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听到呼喊,我奶和我爸立刻冲进来。
我奶一把抢走手机。
「你怎么回事,人家二胎疼几个小时就出来了,你倒好,偷懒不用力还等着去医院,我王家怎么有你这么懒的媳妇!」
我妈也不哀求了,她死死盯着奶奶,语气怨毒。
「死老太婆,我要有个万一,那就一尸两命,你想好了……」
我爸气急,捋起袖子恐吓我妈。
「叫谁死老太婆,要不是为我儿子,老子早揍你了!」
我奶连忙拦着我爸。
她被我妈的话吓到了,我妈死不死无所谓,但她舍不得大孙子,于是我奶催我爸。
「去,快去把唐婆子喊来看看。」
我爸骂骂咧咧,一脚踢我身上。
「还愣着干啥,没听到你奶的话?」
我一骨碌站起来。
拿着手电筒冲出门。
一出门,雨丝和上一世一样淅淅沥沥飘下来,只不过以前我妈已经进了医院,而此刻,我却不急不慢地走着夜路。
慢腾腾走到唐婆子家,唐婆子不耐烦地给我开了门。
一听说是给我妈接生,她脸都黑了。
「什么,你妈还没生?我还以为早就送到县医院了呢!」
我这才知道,我爸之前说的找过唐婆子,只是忽悠我奶的话。实际上,他只是买酒时碰到大牛,和大牛随便唠了两句。
唐婆子跟我急急忙忙回到家时,隔着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震天哭嚎。
我爸脸色惨白,跑到门口时鞋都掉了。
他也顾不得骂我,急地抓着唐婆子就跑。
「快快快,我媳妇生了,可为啥先出来的是一只脚?」
我和唐婆子冲进去。
我奶满手是血惊慌失措,看到唐婆子像是见到主心骨。
「你怎么才来,快看看我大孙子,切记要保小啊!」
我妈疼地满脸是汗,却还腾出力气和我奶掰扯。
「切记要……啊……切记要保大啊!」
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
原来哪怕对儿子,我妈的爱也不过如此。
我爸在外面听到我妈的要求,气地把窗户拍地砰砰响。
「你个死婆娘,都这个时候了还只顾自己!唐婆子,一定要救我儿子啊,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我妈满脸不甘,用最后力气大喊。
「死男人……啊……我咒你……断子绝孙……」
门被一脚踢开,我爸青筋暴起。
「竟然敢骂男人孩子,死婆娘,看老子不揍死你!」
我奶忙着拦我爸。
屋内乱做一团。
可惜没人看到,病床的我妈大叫一声后,手重重垂在床边。
我妈,到极限了。
我狠狠掐自己一把,让泪水充满眼眶。
我猛地冲到我妈床边,大哭。
「妈,你再加把劲啊,你肚子里还有弟弟呢。」
「咣当!」钢盆被踢翻,唐婆子一脸灰白。
「完了完了完了,胎位不正,还大出血啊!」
推推嚷嚷的我爸和我奶,这才意识到我妈快不行了。
我爸吓得直接瘫坐在地。
我奶终于顾不上我爸,她三步两步上前,瞅了一眼气若游丝的我妈,冲唐婆子追问。
「那我孙子怎么样,出来没?」
唐婆子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死了!之前我让二根送他婆娘去医院,你们为啥不去?」
「起开!」
我奶不信,她猛地推开唐婆子,对我妈下面边折腾边喊。
「乖孙子别害怕,奶奶在这,奶奶这就接你出来见面。」
很快,她满手是血掏出一个全身粘稠的孩子,可惜孩子小脸铁青,在母体里就断了气。
我奶崩溃,嚎啕大哭。
我妈眼神空洞。
我趴在她床头,用只有她听到的声音问。
「妈,上一世你为了儿子害死了我,如今你因儿子而死,这样的结局,你喜欢吗?」
我妈原本要闭上的眼,忽然睁开。
