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宿舍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和苏明清隔着空气对峙起来。
她再也没打算掩藏眼里的厌恶和怨怼,这会一股脑全都发泄出来。
她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不就是个作业,你倒是牛起来了?我都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很忙所以没时间写。”
“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你帮我这一次会怎么样?会缺胳膊少腿吗?”
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说:“你不写作业你有理了,我不帮你倒成了我的错了,你别以为是一个宿舍的就能道德绑架我!”
一旁的欢欢说:“苏苏,这件事情是你的不对,时间还来得及,你再做一份吧,我们也可以帮你。”
苏明清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转身摔上门出去了。
她有她自己的解决办法。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她的名字加在了隔壁宿舍那组里。
老师对我们这一边五个人,一边三个人的组有些不太满意,所以我们两个组的作业成了老师的重点观察对象。
上台演示的时候,苏明清她们那组并没有我们这组这么顺利。
苏明清讲话时磕磕巴巴,老师的好几个问题回答不上来。
最终老师忍无可忍的说:“我合理怀疑你参与小组作业的真实性,你们这组的成绩记零分,下周再交一份上来。”
苏明清红着脸辩解:“没有老师,我真的参与了,我就是太紧张了。”
老师睨了她一眼:“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的课上弄虚作假。”
苏明清成功把整个组的人拖下了水。
隔壁宿舍的四个人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如果当时我在作业上加了她的名字,那么现在被连累的就是我们。
欢欢和佳宁松了一口气,现在认为我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苏明清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她从台上下来回到座位。
整整一节课,我的后脑勺都差点被她愤恨的视线烧出一个洞。
这件事成了我和苏明清的导火索。
她干脆彻底和我撕破脸,不止在宿舍里不给我好脸色,在外面也哭哭啼啼的和别人说她委屈。
她说我不好相处,脾气特别暴躁。
她本来想和我交朋友,没想到我却处处为难她,还让她小组作业记了零分。
这件事情我根本没办法解释。
她未雨绸缪,早在没开学的时候,就已经在新生群里为自己未来大学的四年立稳了人设。
大家现在都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再加上张栩晨的刻意熏陶,我就成了大家嘴里那个仗势欺人,眼高于顶的富家千金。
她成了受尽委屈的小白莲花。
这天,苏明清突然主动和我搭话。
她说:“陈默,辅导员统计学生的个人信息,麻烦把群里的表填一下发给我。”
其他信息倒是没什么可纠结的,倒是父母的工作有些不太好写。
我看了一眼一直偷偷望向我这边的苏明清。
我默默的删掉表格里的字,然后写上了农民。
她不是爱捧杀吗?
把人捧得高高的再摔下来,谁不喜欢呢?
我也喜欢。
8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爸妈确实都是农民。
种一山头茶叶的农民。
那茶叶不是别的,正是市场价十几万一斤的远山。
他们觉得千金难求的珍贵玩意,却是我从小司空见惯了的东西。
我以前还总吐槽我爸。
我爸戴着眼镜研究着象棋,我说:“这茶叶我也没品出来有多好喝,怎么能那么贵啊?”
