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叔立刻想到云欲晚。
是了,这条项链也确实符合云小姐的气质。
清艳不媚俗,很衬那位云小姐。
他赞扬道:“设计蛮独特,很适合那位。”
意外于管家也知道,助理笑笑:“当然,是温董特地从国外拍回来的,今年美国珠宝商协会设计大赛的一等奖,想拍这条项链的人太多,温董比起拍价翻了近二十倍才拿下这条项链。”
邓叔想起楼梯间那一幕。
相亲之后的相拥,大概率是小温先生注意到云小姐不安,所以顾不得被别人发现也要安抚。
哪怕客人才走没多久。
会这样照顾她的心思,恐怕一条项链不算什么。
早餐时开的那些过界的玩笑,也一下子合理起来。
邓叔真是没想到会这么发展:“小温先生真是用心。”
助理理所应当地回答:“当然,将要戴这条项链的人值得。”
“没想到这么快。”邓叔万分感慨,“那位回国也没多久。”
小温先生应该是很喜欢云小姐,才会回国没几天就要宣布。
“是,那位回国才几天。”
助理从容一笑,看来管家是真知道:“但晚宴人人都要看的,早早准备比较好,这次温董带这位女伴相当于向众人宣布一些重要讯息。”
“当然,这种事是慎重的好。”邓叔接过珠宝盒,“麻烦郑助理送这一趟了。”
对方温和一笑:“这项链很重要,麻烦邓叔收好。”
邓叔笑道:“这是当然。”
云欲晚在楼上看着邓叔接过那条项链,心情忍不住紧张起来。
给温仰之有意的女士。
除了自己,她想不到还有谁。
温仰之身边没其他异性,更何况他寄了情书,表意已经这么明了。
…是给她的吗?
她的心不由得雀跃起来。
离温仰之寄情书给她,满打满算才五六天而已。
他居然已经在准备公开。
她都没想到过他作风这样雷厉风行,刚有个拥抱,就准备公开。
还挺霸道。
以往总在网上看人玩梗说什么霸总文学,没想到居然会在温仰之身上看到这一面。
但这种独断专行让人喜欢,云欲晚忍不住多想。
那他应该不计较昨天的事情吧?
但温叔叔和阿姨那边他有没有说过,这样先斩后奏,万一叔叔阿姨生气怎么办?
邓叔发现了云欲晚,恭敬开口道:“您醒了,要不要叫王妈热一热早餐?”
云欲晚被他叫回神,连忙道:“不用麻烦了,我不是很饿。”
她的眼神不受控制微微落在那个珠宝盒上。
邓叔察觉到,立刻带着笑和善道:“是小温先生新拍回来的绿宝石项链,您要看看吗?”
云欲晚犹豫了片刻,却没顶住诱惑,下楼接过那个珠宝盒。
她轻轻打开。
光华一瞬泄露。
近看更流光溢彩,项链是成串的晚香玉花盏形状,似吐似露,美得惊艳。
让她想起晚香玉的花语是“危险的快乐”。
因为晚香玉香得浓烈,一般不放在室内,否则暧昧的浓香会闻得人呼吸困难。
一边缠绵一边索命。
是很暧昧的意象,绝不可能送给无关紧要的人,多数也是送到暧昧对象手中。
晶莹剔透的哥伦比亚祖母绿宝石,使得这股暧昧欲盖弥彰。
她忍不住想,温仰之和这种事也太不搭边。
但他一旦沾上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却更有魅力。
勾着人想往他那边走。
邓叔提醒她:“您昨晚说的河灯,我替您多准备了两盏。”
她有些诧异地抬眸:“不太合适吧?”