她惊悚又不甘地瞪着我,终于明白她的死是我蓄意报复。
可惜啊,她用尽最后力气冲我哼哼两声后,带着遗憾和怨恨,彻底断了气。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地自己快要岔过气。
我妈和我弟死了。
我的仇人。
还剩四个。
5
办完我妈和我弟的丧事,我奶大病一场。
她骂我爸舍不得花钱,最后把自己的老婆儿子都克死了。
每到这时,我爸就拿着皮带抽我。
「都怪你,你妈快不行了,你怎么不早说!」
「快说,你是不是见不得我生儿子,所以找唐婆子去了那么久!」
通常我被打地皮开肉绽,我奶才会慢吞吞出来护住我。
「你个孽障,你把她打死,以后家里谁洗衣做饭?」
这日。
我爸喝完别家孩子的满月酒,又要拿我撒气。
我撒着脚丫子一路狂跑,我爸拿着皮带追地气喘吁吁。
眼看他跟着我跑到村东头,我故意抱着一个漂亮女人的大腿,哀求着。
「妈妈妈妈,我爸要打我……」
女人大惊失色。
我爸见到女人旗袍下的婀娜身段,呆愣地把皮带藏在屁股后面,笑地像一条发情的土狗。
我的声音很大,大到周围邻居围了过来。
漂亮女人声音尖锐。
「去去去,哪家的熊孩子,怎么一看到人就喊妈。」
围观的邻居笑眯眯。
「哎呦这不是刘丽嘛,啥时候回来的?」
我被我爸狠狠拉在身后。
那个叫刘丽的三十岁女人,掸掸我手靠过的地方。
「是陈叔啊,我昨天刚回来,唉,这不是我妈喊我回家相亲嘛。」
当年,就是这个叫刘丽的女人作中间人,把老乞丐介绍给我奶。
我立刻重新扑上去,抱着刘丽大喊。
「我爸单身,刘姨,你能做我妈妈吗?」
回复我的。
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但是晚上,我爸破天荒赏了我一只鸡腿。
他笑眯眯:「招娣啊,想不想爸给你生个弟弟?」
我奶生无可恋地拨弄咸菜,一听说有孙子,她眼里冒着精光。
「儿啊,你终于看上村头的王寡妇了?」
王寡妇是我奶亲自挑的。
其实也不能说挑,因为若不是一万块彩礼,连王寡妇都不愿多看我爸一眼。
提到王寡妇,我爸不屑地吐出鸡骨头。
「对着那个黄脸婆,老子一点兴致没有。我看村东头那个刘丽就很好,身段好屁股也大,她才适合给我生儿子。」
我奶一愣,眼珠子咕噜转一圈后,她狠狠把筷子摔桌上。
「你个孽子,那个女人不三不四,就是个不安分的狐狸精!」
我爸白天就被勾了魂,他无所谓地嘬口小酒。
「狐狸精?那不正好,这样玩起来才有意思!再说,不听话的话,多打几顿不就行了!」
我奶吓地脸都白了:「王二根,狐狸精要吸男人精血的,你就不怕她害死你?」
我爸不耐烦道:「妈,你到底还想不想抱孙子了,我可告诉你,你再推三阻四,王家可就真断子绝孙了!」
我奶死活不松口。
我边舔着手指,边盯着我爸碗里另一个鸡腿,咽着口水讨好道。
「爸,我喜欢刘阿姨,奶奶要是担心,找大仙来算算不就行了。」
我奶半信半疑。
我爸满意地拍了拍手。
「这个好,还是我女儿聪明,乖,爸没白疼你!」
说完,他把另一个鸡腿夹到我碗里。
我一边啃着鸡腿。
一边打量我奶。
当年她因为大仙一通鬼话,把我卖给个糟老头子。
如今风水轮流转。
我倒是好奇,事摊到自己身上。
她会不会为了儿子孙子,跳进地狱。
6
我奶怕我爸色迷心窍做手脚。
非要自己找大仙。
我爸怕我奶从中作梗不让他睡漂亮媳妇。
也不认我奶找的人。
于是,找大仙的事耽搁了半个月。
但这半个月里,我爸也没闲着。
他穿地骚里骚气活脱脱一条精致土狗不说,还变着花样送礼物送关怀,辞了城里的活只为每天送刘丽上下班。
终于,刘丽看在他死缠烂打,更重要是一言不合就砸钱的份上发话,彩礼十万,给的起就结婚。
那时候城里一套房才七八万,十万块,简直是天文数字!
