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说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眨巴着眼睛惶恐无声,看她最后的狂欢。
“安安,你没事吧?”
林顾一脸紧张跑过来,连夜的赶路让他神色疲惫,一双眼睛却直直定在我身上。
我摇头,”没事的,夫人给我说了门亲事,我……”
“我已经听说了,事情我来处理。”
林顾直接去见了侯爷。
可他没成功。
至于原因么?当然是因为夫人娘家最近又有个侄子升任侍郎。
他没必要在这种时候为了我这个卑贱的丫头,得罪世家。
林顾和夫人大吵了一架,气得夫人卧床不起。
他红着眼睛来见我。
“对不起,哥哥也没能保护好安安。”
我笑着原谅他。
“没事的,我知道这个家里大家都不欢迎我。”
能让夫人和嫡姐心里不爽快,就是我勾搭林顾的作用。
“安安,哥哥是欢迎你的,哥哥……”
我示意他别说了,自己进了房间,关了门。
“哥哥回去吧,到底是夫人的亲儿子,不能叫她伤心不是?”
林顾在门口站了会儿才走,临走时说不会放弃的。
而我转身就擦了脸上的泪,与房间的阿源面面相觑。
阿源是我先前从乱葬岗拉回来的男孩,与我有几乎一样的仇敌。
“他想见你。”
我笑了,这个他自然是指祁昭。
12
三年前,玉佩事件后,祁昭来找过我。
“你想要什么?”
“想要一个家,真正的家。”
他愣了许久,抬起我下巴的手发颤用力,却始终不曾弄疼我。
“给我钱,我想买个属于自己的家。”
下巴处的力道忽然卸掉,祁昭好气又好笑地盯着我看了许久。
“说话这么大喘气的么?”
他最终给了我一大笔钱。
我让阿源帮着置办了个豪华舒适的茶楼,三楼一整层都是我的。
祁昭想见我的时候,也是去那里。
13
我才推门进去,就落入个怀抱。
略微挣扎一下发现挣扎不过,我便彻底放弃。
他将我抵在门框上,手掌掐着腰,低头神色莫名的看我。
“怎的这般不听话?”
祁昭没好气地说了句。
是嗔怪也是无奈。
我双手抵在他胸口,抬头笑看着他。
“我听话呀,答应下来了呢。”
“嘶!疼!”
唇上刺痛,我佯装生气去看他。
祁昭脸上神色动情,低头与我额头相抵。
鼻尖都是他的味道,清冷干燥,与庄子里冬日的味道很像很像。
我深吸口气,在他额头蹭了蹭。
“殿下,我要嫁人了。”
“我不准!”
霸道蛮横的声音接踵而至的是他的吻。
动情又失控。
我惊慌后退,却被他手掌压着后背,整个人被压向他,逃无可逃。
唇齿间是他不容置疑的纠缠,直到我受不住发出闷哼声,他才稍稍退开些。
“安安,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手掌摩挲在我脸上,言语中三分动情,七分警告。
我手环在他脖颈间,笑得娇媚。
“殿下,我如今及笄了。”
他神色暗下去些。
我又道,”殿下可以要了我,这样,我就是你的。”
我踮起脚尖,把脸埋在他脖颈间。
那里有一处齿印,是前些日子他与林茵茵婚期定下时我留下的。
林茵茵如今十八岁,本该三年前就嫁给祁昭的,生生被祁昭拖了三年。
如今再拖不下去了。
当然,祁昭不是为了我,他为的是权势罢了。
14
祁昭不是任由我拿捏的人:
“安安,乖一些,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将我按在怀里,声音沙哑异常。
我笑了笑,温软如水,并未争辩。
比起施舍,我更喜欢自己拿,也更喜欢当施害者。
刚开始勾搭他是不得已,为了活下去。
他每过段时间的问询于夫人来说是震慑,否则,侯府后院早就成了我葬身之地。
祁昭太聪明了。
他默不作声配合我,一句【我竟不知精细养着的人竟如此瘦弱?】
就让我在府上的吃食上了好几个档次。
当然,我也付出了该有的代价。
琢磨他的喜好,充当解语花,温柔体贴,冬日做袄,夏日做衫。
甚至随时做好献身的准备。
不过祁昭聪明过头了,他以为我依附他是要靠他报仇,殊不知,仇我会自己报的。
祁朝楼幽会一个时辰,也仅仅是耳鬓厮磨,他到底没要了我。
我觉得祁昭会后悔的。
15
回了侯府我便被夫人请了去。
她微微抬起眼皮睨了我一眼,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既是许了人家,就该安分备嫁,你这是去了哪里?”