毕竟是温家一家人放灯祈福。
邓叔微笑:“您记挂父母的心思太太也能理解,毕竟谁不是为人子女,昨晚太太松了口。”
“谢谢邓叔。”云欲晚忍不住悄悄得意。
这次回来,大家对她的态度都变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和温仰之有关。
昨天管家叔叔还拒绝她呢,今天就为她动摇原则。
邓叔松了一口气,转到其他话题:“太太问您,需不需要选新礼服,明天要带您参加一场舞会。”
云欲晚没多想:“礼服?我从比利时带回来一套,暂时不用重新选。”
邓叔微笑应好:“那我将电子请柬发给您。”
云欲晚应好。
兜里的手机一震。
收到请柬的那一刻,她体面地合上珠宝盒,把项链还给邓叔,微笑道:“哥哥的眼光很好,我一个学艺术的都看直了眼睛。”
邓叔心里连连感慨。
小温先生果然是照着云小姐的喜好挑的。
云欲晚回到房间,才发现林楚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叫她十一点前到静安寺的一家法餐厅。
她再晚点有通告,教云欲晚钓男人的时间有限。
云欲晚对钓男人这三个字有些面红。
尤其是想到自己要钓的是温仰之。
以前只知道躲他,现在陡然间要钓他,她还真是不知从何下手。
餐厅叫Le Bistrot de Racine,在一栋不起眼的洋房里。
云欲晚进去之后才发现,室内别有洞天。
到处都是绿植和鲜花,原木色的橱柜里摆着琳琅满目的葡萄酒,花叶蔓长春花攀着砂壁,整个餐厅充裕着南法风情。
有个年轻男人拿着手机从对面来,要从她面前过去。
偏偏和云欲晚狭路相逢。
云欲晚要往右走,他就往左走,云欲晚要往左走,他就往右走。
如此反复十几次。
云欲晚终于停下了。
男人以为她要让步。
云欲晚迟疑了一下:“喜欢我?”
陌生男人也迟疑了一下:“?”
他甚至犹豫了:“你从哪里看出我喜欢你?”
“好像挺明显吧。”云欲晚没傻到这个程度,“想要我微信?”
那个男人:“?”
她看着自己新做的法式美甲,自信得气死人不偿命,但又说得极有礼貌:“实在不好意思,我有暧昧对象了,下次吧。”
那个陌生男人满脸复杂看了云欲晚一眼。
长得挺好的姑娘,好像脑子不太好使。
云欲晚看他还依依不舍看自己一眼,内心感叹又有一个男人失去了他的crush.
施施然和侍者说了林楚名字,对方引她去林楚定的包间。
一进房间,先看见的是桌子上插着一把精致妖娆的丽格秋海棠,深绿锯齿叶的蜡质光面和绯红重瓣花相得益彰。
在法式古典主义的玻璃花房里。
林楚敲着二郎腿,一见云欲晚就露出嫌弃表情。
很难相信她是新天地广场大屏上那个笑容和煦的流量女明星。
看上去一点都不好相处。
侍者刚出去,林楚就吐槽:“真没想到,谈恋爱你竟然是差生。”
“但那是温仰之,我以前很怕他,出错难免。”她一脸生无可恋。
“又怕他又喜欢他,你真是受虐狂。”林楚叹气,“我给你写了一个进程表,你按这个进度去和温仰之相处,别自己乱来。”
她从托特包里掏出一个牛皮本,推到云欲晚面前。
云欲晚揭开搭扣,看本子里的内容。
她微微垂着眸,桌上清艳娇嫩的花瓣衬得她面色红润。
云欲晚有一种很柔嫩的少女感,但绝不是幼态,而是她这个人长得活色生香,肤色干净,气血感足,像一朵白玫瑰,让人想咬她脸蛋一口。
她的生命力很蓬勃茂盛,像一朵肆意张扬的鲜花。
头发很多,脖颈修长,表情灵动。
比起像艺术家,她更像艺术家的模特。
连林楚都羡慕她的气色,五官算不上绝美,但上镜一定艳压其他脸上都是高科技的女星。
从林楚认识她开始,她就自信得像只走地鸡,高高仰起头。
但偏偏整个世界都迎合她的自信,显得这种奇怪人设合理无比。
从小到大,云欲晚永远都是人群中的焦点,成绩未必最好但人缘一定最好,所有人都捧着她,有数不清的男孩子和她表白。
甚至有被她误以为喜欢自己的男生,到最后真的开始追她。
以至于她做什么很滑稽的行为都可以让人觉得可爱。
她也会自信地觉得别人都是因为喜欢她才看她,而不是因为滑稽,偏生确实可爱。
而走地鸡云小姐认真看着目录页,上面写着:
和温仰之互道早晚安
和温仰之牵手
和温仰之聊过去的事情
在温仰之面前落泪
和温仰之接吻
和温仰之看烟花
和温仰之逛超市
……
前面倒也正常,直到云欲晚看到最后一行。
和温仰之****
烫眼的两个字映入眼帘,她猛地合上本子,脸色绯红:“也…不用这么细吧。”
林楚见她终于看到了那里,回了神,笑得癫狂:“怎么,你觉得温仰之不行?”
