
“再他妈让我从你嘴里听见一个“妈”字,别怪我不客气!”
剧烈的愤怒让我紧绷的理智再次折断。
我抄起桌子上的水杯,一股脑都泼在了陆轩和他妈的脸上。
有句话说的很好。
真正的道歉是回报和补偿,言语上的道歉只不过是变本加厉的苦肉计,根本不值得原谅!
8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王翠华不出意外地领了银手镯套餐。
陆轩见事情已成定局,一路追着我骂。
“许诗宁我踏马就没见过你这么歹毒的女人,钱都给你了还非得把事情做绝。”
“把事情做绝的是你和你妈,不是我!”
我不想再和人渣废话,伸手拉开车门上车。
但陆轩这王八蛋今天是铁了心找骂,居然挡在车前不让我走。
“你放屁,我妈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女人。要不是我妈菩萨心肠你早就被别人骂死了!”
“明明大家都可以赚到钱的事,你偏要从中作梗。”
“你就是典型的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今天这事没完,我妈过不好年你他妈也别想好过!”
我回他一根中指,然后松手刹踩油门。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陆轩跑的比兔子还快。
当然,这样做也是有代价的。
王翠华是初一进的派出所,我的热搜是初二上的。
那些拿了钱的营销号为了讨好金主爸爸,恶意编造事实。
他们说我故意拔了父亲的氧气管,就是为了打造柔弱的孤女形象博得网友同情,好借机讹诈陆家的百万彩礼。
这种挑战道德底线的内容一向是网络喷子最喜欢的。
他们一拥而上,凭借丰富的想象还原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一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网友信以为真,拿出自己毕生所学对我平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审判。
贱人、婊子、公交车,什么难听骂什么。
与此同时,陆轩的私人账号粉丝成几何倍数地增长。
更过分的是,一些自称“记者”“小编”的人趁我去医院换药直接堵在诊室门口,一张口就气得我想骂人。
“请问你和你父亲是不是商量好讹诈好心人?”
“请问你是不是故意用你爸的死来做文章博眼球?”
我停下脚步,冷漠地看着她。
“你爸什么时候死?”
听到这样刺耳的问题,那小编跳着脚骂我心如蛇蝎。
我笑了笑:“你连听都听不得,有什么资格站在这质问我?”
“想我回答你的问题也可以,回家先把你爸杀了。什么时候你爸也死了,什么时我给你答案。”
9
初五那天,按照北方的惯例是要吃饺子的。
我早早起来准备了一桌子材料,喜气洋洋地同步更新了各大社交平台。
网暴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心理战,你越是逃避害怕,那群人就越兴奋。
相反,你不搭理他们,他们反而要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还不够好。
就比如现在,我更新动态只为记录生活,压根不回应他们扣下来的罪名。
一些头脑还算清醒的网友渐渐意识到事情并非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于是偃旗息鼓默默退出这场骂战。
但还有一些冥顽不灵的喷子,继续坚持他们所谓的正义。
我滑动手指将那些发布污蔑内容的id截图保存。
我不是只会一味冷处理,只是现在的传播量还没达到量刑标准。
等数据达标的那天,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处理好这一切,我回到桌边包饺子。
我学着爸爸曾经的手法,用筷子蘸取一些调和好的馅料放进嘴里尝尝味道。
说不上来好吃还是不好吃,反正流程对了就可以。
我希望自己能过好这个年,为了自己,也为了爸爸能够放心。
饺子包好,我倚在墙上等水开,忽然听到门口门铃声响起。
我透过猫眼确认不是来捣乱的人,才将门打开。
“宁宁,今天是初五,你吃饺子没?”
温言妈妈和蔼地问,还不忘捅自己儿子一下。
身后跟着的温言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桶:“西葫芦鸡蛋,你最喜欢的馅。”
我将两人让进家里,沏了水坐下。
温言妈妈查看了一下我包的饺子,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宁宁,不是干妈说你,谁家包饺子10个有8个封不上口?”
“你也别费事煮它了,就吃干妈带来的好不好?”
