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征的人是徐达。
徐达是开国将军之后,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太子殿下当天就来向我邀功。
“谢安孤厉不厉害,孤知道你不想江宁出征,力排众议才把这次机会给了徐达。”
“好像江宁出征,殿下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吧。”
我不顺着燕临给的预设答案走,反而让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是殿下也幸苦啦,听说殿下为了推荐徐达在朝堂上舌战群儒。”
看着燕临湿漉漉的眼睛,我还是忍不住夸奖了一下。
毕竟结果确实是我期待的。
这种期待在我得知长公主的人是副将的时候,瞬间落空。
“太子殿下,臣女总觉得长公主会做出一些不利景朝的事情,要不要告知徐将军提前防范一下?”
我说出了我的担忧。
燕临让我放心,说他已经提醒过徐达了。
我们都觉得,已经做足了准备。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徐达的第一封战报,是战败的消息。
哦不对,或许长公主殿下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缝制嫁衣,针尖不小心戳破了手指,血混进了鲜红的嫁衣中。
战败了,有多败?
燕城,还是守不住了吗?
与战败的消息一同传来的,是总将领徐达通敌的消息。
徐达是燕临推荐的。
皇帝大怒,下旨将燕临禁足东宫。
我联系不上燕临了。
第二天,朝堂上长公主一脉的人,把通敌叛国的罪名安在了燕临的头上。
我不知道皇帝信不信。
但是,燕临从东宫进到天牢了。
我不相信徐达会通敌,徐家的荣光已经够高了。
徐氏子弟不会抹黑自家门楣。
我也不相信燕临会通敌,他的愿望是开疆扩土政治昌明。
但是我需要证据。
我找上了燕临的暗卫,尤其是那个我见过的小一。
燕临之前给了我一块玉佩,凭借玉佩我可以调动三十人。
够了。
我将这三十人分成了三队人马。
一队去往边疆探查那个副将和徐达的真实情况,以及为燕城找救兵。
一队去往江宁的府上,查找江宁和长公主联系的痕迹。
一队去长公主府邸探查。
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一点都查不到。
两天后,去往长公主府邸的小队没有收获。
去往江宁府上的小队也没有收获。
快点,再快点。
所有的希望都在最后一队身上了。
其他人盯死了长公主。
父亲说,皇帝已经打算赐死燕临了。
差不多三天后就会让这位曾经的太子殿下选择怎么去世。
京城的登闻鼓响了。
在第三日的清晨。
尚未到朝臣们上朝的时间,于是他们聚在一起看戏。
议论着这次居然是一个女子敲响了登闻鼓,不知道这次是否能成功到皇帝面前。
另一个认为够玄,我这小身板不知是否扛得住十次廷杖。
这些大臣们都这么闲吗?
一会儿一个大太监出来了。
“何人敲响登闻鼓?”
大太监高声询问,直接忽视了站在登闻鼓旁边的我。
“回公公,是臣女,谢家嫡女谢安。”
我放下手中的鼓槌,向这位公公行了个礼。
“敲响登闻鼓即意味着有冤情,但是上达天听是要付出代价的,敲鼓者须廷杖十次,谢安姑娘可还要敲响此鼓?”
大太监皱了皱眉,眼睛中充满着不信任。
“要!”
我说的斩钉截铁,身旁的阿桃泪眼涟涟。
老太监领我去领廷杖,见劝不动我,索性沉默不语。
廷杖打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甚至有闲心比较,不过如此,和火烧皮肤相比差远了。
老太监说登闻鼓一共被敲响了几次,廷杖一声不吭的,我是第一个。
虽然我后背已经沁出了血渍染红了衣裳。
尚未来得及更衣,我就被带到了朝堂之上,皇帝面前。
也好,当着众大臣的面才能一次捶死长公主。
“不知台下何人?敲响登闻鼓所为何事?”
“臣女谢安,敲鼓为太子殿下通敌叛国一事!”
朝堂瞬间安静。
我甚至收到了好几道“你不要瞎讲”的目光。
良久的沉默后,我听见皇帝说,“敲响登闻鼓是为鸣冤,不知道废太子有什么冤情可鸣?”
“太子殿下通敌之事乃是被人诬诟,这就是臣女要鸣的冤情。”
朝堂更安静了,甚至大臣们连呼吸都放缓。
“谢安姑娘可是有证据?敲响了登闻鼓也是需要证据沉冤的。”
我看了一眼问这句话的人,吏部尚书,长公主的人。
皇帝看我的眼神里也带上了探究。
我没有证据吗?