我爸啪的一声落下棋子,他说:“物以稀为贵啊,这茶叶可是你爸我研究出来的高级品种,再加上一点商人的头脑。”
他点了点太阳穴,然后笑得很是不怀好意。
我们一家子加起来有八百多个心眼,多出来的那些让我哥这个缺心眼的补上了。
我哥这个傻白甜,在阴险狡诈的狼窝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和我爸妈在讨论羊要养肥了再杀,我哥只会来一句烤羊肉串真香。
烤羊肉串确实很香,但是没有把人高高捧起再摔下来的那狼狈样香。
我把表交上去的那一天,苏明清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上蹿下跳,笑的合不拢嘴。
她又开始努力地和我套近乎,四处宣扬我家里有钱的消息。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要整我的序章。
开班会那天,她故意要求班里农村户口的人举手。
我顺势举起了手。
她故作惊讶的感叹:“默默你家那么有钱,居然是农村户口啊!”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就向我投来不可思议的视线。
她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没礼貌,她笑着解释说:“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毕竟现在有钱人哪个不是城镇户口呀,我只是有点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我回以她一个大大的微笑。
一个被众人不喜欢的人,一旦有什么端倪,大家都会狠狠的深究到底。
试图挖掘出来那个人不可告人的污点。
这就是习惯性思维的可怕之处。
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并认为那就是事情的真相。
这时候跳出来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与其着急的辩解反驳,不如把这一切都奉还到始作俑者身上。
大家纷纷开始揣测我是否真的是富家千金,凭着我的农村户口开始大做文章。
苏明清就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她在朋友圈发了一张自拍照。
照片里她有些疲惫地托着腮帮子。
看似照片的重心在她,可实际上我的名字却出现在了照片的右下角。
她把我的个人信息表打印了出来。
稍稍放大就能看到,我父母职业的那一栏写着农民。
她的人际关系很广,从学长学姐到别的专业的同学都有她的联系方式。
她用这种暗戳戳的方式来告诉大家。
我实际上就是个没钱还爱装的下头女。
心眼子真多啊。
我打着哈欠,默默地给她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9
这件事情如她所愿的发酵,进而愈演愈烈。
甚至学校的论坛上都有关于扒我的帖子,虽然发帖人用了我名字缩写,但大家都能猜得到说的究竟是谁。
他们对着我的穿衣打扮评头论足,说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整天穿的衣服和背的包,能是连牌子都没有的地摊货?
反观苏明清才是真正的富家千金,知书达理又落落大方,穿的用的无一不是大牌。
我只能说,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我爸的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上流人群。
他们根本不会像苏明清一样,恨不得买大LOGO的衣服来彰显自己的身价。
因为现在都流行找工作室私人订制。
我注册了一个小号,又买了很多水军发帖子跟风捧苏明清。
苏明清很是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忙着指挥水军的时候,那个早就被我抛之脑后的男朋友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
在电话那头,张栩晨咆哮着吼道:“你爸妈居然都是农民?那你之前和我装什么!还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
他又说:“我现在都成了别人的笑柄了,我是你男朋友,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以后怎么见人?你要装能别连累我吗?”
隔着手机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他差一点就要飚脏话了。
这几天我被众人声讨的时候,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从头到尾都没为我说过一句话。
他之前夸下海口,现在脸被打得啪啪响。
我说:“是我逼着你吹牛的吗?我自始至终都没亲口说过我家很有钱,是你因为那几个字就浮想联翩,戏多的很。”
我又说:“你不是特别恨有钱人吗?觉得他们有两个钱就了不起,现在知道我家里穷了,你反而又不痛快了。”
电话里他沉默了好一会,后来他才支支吾吾的说:“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是觉得你不应该骗我。”
“咱俩迟早是要结婚的,所以你不应该瞒着我,我就是太伤心了。”
结婚?
你看我想和你结婚吗。
他这惺惺作态的样子和苏明清如出一辙的让人恶心。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萌生出来。
我试探着说:“最近大家都拿我和苏明清作比较,你会不会也...”
我话都还没说完,他就着急的打断了我,他说:“怎么会呢!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苏明清或许没有咱们想的那么坏,你以后在宿舍也别总找她的麻烦。”
好家伙,明明是她先来招惹我,怎么变成我去找她麻烦了?
之前他还和我一起吐槽过苏明清,可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
张栩晨会在我吐槽的时候说,苏明清应该没有那么坏。
他让我别老是针对她。
我冷笑一声:“好啊,我知道了。”
10
垃圾就应该和垃圾一起,呆在垃圾堆里。
这是我爸妈从小教给我的话。
最近学生会招新,我提前打听到了消息。
张栩晨要和苏明清一起加入外联部。
期间张栩晨一直尝试着从我嘴里套话,问我要不要加入外联部。
他说外联部很麻烦要去外面拉赞助,像我这种最讨厌麻烦的人肯定不喜欢。
他的言外之意我再清楚不过了,不就是不想让我加学生会吗?
我也顺着他的意思,一直表示不愿意去。
直到招新的最后一天,我才给外联部递了申请表。
我和张栩晨排队等面试的时候,他是肉眼可见的惊慌失措。
他有些气急败坏的问:“你来干什么?你不是说你不参加的吗?”
我摊开手说:“我又想来了不可以吗?”