这话听着是询问的语气,但实际上温言根本没给我拒绝的余地。
他麻利地摆好碗筷,还不忘往我的醋碗里倒上一些温水。
干妈没好气地白了温言一眼。
“算你小子有良心,知道宁宁不爱吃酸的。”
数落完自己儿子,干妈夹起一个最大的饺子放进我碗里。
“宁宁,听干妈的,什么都不想了。趁热吃一个,胃里暖和了,心里也就不凉了。”
不知是不是饺子太热,咬紧嘴里的那一刻烫的我想流眼泪。
我自出生就没见过妈妈,一直都是同院的阿姨们帮着我爸带我。
其中就属温言妈妈出力最多,每每赶上我爸在实验室赶进度,我就跟长在温家似的又吃又住。
久而久之,我对她的称呼也从张阿姨变成了干妈。
一顿饭,吃的我手忙脚乱。
一会儿擦眼泪,一会儿擦鼻子。
好不容易按干妈的要求炫完8个大饺子,我头也不回端着碗筷进了厨房。
再晚一会,怕是黄河都要给我哭决堤。
洗碗的间隙,我隐约听到温言在和干妈小声争论什么。
温言不想我知道,但干妈不同意。
期初我并不在意,因为我相信温言,该告诉我的他不会隐瞒。
但当我听到体检报告四个字的时候,所有的信任都化作虚无。
我拉开厨房的门,冷冰冰地盯着他。
“温言,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就永远别想再进这个家门!”
10
“那个……你先冷静一下。”
温言面色尴尬,左手下意识地去藏自己的背包。
我眼疾手快抢了过来,里面赫然是一份写着我爸名字的体检报告。
【肺癌早期,建议手术治疗】
白纸黑字,字字诛心。
我把这份报告翻到最后,落款时间是今年年初。
也就是说,10个月前我爸就已经确诊。
如果积极治疗,他不会死。
“宁宁,干妈知道不该拦你,但事到如今干妈还是要劝你冷静面对。”
冷静,我也很想冷静。
但我好不容易接受父亲离世的事实,就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疏忽造成的,他原本不会死,我拿什么去冷静?
我甚至怀疑自己绑定了什么厄运系统,怎么稍微感受到一些人间的温暖,就会迎面被泼一盆冷水。
我忍了又忍,用颤抖的声音问温言:“这报告是哪来的?”
温言顿了顿说:“外省。”
“外省?”我不可置信地又确认了一遍。
别说我爸自己就是肿瘤学的专家,就算不是,他的那些同门朋友也不乏在肿瘤领域颇有建树的大佬。
他为什么放着家门口熟门熟路的医院不去,反而跑那么远找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医院检查身体?
当我怀疑的目光对上温言难过的神情,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
我爸是故意的。
“这份报告是我一个项目的合作方无意中发现的。”
“说起来还真得感谢陆轩那王八蛋把事情搞大,不然谁都想不到老师居然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只是这样一来,问题就更严重了。老师明明有机会也有能力避免灾祸发生,为什么孤注一掷地选择结束生命。这其中的缘由,你想过么?”
温言语气里的引导几乎放在了明面上。
我深吸一口气,淡然道:“你直说吧,我能受得了。”
温言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将一段视频发到我的手机上。
“这次检查,是陆轩陪老师去做的。”
11
那一瞬间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一颗心被人拽着,生生从体内掏出,然后决绝地丢在冰天雪地里。
临走时,还不忘踩上一脚。
我以为陆轩母子利用爸爸去世的消息赚钱就已经够恶心的了,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卑贱。
他明明知道事实真相,却怎么都不肯告诉我。
10个月。
原来这场人血馒头的盛宴从10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筹备了。
我扶着沙发缓缓站起,终究还是不争气地倒了下去。
耳边是温言和干妈的惊呼,脑子装的全是视频里陆轩劝爸爸放弃治疗时那副令人作呕的样子。
我太累了,要休息一会。
等我休息好了,那箱子冥币,也就有了好的去处。
12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
额头和脸颊冰冰凉凉的,还有一股薄荷独有的气味钻进鼻腔。
见我睁开眼,干妈立刻凑了过来。
“宁宁,没事吧?”