我跪在地上,”夫人说得是,我日后不出门了。”
“你……”
“罢了,好生准备嫁衣吧,日子提前了。”
她想从我脸上看到些许异样,偏生我表现得听话卑微,如她所想的那般。
不管她说什么,我都应下。
最终安然无恙从她院子里出来。
“林安安!你去见谁了?”
拐角处被个人影忽然冲撞一下,我顺势坐在地上,无辜地看她。
“你去了祁朝楼?”
不等我说话,她质问地声音再次传来。
祁朝楼是我特意取的名字。
满足祁昭作为男人的虚荣心,又与府上的朝露桥有异曲同工之妙。
听闻朝露桥是夫人与侯爷定情之处,而祁朝楼是我与祁昭幽会之所,实在妙哉。
祁昭自然知道其中寓意,他还是同意了。
今日我与祁昭一前一后离开,林茵茵的人瞧见了,找我算账来了。
“我问你话呢!”
我们之间虚假的平静终于被撕破,她冲过来踹我,我硬生生挨了一下。
“疼!姐姐,我错了。”
我顺势倒在地上,将脑袋磕得鲜血淋漓。
“姐姐饶了我吧。”
顾不得疼,我爬到她脚下,抱着她的腿。
这些年她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林茵茵气急了又是一脚踹过来。
“你当真去了那里!你什么时候与他勾搭上的?林安安,你这个贱人!”
她失了理智,上来打我。
疯了一样扯着我发髻,头皮生疼。
“够了!胡闹!”
怒喝声传来,那些跟随在侯爷身后的老爷公子们各个面面相觑。
从他们精彩绝伦的脸上,我仿佛看到了【这一幕不该出现在侯府】这样的字眼。
16
林茵茵脸色惨白地定在那里,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还是及时赶过来的夫人将她带走。
太子妃的位置不知多少世家盯着,多的是人想把林茵茵拉下马。
侯府嫡女在后宅打骂二小姐的事情悄无声息在京城传开,隐约有人提起她不配当东宫太子妃。
还有人说,那王家之子无恶不作,不知死了多少个夫人,侯府这是将二小姐往火坑里推。
夫人苦心经营的名声,危在旦夕。
她倒是想给我换门亲事,可若真换了,岂不是说明她做贼心虚?
最终还是嫡长子林顾出了个主意,在府上举办场宴请,当着众人的面问我是否真心。
林顾希望我当众说出不嫁的言辞来。
夫人和侯爷以我娘亲的遗骸为要挟,让我当场表达对王成的喜欢。
这,并不难选。
17
“安安的母亲也曾是我身边人,只可惜福薄,若是在天之灵知道她如今长大成人,该高兴的。”
夫人坐在主位,威严开口,都是恩泽。
我坐在下面,俯首帖耳,颇为恭顺。
所有人目光都在我们身上,想看侯府会怎么演这场戏。
“我本是好心,见你喜欢,想将你说给王成,谁知道闹出这些事情来。
“罢了,你且说说,到底是想嫁还是不想嫁?”
前面一句是威胁我,后面倒是虚假的问起来。
我目光扫过在场的人。
瞥见林顾一脸期待,又见祁昭微微阖上眼皮看不出情绪。
“是喜欢的,多谢夫人做主。”
我一句话让她紧绷的眉眼松懈下来,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
林顾神色激动想站起来,却被夫人一个眼神制止。
祁昭眼底闪过惊诧,很快就蔓开无边的冷意。
他们都对我不满,可那又怎样?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连嫁衣都没时间绣,十日后,就被一顶轿子抬入王家。
他们都说我早与王成私相授受。
我不在意这些虚名。
只是有些兴奋,多年筹谋,此时才正式登场。
18
嫁人前夜,我的小院子前所未有的热闹。
我如愿拿回母亲的遗骸,从所谓父亲的手上。
他眼底似有愧意,酝酿半天才开口。
“去了王家好好过日子。”
我讽刺一笑。
“等着被活活打死吗?”
他愣了一下,脸上闪过冷意。
“你这是什么话?既然是我侯府出去的,谅他也不敢对你如何。”
自欺欺人多了,他便真信了呢。
侯爷之所以是如今尊贵的侯爷,仰仗的是他有个好岳丈。
王家是世勋贵族,哪里需要看他的脸色。
似是想到什么,他语气平缓了些。
“你身子可好些了?”