我奶破口大骂:「就那破烂货能值十万?怕是要钱帮衬她娘家弟弟吧!」
我爸终于牵到刘阿姨小手,他愈挫愈勇。
「妈,刘丽说有个单位在招工,钱多,我打算去试试。」
我奶脸色一沉。
「那可是黑煤矿,多危险啊!」
我爸津津有味地盯着手机里刘丽的照片。
他满不在乎。
「富贵险中求,你不知道刘丽站我旁边,村里的男人嫉妒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老子被人看扁这么久,再也不想当窝囊废了!」
就在他们谈话时。
一个大师「凑巧」进我家讨水喝。
我连忙把人往外撵,实际上冲着屋子那边扯着嗓子喊。
「什么大仙,滚滚滚,去别人家骗钱去!」
一听大仙,我爸和我奶赶紧跑出来。
我奶一见人,立刻像见到亲人。
「吴大仙,怎么是您!」
我爸剔了剔牙了。
「啥吴大仙,很有名?」
我奶一手拍他后背上。
「怎么和大仙说话呢,他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算出你三十三会生儿子的大仙。」
我劝阻地扯了扯我奶的袖子。
「奶奶这就是个骗子,他要是大仙,怎么没算出我弟最后,最后……」
我眼圈红了。
我奶一噎。
我爸直接拿着扫帚准备赶人。
大师白色拂尘一扫,闭着眼手指一掐,冷哼。
「我且问你,孕妇生产前是不是摔了一跤?」
我奶吓得脸都白了,她支支吾吾。
「大师,这都能算得出?」
我爸举着扫帚悬在半空,狐疑盯着我奶。
「什么摔一跤,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我奶当然不敢说,她因为把水桶乱放,所以害得我妈一屁股坐地上。
这事也是前世我妈和我奶吵架,我才知道。
我奶冷汗连连,对大师的技术再不敢质疑,她踢我一脚。
「还愣着干啥,还不快请大师进屋。」
端茶倒水后。
我从抽屉里拿出两对生辰八字。
大师闭着眼掐算,很快,他眉头皱地能夹死苍蝇。
我爸一脸紧张。
「大仙,有什么问题吗?」
大仙连连叹气。
「不对,这不对啊,鼠羊相克,尤其是过了三十三,越有索命之兆。」
我爸今年正好三十三。
他吓得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我奶喜笑颜开,连连拍手。
「我就说那个女人不能要,你看,是不是还得听妈的话。」
我爸一脸懊悔。
「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大师沉吟片刻,我爸很来事,立刻塞过去两张百元大钞。
大师还是摇头,我爸索性把裤兜里的钱全掏出来给他,大师这才极不情愿地用手蘸水,写了个北。
我奶恍然大悟。
「要狐狸精搬到城北,我儿子才能化灾?」
大师嘴里念着天机不可泄露,不肯开口。
「吱——」
板凳和水泥地面的摩擦声。
就在我奶和大师讨论地热火朝天时,我爸突然站起来。
他猛一拍桌子。
「不对呀,刘丽属相不是羊!」
屋内安静几秒。
我奶脸色铁青,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
我看了一眼递给大仙的生辰,直接被吓哭了。
「爸,这是,这是我奶生辰,我拿错了……」
我爸陡然看向我奶。
眼神都变了。
大师摸着胡子,杀人诛心。
「怪不得啊,好好的极品运势,可惜啊可惜!」
三十三!
我弟的极品运势!
摔了一跤!
相克!