“回这位大人,臣女有证据。”
在人均累死三匹马的状态下,去查副将的那一小队终于回来了。
“太子与臣女订婚之后曾给过臣女一枚玉佩,凭借这块玉佩可调动部分暗卫。就在昨天夜里,证据送到了臣女手上。”
皇帝开始激动了。
“谢家姑娘,你有什么证据只管说。“
我把我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小太监,小太监再给皇帝看。
一盏茶,皇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证据们。
“废太子燕临即日起恢复太子称号,谢家嫡女谢安封为临安郡主。”
我递给皇帝的证据是
一封副将和江宁往来的信件,信件中描述了此次的计划。
一封所谓通敌的手写信,经鉴定,字迹是仿照太子殿下的。
一份口供,关于副将的平日做法。
证据虽然不能直接指向长公主殿下,但是处置江宁完全够用。
而且,清晰地证明了徐达和燕临的清白。
徐将军官复原职接着守燕城。
抵抗着这次匈奴的入侵。
皇帝宣布完旨意后,又追加了一道。
“立刻将江宁压入天牢。”
江宁就在朝堂上,禁军甚至不需要寻找就把江大人拖到了天牢。
江大人连朝服都未能来得及更换。
太子刚从天牢中出来,江宁就进去,看来天牢真是不缺客人。
等我回到谢府的时候,宫中传来了第三道旨意:
“皇帝病重,太子监国。”
燕临甚至没有来询问我是怎么找到证据的,就匆匆奔向皇宫。
皇帝是急怒攻心病重的。
敢对太子动手,皇帝真的猜不出是谁吗?
但是皇帝看上去精神颇好的样子,会突然急怒攻心?
盯着长公主的暗卫突然冒了出来。
“谢姑娘,我们发现长公主殿下在想办法捞江大人,是否要安排人手阻止?”
我皱了皱眉。
长公主是要走到最后一步了吗?
“暂时不用,看好长公主想做什么。”
暗卫表示收到指令,瞬间隐匿了。
想要从天牢捞人,浑水摸鱼才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宫内乱成一锅粥,倒是长公主救人的好时机。
等到一切有序起来的时候,已经三天过去了。
长公主在这期间成功的捞出了江宁。
我相信燕临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毕竟这是他的暗卫。
让人意外的是,皇后娘娘邀请我半个月后去宫中坐坐。
说起来,我和燕临订亲之后还没有去拜访过皇后娘娘。
长者邀不可辞。
于是收了拜帖的我在家赋闲了半个月后带上阿桃就去了宫里。
当我看见并无忧虑之色甚至神情颇好的皇后娘娘时,怔愣了一下。
当我看见皇帝在皇后宫中悠哉游哉的下象棋时,又愣了一下。
“阿言,朕就说了燕临的这个媳妇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呆呆的,你还不信。”
皇后娘娘并未搭理皇上。
虽然我也不认可皇帝的这个评价。
“皇后娘娘,不是都在说皇帝重病,太子监国吗?这……”
“安儿不用管那么多,他们父子俩操心就行,来来来吃饭。”
皇后没有正面回答我。
只是一个劲儿的叫我用膳。
我还没有开始吃,就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打杀声。
太子殿下脸色凝重的进来。
“父皇,长姐谋反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棋子扔在棋盘上。
看样子皇帝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走,我们一起去见见你长姐。”
我随着他们一起出去。
站在了内城的城墙上。
只看见长公主的人在内门的城门外,带着江宁的五万兵马。
放的这根长线终于要有鱼上钩了。
只是不知这五万兵马的战力如何,我们能否撑到援军到来。
“父皇,你终于出来了。安乐在这儿等父皇等了好久了。“
看见明黄色衣袍出现,安乐加快了攻势。
旁边站着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江宁。
“安乐,朕待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何要谋反?”
皇帝的眼里装满失望。
“父皇您老了,该退位了。安乐只是帮您让贤。”
长公主在权力场中太久了,她接受不了自己失去权力的样子。
而最高的权力只能自己当女皇才能享受。
“父皇,孤的治国之术不会比皇弟差的,您放心的把景朝交给孤。”
江宁接收到了长公主的眼神,用人命堆出了破城门的速度。
燕临倒是丝毫不慌张。
我起了好奇。
于此同时,天空中亮起了信号弹。
不用着急了。
“长姐,你难道真以为你能成功吗?”
燕临站在了皇帝前,和长公主对峙。
我看见长公主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了。
“长姐应该看见刚刚的信号弹了吧,那是威朗大将军清理完长姐在外圈的人手后给我们的通知。”
“我不信,威朗大将军离京城有半日的距离,怎么可能这么迅速的赶过来。”
但是长公主还是派了人手去外圈探查。
眼看着长公主殿下的人手就要涣散,江宁突然对长公主大声喊。
“殿下我们没有退路了,攻破内城是我们唯一能赢的机会。“
这个江宁!