我点了点头,”好些了。”
两年前就好了。
是祁昭给我找的郎中,吃了几贴药就好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却要了阿娘的命。
阿娘当初为了给我治病给京中写信,求夫人看在我是侯府血脉的份上。
谁知夫人救我的代价是让阿娘自戕。
她啊,想要圣德宽宥的名声。
对内没了阿娘这个碍眼之人,对外众人只会说她不计前嫌,宽宏大量。
“当初您与我娘,您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吗?”
阿娘安分守己,在夫人身边已经多年,不可能在最后要离开的关头做那种事情。
侯爷愣了一下,几欲动唇,都化为一声沉默。
答案早已经揭晓。
若不是他强迫,阿娘卑贱的身份做不到那步。
19
今年新科状元郎与侯爷有六七分相似,皇上见了都惊呼以为他们是父子。
更奇怪的是,他与我也有几分相似。
更巧的是,状元郎方声的母亲,竟是侯爷的远房表妹。
他们体面人的肮脏,寻了我娘这么个卑贱的人来挡。
蝼蚁好欺,贱命罢了。
20
王成不是王家嫡系,却在大婚之夜让太子亲临,整个王家都紧张起来。
祁昭以姐夫身份与王成饮酒。
王成惶恐。
因此,祁昭喝一杯,他喝三杯。
这件事被京城传为美谈。
都说祁昭心心念念的林茵茵,为她能做到这样地步。
却不知,王成被架着回了新房,与我洞房花烛的人是祁昭。
那日我让他要了我,他没要。
如今却要偷人。
我就说他会后悔的。
“殿下,他……嗯……”
我才往王成那边瞥一眼,他便更用力的冲撞,似是在发泄心中郁气。
“安安,你可真是磨人!”
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又道,”孤如今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还要如何?”
我眼底含泪,双腿却环住他腰身,整个人凑近过去。
“我只要殿下。”
“祁昭,我只要阿昭,啊……”
我语不成调,外面的丫鬟小厮们纷纷离开。
事后,祁昭往王成口中喂了药,又瞥了眼我,神色一暗,三两步将我搂入怀中啃上来。
直到天色渐明,他才匆匆离开。
他走后,自然有人将王成的衣裳剥去,很快又隐入暗处。
这是祁昭留给我的人。
或者说,是他留着监视我的人。
我最近的行为给祁昭找了点事儿,他不想让我再坏他好事。
林家对他还有些用处。
可我耐心已经耗尽。
21
不知祁昭给王成吃的什么药,他醒过来后看我的眼神格外温柔,见到我身上的痕迹时更是满意。
我娇羞地笑着,任由他将我搂入怀中。
王家是大家族,但因昨晚太子的叮嘱,族中长辈待我们异常亲厚。
我带着一堆赏赐回了院子。
入夜,才将将熄灯,王成便急不可耐地冲过来。
“夫人,你身上真香!”
他将脸凑在我脖颈处,我娇笑着闪躲。
闷哼声立即传来,他人倒下去。
黑衣人往他口中塞入药丸,将他衣裳剥干净,这才消失。
之后两天日日如此。
直到我回门那日,林茵茵一大早在门口等着。
她没见到我浑身是伤,甚至看王成对我温柔似水唯命是从,整个人惊呆了。
“表哥,我不是和你说……”
“说什么,我家娘子是最好不过的。”
王成脸上一阵慌张,话赶话在她没说完就打断。
一旁的林顾晃了晃神,脸色一瞬凝固。
等王成在与侯爷说话,我出来透气时被林顾拉到一旁的死角。
“安安,你……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
“可是……”
“哥哥希望他对我不好吗?”
我无辜地去看他,红了眼眶。
又道,”哥哥是怪我吗?可我不能不顾我娘的遗骸。”
“安安……”
他捏着我肩膀的力道加大,眼底都是沉痛。
我曾有意无意告诉林顾,阿娘有个青梅竹马,早就与她说好等她从府上出去就成亲生子。
加上我与阿娘长得像,但不像侯爷,他就存了些侥幸的心理。
如今是见我被人抢了去,心有不甘。
可林顾到底只是被娇养长大的世家公子,忤逆不了父母,甚至还是帮凶。
当他母亲为阿娘的事情茶饭不思时,他说:
“侯府血脉若是不顾,外人会说闲话。
“至于其他不相干之人,府上处理个奴仆罢了,母亲何须伤神?”