他没再说话,黑着脸转过头去。
面试的过程很顺利,但部长和几个干事考虑到我在学校的风评,很是为难。
我还想再争取一下的时候,苏明清蹦跶着从后门进了教室。
她看到我惊讶的说:“这不是陈默吗?你也来外联部吗?可你最近的风评...哎呀我不是故意要提的。”
她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一脸无辜的吐了吐舌头。
她来面试就是走个过场,外联部早就内定她通过了。
她和几个学长学姐当着我的面熟络的聊了起来,把我晾在一边。
最后她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一样。
她比了个拜托的手势说:“学长,陈默是我的舍友啦,人很好的哦,只是大家一直对她有什么误解。”
“看在我的份上,就让她进外联部吧!”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踩一捧一,又卖了我人情,还拉了一波大家的好感。
她不知道的是,从今天开始,我会让她无比后悔拉我进外联部的这个决定。
毕竟才刚开学,外联部的活动也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在开一些可有可无的会。
我开始有意无意的告诉苏明清,我和张栩晨的感情很好。
就算我的风评烂穿地球,张栩晨也依旧会义无反顾的站在我这边。
我挑准了苏明清在的时候,努力和张栩晨秀恩爱。
虽然每次张栩晨都格外的不自然,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
但这依旧刺痛了苏明清的眼睛。
她把我经历铺天盖地的恶评依旧镇定自若的原因算到了张栩晨头上。
再加上她见不得我半点好的恶趣味。
她开始找机会接近张栩晨,然后欣赏的看着我吃醋难堪的表情。
这天开完会的时候,她穿着小吊带当着我的面就扑到了张栩晨后背上。
她的语气满是娇嗔,她说:“栩晨哥,今天晚上聚餐你有没有空呀?”
张栩晨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子,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却始终没把靠在身上的苏明清推开。
苏明清突然一脸才看见我的样子,低低的惊呼了一声:“陈默你也在呀,一会要不要一起去。”
“不过我们都以为你不去呢,所以没算上你,没关系我们重新定位子也可以的,也就是多加个椅子嘛。”
一开始摆明就没打算带我一起去,现在就装开始好人了。
大家都长着眼睛,她以为大家都是瞎子看不出来她这副明目张胆挖别人墙角的嘴脸?
实际上大家只是因为她富二代的光环,自动选择无视了她的恶臭行径。
如果有一天这个光环褪去,她还能像这样耀眼吗?
我垂着头收拾东西,闷声说:“我还有事,我就不去了。”
11
我前脚刚走出教室,后脚就听见他们在里面嘻嘻哈哈:
“你听听她说什么,我还有事...她能有什么事啊?自己都觉得自己多余又难堪。”
“她装富二代的时候也不想想自己被戳穿的那一天吗?我们的苏苏可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她酸了吧?”
“你们别这样说啦,陈默只是性格不太好,大家都是一个部的,要多多包容她。”
那几个嘲讽我的声音是都来自于和苏明清关系好的小姐妹。
我突然想起了狗仗人势这四个字,却又觉得有点不太合适。
应该是狗仗狗势吧。
外联部这次团建到很晚,宿舍都锁门了苏明清都没回来。
第二天大清早我就迫不及待的约张栩晨见面。
他一直借口推脱,摆明了不想见我。
我在电话里哭的泣不成声,他实在没办法才答应了晚上在宿舍楼下见。
我提前就在楼下等他了,他慢慢悠悠好半天才从楼梯转角处出现。
明明刚入秋的天气,根本算不上冷,他却穿了一件高领子的卫衣。
他把脖子全都缩进了领,模样很是滑稽。
我挑了挑眉毛问:“你冷啊?”
他下意识的点点头,却目光闪躲:“昨天感冒了,今天不舒服。”
我岔开话题和他聊了一会,趁着他放松的时候,我眼疾手快一把扯下了他的领子。
他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在昏暗的路灯下格外显眼。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做了什么。
他的第一反应是生气,他瞪着眼珠子大声地质问我:“你要干什么!”
我指了指他的脖子,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我一个字都没说,他却像个被点着的炸药桶对着我发脾气,他吼道:“你不会怀疑我劈腿了吧?你怎么能那样想我?”
“我是昨天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是一个学长亲的,你不信可以问我舍友去!一点小事你就非要小题大做是吗?”