我奶疯了……
7
我奶气地眼要滴血。
她一巴掌朝我扇来。
「你个小贱蹄子,是不是刘丽那个狐狸精指使你的?」
我躲在我爸身后,张着嘴哭着喊冤。
「呜呜奶奶,我都没见过刘姨……」
我奶奔溃了。
她举着扫帚追着大仙打。
「哪来的死骗子,我让你满口谎话,让你挑拨儿子和我关系,你是不是收了狐狸精的钱,看我不打死你!」
我奶越闹,我爸的眼神越阴森。
大师被撵走,我奶抓着我爸的胳膊,小声试探。
「二根啊,这人就是个骗子,自从你爸死后妈对你掏心掏肺,这些你都看在眼里的吧?」
提到爷爷,我爸脸色缓和下来。
他把酒瓶一推,不耐烦地嚷嚷。
「这酒难喝死了,王招娣,去,给你老子重买一瓶去。」
我奶松了一口气。
她心有余悸地啃着冷馒头,照例把肉摆在我爸面前,自己却夹起一筷子咸菜。
我手心篡着我爸给的五百大钞,偷瞄一眼我奶。
吃吧,多吃点咸菜。
毕竟,这可是你在王家的最后一顿饭了!
照我爸的吩咐,我麻溜地追上吴大仙。
其实也不用追,大仙早就躲在我家草堆后等我,见到是我,大仙猫着腰,压低声音朝我招手。「喂小丫头,这边。」
我分给大师三百块钱。
「村北边那个老光棍还记得吧,你给他带个话,这事就算完了。」
大师看着红艳艳的毛爷爷,开心地眼睛都睁不开。
「去年你奶只给五十,还是你厉害,动动嘴就送我八百。」
我警惕地瞄了一眼四周,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距我家十里外的芽儿村知道吧,听说有一户姓葛的人家重金求男孩,你不如去碰碰运气?」
大师很高兴,他抽出一张毛爷爷。
「小姑娘,你可真是我的送财童子啊。以后这些好事,还记得找我啊!」
我收了钞票。
笑的比他还开心。
也不知几天以后,你还有没有命,等着我去找你呢?
去年「云游」的吴大仙,硬说回家探亲的小梅姐怀了灾星,小梅姐流掉男婴后,她的丈夫葛大山正四处找这骗子报仇呢。
大仙忽悠了别人一辈子。
也不知道有没有算到,自己会死在十几岁小姑娘的忽悠下!
我朝他挥了挥手。
今日一别。
吴大仙,你可就真要成仙了!
晚上,我爸又喝了酒。
他进屋后,我奶忧心忡忡。
看我用冷水洗碗,我奶难得的给我添了点热水。
「招娣啊,你爸下午有没有和你说啥?」
我拿着丝瓜瓤,听我奶这么问,不禁侧着头一脸天真地问她。
「奶奶,你指的是啥?」
我奶皱着眉,不安地拍了拍胸口。
「唉,我这心老是扑通扑通跳,总觉得有啥坏事要发生。」
我冷笑。
你当做命根子的儿子,要把你送给村北边的老光棍暖床,这当然不是啥好事。
住村北的这个老光棍不仅色,折磨人的手段和上一世的老乞丐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奶奶,这可是我亲自为您物色的良人啊!
我放下丝瓜瓤。
冻地发红的手指搓着围裙,我眼圈红了。
「奶奶,我爸说让我别上学了,他还说,还说……」
我奶原来不耐烦的脸,立刻紧张起来。
「你爸还说啥?」
我一把抱着我奶。
「我爸说想在城里买房,还说我读书就是浪费钱,奶奶我想读书,你能不能和我爸说说,我……」
啪!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奶一巴掌打掉我的手,扭头进了屋。
我洗完碗,嗑了一会儿瓜子后。
毫不犹豫抽掉院里的门栓。
很快,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钻进了我奶的屋子。
不过一会。
屋里响起粗重的喘息声。
8
等屋里的灯亮起。
我奶披头散发,老光棍累地全身瘫软,我爸举着一把菜刀要杀人。
「死老头,今晚的事儿必须给个说法!」
我奶连滚带爬滚下床,抱着我爸的腿哭。
「二根啊,快宰了这老东西,不然你妈没脸见人了。」
老光棍见到菜刀,整个人都焉巴了。
「睡都睡了,你想咋样?」
我奶眼露凶光。
「二根,阉了他,让这老畜生断子绝孙。」
老光棍一听,吓尿了。