不过是个奴仆罢了。
哪里是什么人啊。
22
“你们在干什么?”
不敢相信地声音传来,林家小公子震惊地盯着我们。
林顾几乎将我搂入怀里,我侧脸靠着他胸口,仓皇无措。
林岩今年十岁,脸上还未褪去婴儿肥。
他如同林茵茵一般厌恶我至极,偏偏又拿林顾当最敬爱的兄长。
如今他最看不上的人正与他兄长厮混在一起,他自然受不了。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气得他头顶冒气。
“我要去告诉娘!”
他转身就跑,林顾当即去追。
朝露桥底下的水清冽异常,我提起裙摆也追了上去。
“小公子当心。”
在林顾和林岩拉扯间,我伸手去挡,实际上手托着他后背重重一推。
当然,不仅是他,我也掉下去了。
“安安!”
不枉费我日日用崇拜的目光去看他,林顾撕裂的声音传来,引得丫鬟小厮纷纷上前。
如今我身份不同往日,是王家新妇。
他们不敢亏待了我。
林岩又被我死死按压在水底,等众人近前了,我才将他松开,顺着水流的方向推一下。
“小公子!”
“林岩!”
我惊慌出声,丫鬟们各个一头雾水。
林顾仿佛才回过魂来,”岩岩……”
他再次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来,可惜已经迟了。
23
一朝回门,我落了风寒,久治不好。
林岩却丧命在侯爷和夫人定情桥下。
被打捞上来时面色惨白,早已经不成人样。
侯府夫人大口呕血,昏迷不醒。
林顾失魂落魄,跌坐在岸边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祁昭来祁朝楼找我,将我死死压在怀里。
“安安,你真不听话,你觉得我拿你毫无办法么?”
他声音染上冷意。
我知道,这次过火了。
可怎么办呢?
谁让林顾非要恶心我,谁让林岩是夫人的掌心宝。
我就想看她难受,只有她难受了,我才能开心一点。
“殿下,你在里面吗?”
敲门声传来,竟是林茵茵的声音。
24
我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愚笨,聪明在知道来这里找祁昭,蠢到敢敲太子殿下的门。
我缩在祁昭怀里,笑得散漫,用仅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
“殿下,我还有更不听话的时候。”
我言语轻佻,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祁昭浑身僵住,陡然瞪大了眼睛。
我双手攀附上去,借助腰力往上,直到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祁昭呼吸紊乱,手下意识托着我后臀。
“殿下?昭哥哥……”
林茵茵声音中已经带着急切,我唇角轻轻上扬,故意发出声音。
“殿下,她叫你呢。”
“什么?谁?”
祁昭盯着我神色晦涩,手上力道加重,掐得真疼。
我眼底满是水雾,微微嘟起唇。
“疼……”
他回过神来,神色怔然。
转瞬,我便被他压在床上,而外面,也没了林茵茵的声音。
颠鸾倒凤已经再熟悉不过,但这一次,祁昭格外用力,好些次我都差点背气过去。
小气的男人!
“林安安,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休想离开我身边!”
他恶狠狠地声音从耳畔传来,似乎还带着紧张。
我不过一瞬失神,很快就攀附在他身上。
“我如今是你的人,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嗯,乖。”
他动作轻柔下来,我藏下眼底的神色,越发卖力。
祁昭或许喜欢我,但喜欢程度不比当初的小白狐多多少。
我吊了他这么多年,一朝吃上口,他正处于食髓知味的阶段。
再说了,不听话的猫儿才让人抓心挠肺。
我是王成的新妇,他霸道的性格更忍受不了自己盯了这么多年的娇花被采。
他的底线被我一步步试探,下一步便是除去林家了。
25
林茵茵闹着不想与祁昭成婚。
她太骄傲了。
以为祁昭会像她父亲对母亲那般对她。
以为她还是呼风唤雨的侯府嫡女,京城贵女的典范。
殊不知,此时芳龄十八的她,又与太子定过姻亲,哪里有人家敢要。
因此她才提出来,就被侯爷打了个巴掌。
可事情终归还是传扬出去。
小公子林岩才病逝,嫡女又闹出这样的事情。
祁昭干脆顺坡下驴,找皇上求了圣旨将婚事取消。
他一脸无奈地看我,”安安,如你所愿了。”
跟在祁昭身边这几年,我知晓他与林家多少有合作和往来。
虽也在慢慢断开,但若按他自己的计划,估计还要好几年。
否则也不会与林茵茵定下婚期。
如今,他计划被我搅和得一团糟。
我当然要顺毛捋。
却被他推开,一双眼睛深沉黑亮,锁定在我脸上。
“我知你过得苦,你再多信任我一点,好吗?”