一个人只有在没理的时候,才会靠着嗓门和愤怒的情绪给自己撑腰。
我淡淡的说:“分手。”
他比我还急,冲上来就要抓我的手,却被我先一步躲开。
他尝试着放软语气说:“你别闹了好不好?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要和我分手吗?”
“你是我的初恋,我有多喜欢你多在意你,难道你也不清楚吗?”
望着他含情脉脉的脸,我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我丢下一句‘你比我更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就走了。
回了宿舍后,苏明清一见到我就迫不及待的发表自己使用过垃圾后的感受。
她戏谑的说:“陈默,你那个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的男朋友,被我抢走是什么滋味啊?”
“我就是要让你知道,爱在别人面前逞能,装来装去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我深吸一口气,抡圆了胳膊就送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她的脸颊通红一片,渐渐肿起。
她眼睛里的难以置信消退之后,燃起了噼里啪啦愤怒的小火苗。
我手上沾上了她的粉底液,我嫌恶地拍了拍手。
她扯着嗓子尖叫:“陈默!你敢打我?”
我冲着她比了个中指:“能被抢走的都是垃圾,你这辈子只能捡我的剩饭吃吧?小乞丐。”
12
苏明清彻底炸了。
她抬起手要揪我的头发,却被我眼疾手快地躲开。
她还要打我,却被我先一步推倒在地。
她骂骂咧咧挣扎着想爬起来,不知道是崴了脚还是气的使不上力气,费了好半天劲也还坐在地上。
她把怒火发泄到了围观的两个舍友身上,她对着一旁的欢欢骂道:“你瞎了啊?看不见不能扶我一把?”
欢欢和佳宁两个人就装作没听见一样。
就算她们再讨厌苏明清也不敢像我一样明着和她宣战。
她们怕的不是苏明清,是苏明清背后的光环。
我不怪她们不敢出手帮我,换作是我,我或许也只会忍气吞声。
苏明清扶着凳子狼狈的站了起来。
我现在才看清楚,刚刚推搡之间,她的鞋跟劈了这才崴了脚。
她刚想上前一步又疼的直抽气。
她嘴巴一撇,咧开嘴嚎啕大哭:“我告诉你!我爸和学校领导有关系!我要让学校开除你!”
她又掏出手机打电话,没一会宿管和辅导员就来了。
苏明清见到来了人给她撑腰,哭得更大声:“陈默打我!我什么都没做她上来就打了我一巴掌,还让我的脚崴了...”
辅导员一边安慰着她一边问我是因为什么。
还没等我开口,一直沉默的欢欢却先我一步说:“是苏明清一直欺负陈默,陈默也没有动手打她,只是推了她一下,她就崴了脚...”
苏明清立马捂着自己的脸颊反驳道:“你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她没打我我的脸怎么红了的?”
佳宁默默的说:“因为你是敏感肌。”
“你神经病啊!”
三个人各执一词吵成一团。
我有些愣神。
我从没想到欢欢和佳宁会站出来帮我说话。
宿舍就两个目击证人,现在她俩都在帮我说话,就算辅导员来了也只能不了了之。
苏明清气的只剩下一口气,和她爸打了一晚上电话,扬言用不了几天我就得收拾东西滚回家。
也不知道是谁该滚回家。
说不定某些人到时候连家都没了。
我让我爸帮忙调查苏明清的家庭背景,正好最近才有了消息。
一个连上流圈挤破脑袋都挤不进去的小人物,靠着一点亲戚关系就嚣张跋扈。
看她家不爽的人多了去了。
13
系里最近要办一场大活动,外联部开始商量着拉赞助的事情。
部长说,这次谁拉的赞助最多,大二的时候可以破格升副部。
大学就像是社会的缩影。
副部不是最终目的,重要的是未来三年的话语权和面子。
苏明清那几个小姐妹立马帮腔:“这还用问吗?这不是苏苏动动手指头就能搞定的吗?”
“苏苏家里那么有钱,别说十几万了,就算拉几十万赞助都不在话下吧...”
有了苏明清的小狗腿做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吹嘘起她来,甚至都提前喊她副部了。
我啪的一声合上本子,我说:“靠家里的钱拉赞助岂不是对别人很不公平?”