长公主又癫狂起来。
“众人听令,破内城者,赏千金;生擒太子者,封千户侯;生擒皇帝者,封万户侯!“
重赏是短期内最能激发军队战斗力的方式。
内城门马上就要被攻破了。
我们退回了皇帝日常生活的太极殿。
当箭雨射入太极殿的时候,援军还是没来得及。
长公主殿下在门外笑得更大声了。
“父皇,是您自己出来?还是儿臣请您出来?”
皇帝已经被气得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不停的重复着“孽畜”。
“看来父皇还是更想儿臣请您出来,那就别怪儿臣请父皇的时候,过于粗糙了些,刀剑无眼,难免伤到父皇。”
长公主的声音停顿在了门外,离我们仅仅一墙之隔。
箭雨也停下了。
门外依旧嘈杂,却明显听出来是两拨人马。
“臣徐达,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责罚!”
燕临攥着的拳头也放松了。
我在等徐将军,燕临请了威朗大将军。
殊途同归。
打开殿门,就看见徐将军刀下的长公主。
“我败了?怎么可能?按理说不可能啊?“
昔日光芒万丈的安乐长公主殿下,此刻披头散发。
长裙上也沾染上了各种污渍。
就像长公主本身。
一辈子都在追求权力,最终还是跌落尘埃。
在她旁边,是江宁。
这个昔日毁我清白拉拢谢家最后又弃城而逃的懦夫,在威朗大将军的刀下不敢乱动。
“安乐,朕待你不薄,你为何,为何要选择谋反?”
皇帝眼角挂着泪,声音颤抖的询问长公主。
这个时候的皇帝像是一个寻常人家关询问为什么孩子与自己关系不好的老头儿。
颤颤巍巍的。
“父皇您还问我?您有考虑过让孤继承皇位吗?在父皇您的眼中,孤是不是就是您养出一任明君的肥料啊?”
安乐长公主的怒吼,让皇帝看清楚了自己的这个女儿一直以来的野心。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艰难的宣布这场谋反的结果。
“安乐长公主被贬为庶人,非诏不得入京。江宁,诛三族。”
这场谋反最终就这么平息了。
江宁被处斩的那天我去了。
砍头的时候不知是刀钝了还是怎么回事,砍了两次才砍掉。
然后我回家在无名牌位前上了一炷香。
前世的自己,前世的燕城将士和百姓,可以安息了。
老皇帝经此一事心灰意冷。
退位给了燕临。
自己只负责含饴弄孙。
而老皇帝子嗣单薄。
含饴弄孙只能指望着燕临早点生一个。
我成了与皇帝有婚约的待定皇后。
还没嫁过去就已经有生育指标的皇后。
燕临更是三天两头派人往谢家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与他有婚约。
但是在一个静悄悄的傍晚,我给燕临留了一封书信。
就带着阿桃去了江南。
让我先把江南的美景看完再考虑大婚的事情。
次年三月,我托人帮我捎给燕临一枝干桃花。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我和燕临的大婚时间定在了小阳春。
在满是桂花菊花盛开的季节,燕临在我的宫殿里放满了干桃花。
美其名曰,将我送他的一枝春扩展成了一殿春,并把春带到了秋季。
我和燕临大婚的那天,西北的天空中全是火烧云。
漫天的红色,就像是前世我在火中见到的最后的景象。
但是这次,我转身扑进了燕临的怀抱。
婚后第二年,我生了一个可爱的小丸子。
是燕临的第一个皇子。
终于完成了第一个生育指标。
赋闲的老皇帝没事就来逗逗小丸子。
丝毫不介意小丸子一根接一根的拔自己的胡子。
婚后第四年,小丸子三岁的时候。
我又生了一个女儿。
叫小包子。
白白嫩嫩的。
燕临稀罕的不行。
老皇帝也稀罕的不行。
小丸子一度以为是自己失宠了。
但是当妹妹奶声奶气的叫他兄长的时候,小丸子又不介意妹妹分走自己的宠爱这件事情了。
当小丸子也当上皇帝后,我开始和燕临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
到燕城的时候,燕临病重。
在他离开我之前,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晚晚,其实我有两次生命。第一次我看着你嫁给江宁最后丧生火海,幸好第二次是和我在一起。”
我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秘密。
也是这此刻我才明白,燕临对我的爱是如此的深沉。
我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努力的让他在最后看到的是我的笑脸。
燕临说完之后,逐渐在我怀中渐渐没了气息。
我没有把他葬入皇陵,而是把他埋在了燕城的一座山脚下。
封棺之前,我在他的棺椁中放了一直桃花。
我只有一个想法:
赠君一枝春,愿来世再相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