见我不说话,干妈又给了温言一巴掌。
“看看你干的好事,明知道宁宁最近事多还非挑这时候来刺激她。我告诉你,要是宁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无辜挨打的温言敢怒不敢言,一肚子火气都撒在了我那响个没完的手机上。
“谁打来的?”
“骚扰电话,不用接。”
温言嘴上这么说,但看表情他应该已经接过,而且通话内容很不愉快。
我拿过手机一看就明白了,是陆轩找来编排我的营销号。
前几天他们约我出去“私了”我没同意,这几天就开始玩了命地骚扰。
“陪我去一趟吧,事情总要有了结的那天。”
温言默不作声,但穿外套出门的动作俨然是已经答应了。
街边的一家咖啡店里,我见到了这场网暴的幕后策划。
“许小姐,想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啊。”
“想了这么久,应该想好要怎么做了吧?”
我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报警呗,还能怎么做。”
那人早早就准备好的得意被我生生噎了回去,将笑未笑的样子倒是十分滑稽。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先前说的50w作废,我现在要100w。三天之内我见不到钱,这些资料就会被公开。到时候产生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担。”
我没有急着回应,而是拿起他丢过来的文件翻了几页。
一不分是我家和公司的具体地址,一部分是他们下一步的网暴策划。
下一阶段,他们打算用造黄谣的方式向我施压。
包括但不限于我和医生、保安、快递员,甚至是……我和我爸。
“狗咬人的世界你都理解不了,人咬狗的世界不适合你。”
“别以为自己读过几天书就是什么独立女性,狗屁!”
“只要我想,你分分钟就会被骂成一条下贱的狗。女人,还是老老实实找个男人嫁了的好~”
我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紧张和害怕。
等他笑不出来的时候,我笑了。
“感谢你今天的精彩表演,这份助攻的情谊我收下了。”
那人一脸懵逼地看着我,我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一旁录像的温言。
当着他的面,我把那份资料和今天的视频发给了另一个营销号。
人咬狗的世界我的确不懂。
因为我是个人,我的学识和尊严不允许我和一条畜生置气。
我懂得,是狗咬狗的世界。
13
我被网暴的第八天,剧情迎来了翻天覆地地翻转。
人们眼中无视世俗观念豪掷百万彩礼的神仙婆婆,原来是一个吃人肉不吐骨头的邪恶老巫婆。
而她那个体贴善良的好儿子,实际上是这场愚戏的总导演。
我找的这个营销号之前一直被对家打压,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打翻身仗,自然是拼尽全力让对方再也抬不起头。
各种技术手段不要钱地往里砸,还真就砸出几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某问答平台上,陆轩曾经发布过一个问题。
【女朋友是孤儿,还需要给她彩礼吗?】
下面几百条的回答无一例外都在骂他冷血卑鄙。
甚至就连官方都看不下去,仅仅过了一个小时就将这条问题和谐化处理。
在网友们保存的截图里,我看到一条高赞回答。
【你可以本身就不给彩礼,但不能因为她是个孤儿才特意不给彩礼】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彩礼只是风俗习惯,无论给与不给只要双方你情我愿,都无可厚非。
但如果因为对方是孤儿才不给,那就是蓄意欺凌。
至于陆轩,他早就超脱了这两种局面。
对他而言,是蓄意杀人!
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被挖出来,网络上骂陆轩的人也越来越多。
之前那些网暴我的招数,一样不少地奉还在他身上。
这几天只要陆轩敢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就有人用臭鸡蛋问候他全家。
他的网店在众多网友的努力下因评分太低被关停,各大社交账号也因为内容粗俗被封禁。
就连他家门口,也被人摆了十几个花圈送祝福。
这样的效果完全出乎营销号的意料,他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把原因归结于陆轩太混蛋了。
剧情反转的第三天,陆轩扛不住了。
他托人带话,要与我求和。
我答应见面,却被陆轩的样子吓了一跳。
除了被网暴应有的神情憔悴,陆轩的脸上还多了不少青紫痕迹。
尤其是眼角,虽然他用化妆品遮盖了,但我依然能看出那里有外伤缝合的痕迹。
相比之下,他才更像是丧家之犬。
“臭婊子,你笑什么笑!等小爷翻了身第一个要你好看!”