苏明清都还没急,张栩晨就先急了,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靠家里的钱怎么了?你这种人怕是想靠都靠不了吧,渣女!”
张栩晨给自己立稳了深情人设,对外面只说是我无理取闹把他甩了。
结果转头做起了苏明清的小舔狗。
我说:“这让我很质疑你的工作能力啊,准副部长。”
苏明清冷笑一声,指尖笃笃的点着桌面,她说:“我最喜欢打别人的脸了,我要是不靠家里的钱拉到赞助,你到时候就跪下来给我道歉。”
我挑了挑眉毛:“先做到再说呗,大小姐。”
连一天都没到,我挑衅苏明清的事情都传到了别的系,到处都有人伸长了脖子准备看我的笑话。
我又砸钱买了好多水军和写手,故意抛出苏明清和远山茶业董事长有关系的话题。
写手不愧是专业的。
劲爆的标题,含糊其辞的内容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吃瓜群众的眼球。
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坚信苏明清一定能拿到鼎鼎有名的远山茶业的赞助。
苏明清已经被我捧到了这份上,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约了我爸大半个月,眼瞧着还有一周就要截止了,却迟迟等不到回应。
她急的焦头烂额,嘴巴上也长了好几个火泡,她天天打电话催她爸,让她爸想办法。
她打电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浓的哭腔:“爸!你快想想办法啊,我话都说出去了,这多没面子啊。”
依稀能听到电话里她爸的声音,也没比她好到哪去。
她爸说:“你不看看人家是谁?张董是随便谁想见就能见的吗?咱家在人家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不过我听说张董他的女儿和你在一个学校,你试着和他女儿搞搞关系也说不定!”
她猛地一怔,然后呆呆的说:“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学校没见过啊。”
我摸了摸鼻子。
我爸的隐私工作看来做的还不到位,还是被有心人打听到了。
以前我爸的生意刚起步的时候,就有好多人想抱紧我爸的大腿。
我这个小女儿就是首当其冲的巴结对象。
苏明清挂掉电话后,两个眼睛好一会才重新聚焦,她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
又是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不过很快她就扯着嘴角笑:“怎么可能呢,连姓都对不上。”
也是,我后来改了姓,和我妈一个姓。
14
我和我爸提了一句。
第二天我爸就约苏明清见面了,她的见面时间只有三分钟。
苏明清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又专门找了人帮她润色措辞,然后在宿舍模拟练习了三天。
她前脚刚去我爸公司,我后脚就跟着进去了。
前台的人一眼就认出来我是少东家,她正要打招呼,我赶紧先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跟着苏明清上去了。
苏明清太紧张了,她一直在揉裙角,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
所以她一直也就没发现我。
她在会客室里踱步,我清了清嗓子说:“呀,好巧。”
她听到声音才注意到我,她瞪圆了眼珠子开口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抬了抬下巴:“和你一样,来拉赞助。”
她歪着嘴嗤笑:“就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是就凭你也想和我抢?”
“信不信我现在叫保安把你轰出去!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副穷酸样怎么好意思进来的。”
她把我从头到脚都批判了一顿,直到秘书来喊她。
她脸上立刻扬起一个讨好的笑,顺便指着我说:“这个人没有邀请擅自闯进贵公司的,我害怕她手脚不干净...”
秘书听到她的话后把目光转向了我,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给他递了个眼色。
秘书见到是我之后,想起刚刚苏明清的话,吓得脸都白了。
他抿着嘴大脑飞速运转,愣是没想到该怎么说。
秘书不自然的反应落在苏明清眼中变成了生气,她更加笃定了我就是擅闯,说的更带劲了。
秘书看着我越来越黑的脸,掉线的大脑终于上线了,他说:“这位和您一样,都是来见张董的。”
苏明清差点惊掉了下巴,但她依旧强撑着笑容说:“哈哈...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她没工夫细想,连忙跟着秘书去见我爸。
苏明清从我爸办公室出来之后,下巴翘的老高,趾高气扬的点着我的肩膀说:“我不知道你怎么联系上张董的,但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赞助我拿到了。”
“你等着给我下跪道歉吧。”
她还想再讥讽我两句,可一想还在公司,转身踩着小高跟走了。
给我留下一个无比潇洒的背影。
等她走后,我直接推门进了我爸办公室。
我爸正在沙发上气定神闲的喝茶,被我推开门的动静吓了一跳,被茶汤烫了嘴巴。
“咳咳咳...”