「别别别二根,我听说你最近四处在借钱,这样,我出一千,让你妈给我做媳妇。」
我奶气死了,她破口大骂。
我爸冷冷回了一句。
「一万块,少一分,我现在就宰了你。」
我奶骂不出来了,她懵了。
这次换成老光棍破口大骂了,但刀一架到脖子上,他就老实了。
我奶又哭又闹。
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见我爸铁石心肠,她开始哀求我。
「招娣啊,奶奶养你这么大,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倒是帮奶奶说句话啊。」
我死死抵着门栓,瞅了一眼满脸绝望的我奶,我一脸童真。
「奶奶,你不总让我爸给我生弟弟吗,等我爸拿到钱,刘阿姨就可以给我生弟弟了!」
「奶奶,大仙说你和我爸生肖相克,等你住到北边了,我爸就能福星高照了!」
「奶奶,为了我爸和弟弟,你难道不能忍一忍吗?」
我奶终于明白。
我爸这是为了媳妇卖了娘。
她一激动,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我爸当天夜里就去取了钱。
跟着我爸一起的,还有晕了的我奶。
我爸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要求老光棍请媒婆,于是第二晚,我奶算是正式嫁了出去。
而我爸靠着之前的存款和卖我奶的一万块钱,以及处理掉老宅的八千块钱,在城里买了套期房。
离开村子前一晚。
老光棍气冲冲跑过来。
「你妈要死要活,你快去劝劝,我可是花了钱的。」
我爸不去。
他说人嫁出去,就和他没关系了。
我端着一碗咸菜两个馒头,从厨房走出来。
「爸我去吧,我奶最喜欢吃咸菜,我去看她最后一次。」
我爸不耐烦地挥手。
「去去去,你要是回来迟了,可别怪老子不带你进城。」
我推开柴房门时。
我奶被铁链拴着。
一月不见,我奶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皮,见有人进去,她第一反应竟是嚷着别打她,她再也不敢跑了。
我把白馒头和咸菜放她面前,我奶见到我像是见到救星。
「招娣招娣,快来救救奶奶!」
我还没回答,我奶又自言自语。
「不对,你怎么在这,你爸呢?耀祖怎么样?」
耀祖?王耀祖!
看着我奶神情恍惚的模样,我把馒头端她面前,安慰着。
「奶奶,啥耀祖啊,你是说我弟弟吗?他没出生就死了,还是你亲手埋的他,难道你忘记了?」
我奶大喊不对。
「不对不对,你弟明明活的好好的,还娶了媳妇。王招娣,是你,你是冤魂来索命的,对不对?」
我不答她的话。
把馒头递给我奶。
「奶奶,出事那天,你不是问我爸和我说啥吗?」
「我只是提醒我爸,村北边只有陈老头没媳妇,于是他就让我买了包迷药,还让我兑了水用馒头沾一沾,毕竟,你最爱吃馒头。」
「我爸还说,爷爷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给老王家张罗个孙子,现在你为孙子贡献自己,我爷爷在底下,也会记着你的好的。」
我奶一辈子都为了儿子孙子。
如今被人囚禁折磨,竟是亲儿子动的手。
她面如死灰,绝望地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
我离开柴房前,我奶对着我的背影问。
「王招娣,你为啥没送你妈去医院,你弟应该剖腹产出生才对啊。」
她声音沙哑,像枯死的老树。
我看了一眼笑眯眯走过来的老光棍,劝我奶。
「奶奶,你和陈爷爷好好过日子,年纪大的男人好,会疼人,咱可不能捡了便宜还卖乖啊!」
老光棍满意地朝我点点头。
我奶疯了,我虽没正面回答,但她知道,我就是那个十万块被她卖掉的孙女。
因为那年,我奶把我卖给老乞丐,说的就是:年纪大的男人好,会疼人,王招娣,你可不能捡了便宜还卖乖啊!
我奶又哭又笑。
「哈哈,是你,果然是你!报应啊,这都是我王家的报应啊……」
碰!
我奶撞墙了!