陆轩察觉到我在看笑话,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对他而言,现在没有任何与我叫板的资本。
除了乖乖服软,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14
要说陆轩还是稍微有点脑子的。
他选的这家咖啡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
他坐在对面大打亲情牌,把之前的网暴归咎于自己实在是“太爱”我了。
“宁宁,我真的只是怕你受到打击离开我,这才想借我大姑的手衬托一下我对你的爱。”
“我妈是个没读过书的农村妇女,她一贯心肠歹毒为人刻薄,是她理解错了我的意思,这才造成了这些误会。”
“我用生命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爱你。如果我做不到,你就杀了我。”
“宁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结婚吧。”
陆轩说的很真诚,情到深处还自然而然地落下两滴眼泪。
有那么一瞬间我开始怀疑我自己的记忆。
前几天是谁在派出所门口口口声声说自己妈妈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女人?
又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我不跪下给他妈磕头认错,就要我一生孤独终老?
为了防止我俩的记忆都错乱,我拿了当天的录音放给陆轩听。
录音结束,陆轩脸绿的像他脑子里的粑粑。
我又拿了他陪我爸体检时的视频截图给他看。
“我今天愿意忍着恶心坐在这里,就是想问你要个解释。”
“谋财和害命不是一码事,我不信你这种垃圾有这样的胆量。”
“把话说清楚,对你我双方都有好处。”
陆轩先是愣了一下,随既发疯似地抢过那份报告撕成碎片。
一边撕一边喊:“你们这群独生女都神经病吧,为什么都咬着我不放!”
“你找到了又能怎么样,老子手里有录音,你爸是自愿放弃治疗的!”
“就算你们找来一百遍,老子也不认!”
我看着陆轩疯魔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份复印件而已,撕了我还能印无数份。
既然我问不出来原因,那就让法院和检察院去问吧。
15
和陆轩见完面回家,我意外地接到了温言的电话。
电话里,温言说陆轩的家被人砸了。
“那有什么稀奇,他就是一个典型的小人得志穷人乍富。之前diss我的时候成天炫耀车子房子,现在被人找上门去报复,很难理解吗?”
温言顿了顿说:“从来网暴都是舆论战,你见过哪个喷子敢从互联网里走出来贴脸开大?”
“要真有人有这个胆量,你早就小命不保了。”
的确,被温言这么一提醒我也想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陆轩发疯时说的是“你们”这些独生女,“你们”找来一百遍。
为什么是你们,难道仅仅是简单的口误吗?
我以此为线索托人查了一下,结果令人不寒而栗。
陆轩口中另一个独生女,竟然是放债的道上人!
早在去年,陆轩投资赚了一点小钱就飘飘然,看不上我这个挣死工资人家的女儿。
“机缘巧合”之下,他认识了家里有买卖的另一个独生女。
为了攀高枝,他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那东西一开始让你尝些甜头,等你放松警惕想搞票大的,就会一次性让你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陆轩欠钱还不上,就借了高利贷。
高利贷也还不上,就挪用了给我的彩礼钱。
所以他妈用冥币凑数,不仅仅是想恶心我,而是家底早就被陆轩掏空,想拿也拿不出来。
高利贷利滚利,滚到陆轩承受不了的地步时,他就打起了“遗产”的主意。
如果我爸不在了,我就是唯一继承人。
如果我和他结了婚,那就是夫妻共同债务。
无论是我拿钱帮他还账,还是他以夫妻的名义把我拉下水,总归比他一个人扛着要好。
如果操作得当,还会有更好的结果。
账还清,我滚蛋。
他一个人坐渔翁之利。
可惜他算错了。
不是所有女性都把婚姻当做毕生的追求,也不是所有人为了一碗白粥就能抛弃生养之恩。
明白一切之后,我果断放弃了报警。
像陆轩这样的畜生,关进去反而是种解脱。
我要的,是让他生不如死。
16
过了初十,陆轩的电话就没停过。
无论我的态度多么冷漠,陆轩都不急不恼,一个劲地说好话求我原谅。
每挂一次电话,下次打来的声音就更凄惨一些。
有时候,我甚至能听到崩溃的哭腔。
很难不相信,他还钱的最后期限就要到了。
我秉持人道主义关怀,每次接电话从不把话说死。
就是要给他一种似乎有希望,又似乎没有的感觉。
正月十五那天,陆轩的电话意外地消失了。
我隐隐感觉有事要发生,赶紧联系温言报警。
果不其然,半小时后我就接到了陆轩求救的电话。
他哭着喊着交代了自己所有的罪行,只为求我看在曾经感情的份上救他一次。
我问他在什么地方,他说不知道,只给了我一个交“赎金”的地址。
我满口答应,然后光速拉黑所有联系方式。
笑死,他妈直播带货赚了那么多钱都舍不得去救他儿子,我为什么要当这个大怨种?