我眼底有酸涩泪意,心口也颤了颤,却很快灵台清明。
“好。”
我没看他眼睛,柔软靠在他怀中。
既然知道我过得苦,却也看着我过得苦,我要如何信任呢?
我不怪祁昭更看重权势,让我被林茵茵磋磨这几年。
可让我毫无芥蒂将人生交给他,似乎也不可能。
鞭子抽在身上是真疼,他清楚的。
我人生唯一的倚靠埋在了那个冬天,再也回不来了。
26
夫人急急忙忙回娘家寻求帮助,却不知现在的王家也自身难保。
西北战乱,军中粮草是王家新上任的侍郎负责押送,谁知送过去的粮食掺了大半的石头。
对了,阿源此时就在新任侍郎手底下做事。
我怎么可能让王家有机会帮她?
我【恰好】经过偏院,见夫人来回焦虑踱步,保养得宜的脸上出现沧桑。
好一道靓丽的风景,我还挺喜欢。
“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见我面色不善。
我笑着走过去,头顶钗环作响,微微行礼。
“这里是王家,我作为王家新妇,自然在这里。”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东西,给我走远点,我这会儿没时间与你多嘴。”
我理了理头发。
“夫人是想为姐姐的事情求王大人的吧,夫人知道姐姐为何不肯嫁给太子吗?
“恰好,事发的时候我在呢。”
“你……你说什么?”
她不敢相信地盯着我。
林茵茵当然什么都和夫人说了,我若是在场,那便只能是屋子里的那个。
她手指着我浑身发抖。
“贱婢!你怎么敢?”
我笑得轻盈:
“你们骂了我阿娘这么多年,我不过是睡睡你女儿的未婚夫罢了。”
“你……”
27
我笑着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俯身:
“你觉得我娘抢了你的男人,所以杀了她,可你明知道,她只是府上奴仆!
“奴仆如何爬床?
“若不是主人强迫,她都要出府成亲的人,怎么会抛弃青梅竹马!?
“你们体面人的肮脏,不肯戳破的腐臭,凭什么要我们的命来抵偿!”
“你疯了!你这心思歹毒的女人,和我走!我要带你去见大哥,我要让他给我主持公道!”
夫人拽着我往外走,却被我用力甩开。
我理了理衣裳,轻笑了声:
“去啊,最好是和你女儿一样,将事情传扬得人尽皆知。
“到时候看看是太子找你麻烦,还是王家找我麻烦。”
我有恃无恐,得意又张扬。
夫人眼底情绪炸裂开,愣在当场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沙哑悲切地声音传来,满是痛苦。
那张高高在上的面具终于被撕裂开。
竟破天荒的带着几分祈求,还真是少见啊。
“没什么,当初我阿娘死时,你们说是恩赐,如今我也想给你们一点恩赐。”
“你!你这恶妇!我当初就该杀了你!”
我挑了挑眉,她不想么?
只是她没本事罢了。
见差不多了,我好心提醒道:
“京城外十里庄有个杏花村,杏花村里有个妇人,是新科状元郎的母亲,夫人不好奇吗?”
“……”
她瞳孔猛地放大。
我笑着退开。
剩下的事情,便无需我操心。
夫人找人去状元郎的老家寻找,只知道他母亲早年过世,却不知道对方早就被侯爷接到杏花村住着。
28
侯爷和夫人恩爱夫妻的戏码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我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让阿源的人在街上传唱戏文。
不过三天时间,京城人人都知晓侯爷有心上人,与对方青梅竹马。
到了京城却爱慕虚荣,被世家贵族小姐盯上后谎称不曾娶妻。
小青梅不忍破坏竹马的前途,甘愿当无名无分的外室。
那日错将洗脚婢拉上床,并不是醉酒,而是将她当成小青梅。
我娘曾在醉酒的时候说过,侯爷误她。
“他爱的人分明是音音,为何要这番磋磨我?