9
我奶一死。
我爸和刘丽连夜搬进了出租屋。
我爸去煤矿里挖煤,刘丽就在家点钞票,有时她心情好会逗弄我。
「小丫头,我使唤你给我洗衣做饭,你就一点怨言没有?」
每当这时,我就会从书本里抬起头,一副傻憨憨模样。
「刘阿姨不仅供我吃喝还让我读书,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有怨言?」
担心刘丽和我爸也会重生。
我特意把成绩控制在中等水平,这样,她既不会因为我成绩差让我辍学,也不会因为我成绩好怀疑我在装傻。
在她眼里,我只是个读书能换高价彩礼的书呆子。
果然,刘丽不屑地嗤笑一声。
「真是个傻子,你这智商啊,真是随了你爸。」
我爸和刘丽同居半年。
刘丽怀孕了。
我爸摸着她未显怀的肚子,喜笑颜开。
「丽丽,为了咱儿子,我们下周去把结婚证给扯了吧?」
说后他把工资往刘丽手里一塞,我爸这条发情的土狗,想转正了。
可他没有看到刘丽纠结的表情。
刘丽好不容易怀上煤老板的孩子,如果和我爸领了证,她就再没机会母凭子贵了。
和我爸这个备胎结婚前,她想再搏一搏。
于是,在我爸被「临时」叫去上班后,刘丽催我去同学家写作业,出门前她还特意关照我。「八点前别回来,我去医院产检,到时候可没人给你开门。」
什么医院,八点还产检?
但我还是乖乖点了头,然后扭头就去楼下小卖部给我爸打了电话。
「爸,家里好像遭贼了,我害怕。」
我爸自行车骑到一半。
他才不管我的死活,但他担心小娇妻和肚子里的孩子,我爸连忙安慰。
「招娣啊,切记保护你刘阿姨,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我慢悠悠打开书包,和小卖部老板的儿子一起写作业。
半小时后,煤老板夹着公文包,一脸色相地上了楼。
十分钟后,我爸骑着自行车,在楼下寻了个趁手的铁棍后,急匆匆上了楼。
又过了一会,煤老板上身赤裸,只穿着一条短裤大喊。
「来人啊,杀人拉,有没有人救命啊!」
小卖部老板一拍大腿。
「哟,招娣啊,我看这人咋这么眼熟呢?」
警方包围我家时,刘丽已经倒在血泊中。
我爸被金灿灿的手铐铐着,一脸菜色跪在地上。
煤老板指着我爸大骂。
「同志,他想杀人,你们快毙了他。」
我爸把鞋子踢飞过去。
「你个死肥猪,怪不得那个贱人不要彩礼,原来你两早就滚到一起拿我当备胎了,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这个案子判地很顺利。
刘丽一尸两命,我爸杀人偿命。
庭审现场,我爸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说自己是冲动杀人,还说有个未成年的女儿,如果他死了,全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法官看向还在上初中的我,问我有没有什么话说。
我对上我爸视线,却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猫咪。
我连忙抱着脑袋,往燕子姐身后躲,而我长袖滑落的手臂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我只管哭,脸上全是惊恐和畏惧。
小卖部老板像是想到什么,他拍案而起。
「我就说这丫头怎么老是受伤,原来是你这亲爸打的。」
从我们村出来的其他人,也纷纷作证。
「这个二根啊,从前就动辄打骂二丫,进了城里,还变本加厉。」
「就是啊,他连自己的妈都能卖了,还能指望他对赔钱货女儿好,啧啧,真是恶有恶报。」
我爸被押走的时候,剧烈反抗。
「王招娣,你敢陷害你老子,你不得好死!」
可周围都是被他欺负,或瞧不起的人。
人们对他的话,是一点都不信。
燕子姐同情我的遭遇,愿意领养我。
但我不愿意给她增加负担,作为我爸直系亲属,我卖了我爸的房。
我考上大学那年。
燕子姐生了孩子。
我把所剩的五万块钱都留给了她,等燕子姐发现打电话过来时,她问我。
「招娣,你把钱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
我正在餐厅打工。
上一世我死地很惨,死后是燕子姐把我埋了,我一直期待如有来生,能像她那样独立自主。
天空一碧如洗,尽管前途依旧很难。
但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迎接我的,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