又过了几个小时,我收到温言的短信。
陆轩和她妈都死了。
17
这样的结局是我所喜闻乐见的。
放下手机,我在家附近的公园找了个焚烧炉,一张一张地烧完了所有冥币彩礼。
善友到头终有报,要是陆轩母子知道这些冥币最后会烧给自己,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笑的那么嚣张。
处理完冥币后,我赶到警察局,一位年轻的警官接待了我。
他说那群放债的人联合了赌场的人一起逼账,陆轩拿不出钱自然换了一顿毒打。
剥皮抽筋,在那种情况下不仅仅是个形容词。
也可以是动词。
受不住的陆轩给我打了电话,也给他妈打了电话。
只可惜他妈自诩聪明,想用拿捏我的方式故伎重演。
如果对方不验货,那就既能保住财产也能保住儿子的命。
如果对方验货,再说好话把钱给了就是。
结果显而易见,对方可不似我这般守法。
分分钟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娘俩黄泉路上也算是有个伴。
18
当事人死了,案件自然无法开庭审理。
警方开具了结案证明,顺便拿了一些与我有关的证据出来。
我打开看了,是一份录音。
录音的内容,正是陆轩劝我爸放弃治疗。
【叔叔您不能只为自己想,您也得为宁宁想一想啊。您就是干这个的,有多少概率能治好您比谁都清楚。】
【万一到最后钱也花完了,病也没治好,您让宁宁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有时候长痛不如短痛,慢慢老去突然死亡才是最让儿女省心的。您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对宁宁好。】
【叔叔,您不是总说很想念阿姨吗?也许这就是阿姨也想念您,所以才……】
【叔叔,既能保全女儿后半辈子的富裕生活,又能和爱人长相厮守,为什么还要执着受罪让所有人都不高兴呢?】
【放弃吧叔叔,就几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
录音结束,我迷茫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办案民警叫了我好几声,这才缓过神来。
“同志,这个录音我可以带走吗?”
警察很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是陆轩抵押在高利贷那里的把柄,按规定是不能给你的。”
“如果你确实有需要,可以再听一次。”
我连忙点头,但请民警稍等一会再放。
趁这个时间,我给温言打了个电话。
在温言的陪伴下,我把录音又听了一次。
我一直都想不通陆轩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我爸一个医生主动放弃治疗。
现在我明白了,杀人诛心,他是懂捅人软肋的。
从派出所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哭。
我在想如果没有我,我爸是不是就不会被谗言误导做这些傻事。
在递了第18张纸之后,温言忍不住开口。
“老师是医生,但他也是个父亲。”
“只要是人,总会有弱点的。从某种程度上说,现在的结果确实能让老师免受许多病痛的折磨。体面的离开,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我爸他不是自愿的,是陆轩那个王八蛋忽悠他的!”
我边哭边骂,连形象也不顾了。
温言无奈地递过第19张纸巾:“所以,你不该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闻言,我看了温言一眼。
他拿出手机向我展示了一个电话号码。
那个号码是——陆轩大姑。
18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陆轩大姑一得到消息,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一通材料流程走完之后,她作为陆轩母子的亲属,顺利地领走了她俩的骨灰。
如她开始所说的那样,在垃圾场的空地上,陆轩母子的骨灰面面被随意泼洒在垃圾堆上。
撒完之后,陆轩大姑十分解气地往上淬了两口。
我和陆轩远远看着,也觉得十分解气。
垃圾,就是要和垃圾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