“夫人不信我,侯爷便将我打发到庄子上来。
“我对夫人忠心耿耿,都错了,都错了啊……”
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对方的下落。
寻找侯爷发迹前的人生轨迹并不难,而在他可能接触的一众女子中有个叫方音的,是他远房表妹。
年轻的新科状元郎毫无背景,只是生得与他相似,又师从名家。
中间若说无侯爷牵线,谁信?
一生做戏的夫人这次自己当了回戏子。
她将人找到,率领众家丁,把人活活打死。
基本的体面也不要了!
方音,林茵茵……
她发现自己女儿的名字都与对方相同。
她发现林顾都不曾拜上的老师给对方儿子当了老师。
她发现恩爱不相疑原来是一场惊天动地的骗局。
可她杖杀的不是别人,而是状元郎的母亲,是侯爷心尖上的人。
她被人抓起来的时候披头散发,浑身是血。
我站在人群外,裹着暖和的大氅,笑得眼底都是泪。
阿娘,你在天有灵,看到了吗?
29
夫人在大庭广众下杀人,证据确凿,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王家急忙撇清关系。
侯爷和状元郎跪在大殿前,求皇上给个公道。
硬是将皇上气笑了。
“你到底是以何种身份在朕面前求?天底下竟还有这等事情,求着朕杀自己的正牌夫人!为的却只是个外室?”
皇上下旨,”永安侯欺君罔上,已有妻子却置之不顾,道貌岸然,褫夺永安侯封号,状元郎德不配位,此生不得入朝为官!”
侯爷被人抬回来的时候,我亲自到林家看他。
他才一见到我就猛地双目瞪圆。
“林安安,是你?”
他又惊又疑,不敢相信我怎会有这样的能耐。
30
我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拜别父亲。”
人生十五载,我头一回唤他父亲二字。
却是送别。
他啊,不配活着。
不过,总会有人来杀他的。
当年阿源的妹妹被夫人的人找到,本打算一起处理了,却被侯爷看上。
她被送到乡下庄子里严加训练,最后送到宦官床上,被活活折磨致死。
我答应了阿源,侯爷的命留给他。
31
林顾仓皇跑过来,披头散发,双目赤红,衣裳在他身上空空荡荡。
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
“安安,你……这一切都是……你为何?”
他真的不懂吗?
我笑出泪来:
“蝼蚁命贱,大公子似乎忘了当年死在庄子上的阿娘,该有多绝望。”
“安安,别走。”
他拽着我衣袖。
我轻轻佛开:
“你可知道小公子是谁杀死的?
“我将他脑袋摁在水里,他在我身上抓了一道道口子呢,大公子还想知道什么?”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
我冷笑着离开。
永安侯府从今往后成了笑话。
朝露桥被人拆了。
侯夫人被判死刑,侯爷自尽身亡,嫡长子林顾大病不起,嫡女林茵茵更是疯疯癫癫。
这一家,没一个落得好的。
唯独我,在王成看到我身上青紫的痕迹后,一把将我推到床角,狰狞着脸。
“是谁?你敢偷人?”
32
我笑得张扬。
“没有偷人呢,每回都不是你。”
“什么?不可能!”
他不敢相信,我笑了笑:
“你没发现你对别人不行,唯独对我行吗?”
“你……”
他双目瞪圆,眼底都是杀意。
可不等他动手,就被人打倒在地上。
“姑娘,殿下让您最近莫要张扬,等他回来。”
暗卫头一回开口说话。
兴许是京城的事情闹得太大,祁昭似乎是怕了。
我无辜的耸了耸肩。
“这是他自己发现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过了会儿,我又说不如去祁朝楼住着吧。
在王家等王成醒过来,他一定会杀了我。
暗卫无奈同意。
可我又怎么会乖乖等祁昭回来呢?
我说过,我不做宠物,不做卑贱的走狗。
33
十日后,祁朝楼起了一场大火,我葬身其中。
等火势灭了时,我已经坐上南下的马车,手中抱着的是阿娘的骨灰。
我想带她去看看江南暖春,定比京城好。
“安安……走不了了。”
阿源无奈的声音传来。
我一愣,掀开车帘对上祁昭风雨欲来的双眸。
他嘴角噙着嗜血的笑:
“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把你拎过来!”
我想哭。
他又说,”不准哭!你勾搭我这么多年,利用我做这么多事情,老子宠着你帮着你,你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的?”
我:……
“我想去江南。”
他脸色一黑。
我又补充,”玩玩儿?”
他面色稍缓,”嗯,过几天带你去。”
我表面同意下来。
可来日方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