我一屁股坐在他的老板椅上,我说:“爸,你怎么和她说的?”
我爸说:“打太极和她聊了两句,随便表个含糊不清的态度,她就当真了。”
“你是不知道,她一见到我就舌头打结,磕磕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明白,还得我提醒她...”
我爸有模有样的学起苏明清来,我笑的差点眼泪都飚出来了。
她要是知道被我摆了一道,那表情一定更精彩。
15
钱都没到手,苏明清就笃定拉到了远山茶业的赞助。
别人问她怎么样,她故作谦虚的说:“哎呀,都是自家人,这一点赞助当然不成问题。”
我居然不知道苏明清什么时候成了我家的亲戚。
她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艳羡的目光。
我则是继续买水军发吹捧她的帖子。
她被周围人捧的彻底忘乎所以了,真面目也渐渐的露了出来。
她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惹得别人敢怒不敢言,谁都不敢得罪这尊大佛。
她还时不时地来挑衅我,故意做些小孩子的恶作剧恶心我。
她特地办了一个庆功宴,不止邀请了外联部的人,还特地叫了好多和她关系好的小狗腿。
我也是她邀请的对象之一。
可我的时间比他们的晚了整整两个小时。
苏明清说下午五点在她家小区门口见面,而她告我的却是七点。
我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肯定谋划着怎么让我出丑丢人。
我看着她发在群里的地址勾起了嘴角。
我看时间差不多准备出发的时候,欢欢喊住了我,她说:“苏明清她肯定是要整你,你还是别去了!”
是我要整她。
我摆了摆手说没事。
到了苏明清家的小区门口,果不其然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这是个名副其实的高档小区,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一般人自然是进不去的。
比如我。
门口的保安看到我的打扮,直接把我拦了下来,他耐着性子说:“不好意思,不是住户不能随便进。”
他话音刚落,不知道从哪涌哗啦出来一堆人。
苏明清隔着门禁和我对峙起来,她毫不留情面的放声大笑。
周围的人跟着起哄,首当其冲的就是我的前男友。
张栩晨搂着苏明清的腰说:“你都没被苏苏邀请,还上赶着来丢人吗?”
“让你进来也行,苏苏现在拿到了赞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下跪道歉。”
苏明清的几个小姐妹也在高声起哄。
他们还有人举着手机录视频。
试图把我难堪又狼狈的脸保留下来,时不时拿出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我从始至终都很淡定。
保安扯了扯帽子转过脸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我对着保安冷声说:“你是新来的吧。”
他被我问的有些懵,点点头说了声是,他又说:“不过你不是这个小区的,按规定肯定是不能进的。”
“你也别为难我,我们都是按规定办事。”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我这身衣服已经够明显的了,人字拖配宽松半袖。
我掏出手机打电话。
很快一个穿着西装,戴着小眼镜的男人坐着巡逻车就匆匆赶来了。
他挤过众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我面前保安的帽子。
保安委屈巴巴的喊了声哥。
西装男没好气的说:“她不是这个小区的,但这个小区都是她家的。”
“上岗前他们没给你培训吗?让你们好好认人,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西装男训斥了保安好一会,才又搓着手和我说:“往常不都是张董的秘书来吗?陈小姐今天亲自来啊。”
刚刚还笑的快岔气的苏明清呆住了。
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脸和纸一样惨白。
16
我不是真的去收租的,只是装模作样走个过场。
专程去看苏明清吃瘪的表情。
想起她那天的样子,我就笑得合不拢嘴。
张栩晨和她一样,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了一样,看着西装男和保安给我鞠躬道歉。
他们一群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出奇的安静,直到我踩着人字拖慢慢悠悠的离开。
在学校里,我的名字突然又和远山茶业董事长联系了起来。
我没有表态,任由他们发挥想象力猜。
苏明清整天坐在宿舍里焦头烂额。
她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鬼鬼祟祟的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就连我睡觉的时候,她都会把床垫掀开,透过床板的缝隙盯着我。
我闭着眼睛说:“你发什么疯?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话音刚落,她的脑袋就立刻缩了回去。
张栩晨开始疯狂的发消息轰炸我,一遍又一遍的问我到底和张董是什么关系。
我实在烦得不行,索性把他拉黑了。
临近截止时间,原本就很焦虑的苏明清更加焦虑了。
她啃着手指甲如坐针毡,给远山茶业发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甚至连她爸屡次三番出面去求,我爸都不予回应。
赞助没拉到,当初夸下海口的苏明清彻底崩溃了。
她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缩在宿舍里,用被子蒙着脑袋哭哭啼啼。
她根本不敢见外联部的人,因为她一个人,硬生生拖累了整个部,连带着所有人跟着她一起丢人。
该我上场表演了。
我揣着赞助找到了部长,我说:“苏明清没拉到,但是我拉到了,活动那天张董表示他会亲自出席。”
教室黑压压坐满了人,他们原本在控诉苏明清,结果我这话一出,教室立马变得死一般寂静。
部长反应过来还想试图和我套近乎,但我已经转身走了。
活动那天,我爸拿着话筒在台上讲话。
几个领导在下面一脸认真的奋笔疾书,就连我爸话里的标点符号都怕落下。
幸亏今天没有记者来,要不然会很麻烦。
看得出来,我爸很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脸上写满了怨气。
我爸东扯两句西扯两句最后潦草收了尾。
顷刻间,台下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下台前,我爸又补充道:“我很荣幸我的女儿能够在本校学习,当然我也是作为一个家长,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快快乐乐的。”
“如果有人欺负我的女儿,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的,是吧,默默?”
我爸刚刚还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这几句话说起来倒是中气十足。
我坐在人群中冲他扬了扬手。
我爸一眼就看见了我,难掩兴奋劲,止不住的冲我招手。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抽气声。
我瞥了一眼坐在我前面的苏明清,她看到我在看她,飞快地转过了头。
活动结束后,我爸在校门口等我。
我回宿舍收拾东西打算搬出去住。
本来就想稍微体验一下宿舍生活,没想到居然这么扫兴。
苏明清手足无措的看着我,她好半天才试探着开口说:“默默...那个,以前是我不对,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你能不能...”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我说:“能不能什么?我给过你机会让你别来招惹我,你一次又一次踩着我的底线。”
“你爸偷偷搞的那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吧?你有这和我说话的功夫,不如先想想以后住哪吧。”
她吓的白了脸,嘴唇也哆哆嗦嗦,冲上来要拉我的手,却被我毫不留情的甩开。
17
我爸要整苏明清家的小公司,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反而是有很多人赶着落井下石,趁这个机会巴结我爸。
苏明清她爸抓着她来我爸公司,求着见我爸一面,结果被拦在门口。
她爸倒是坚持不懈来了好几天,连着碰壁之后,她爸也崩溃了。
当着众人的面,在我爸公司楼下狠狠的扇苏明清巴掌。
我说过的,我会让她连家都回不去。
很快,她家的公司被收购,名下的房产尽数被抵押。
她办了休学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说不定在哪和她爸捡瓶子。
学校的论坛上关于我的帖子传疯了,就算我只有有课的时候才会回学校,但我的照片总是会被一些人拍到。
我是买水军的老顾客了,大手一挥,在论坛上把我的帖子全都压了下去。
学校又出面制止,这才勉勉强强收住了漫天飞的流言。
张栩晨在学校里堵过我好几次,死皮赖脸的求复合。
我摘下墨镜,冷声说:“你爸妈都是老实本分做小买卖的,你再来恶心我,我就让你一家跟着你一起喝西北风。”
“有苏明清做前车之鉴,你自己掂量掂量。”
我语气里带着浓重的威胁。
他听明白了我的意思,连滚带爬地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毕业后我进了我爸的分公司,隐姓埋名做起了小职员。
职场霸凌嘛,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沉闷的生活漫长又无聊,捉弄他们成了我的乐趣之一。
后来我爸又和我聊起了苏明清,我差点都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
我爸说:“还是默默学到了她爹我的精髓,人要高高捧起来再摔下来,羊也要养肥了再杀...”
我哥探出脑袋冷不丁的问:“是,羊肉串肥点好吃。”
我和我哥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
还是我哥厉害,扮着傻白甜,却恶趣味的捉弄着所有人。
不知道下一个苏明清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