云欲晚就知道被这个家伙阴了,合着她是来取笑她的。
她满脸通红地扶额:“真是服了你了。”
“真难得你也有怕羞的事情。”林楚知道她不好意思,也不继续逗她,“别恼了,我特意订的这家餐厅,虽然菜一般,但装潢很不错,尤其花卉摆放,好好享受,我想你们花艺师应该更喜欢环境而不是菜品。”
的确,云欲晚一进来就注意到了屋内的花卉点缀,花也插得十分有水准,不是乱搭。
但她还是满脑门热气蒸腾:“你写这东西真是过分。”
“两情相悦,迟早的事。”林楚哈哈大笑,忍不住好奇,“说起来,所以温仰之在给你的情书里到底写了什么,让你这么坚定回国?”
云欲晚沉默一秒,给出一个重磅炸弹:“其实我也不知道,信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就弄丢了。”
还在傻乐的林楚:“?”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林楚一下反应不过来。
一瞬间,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你…不会是…把正常信件当成情书吧?”
她就说,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写情书?这个死自恋鬼。
云欲晚立刻反驳:“怎么可能。”
她振振有词:“我的外国管家她老公是认识中文的,他看过了,斩钉截铁说是情书。”
林楚松了一口气,但仍旧一头雾水:“那她老公怎么不告诉你写的什么?”
云欲晚也惋惜没看过:“偏偏她老公出海了联系不上,不知道具体写的什么,只和我的管家说是情书来着。”
林楚搅拌汤的动作停住,试探:“你不再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
云欲晚摇摇头:“我怕找到就晚了,国际信件寄过来已经几天了,我就先回国,让他们找。”
林楚还是觉得不对劲:“你真的确定是情书吗?”
“她老公可是华人,总不能不认识中文吧。”云欲晚托着腮,“而且喜欢我那不是很正常吗?”
她喜欢了他七年,他惦记她几年,都算合乎情分。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林楚一个激灵,赶紧搓手上鸡皮疙瘩。
咦。
但这自恋鬼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哪有华人不认识中文的。
另一边,思南公馆荣府宴的包间茶室里。
温仰之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
江鉴清好奇:“没有喜欢的人?”
未尽的烟雾从修长指间飘过,温仰之淡淡道:“我不像你,喜欢就登所有报纸结婚,要满世界都知道你另一半是港星。”
江鉴清不信:“真的没有?”
细直的红木窗之外,树影摇曳,疏窗漏金,窗外的光却敌不过室内奢华的暖黄灯光。
有一种华丽却空虚的美感。
温仰之侧脸如山峦起伏,清瘦成熟,嗓音也是低沉有力:“六七年前有一个。”
江鉴清就知道,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有:“那人呢?”
人呢?
温仰之微微抬眸,语焉不详:“现在追不得。”
江鉴清只觉得好笑,只要活着,有什么追不得的:“嫁人了?”
“如果嫁了,可能还好。”温仰之又点起一根烟,长指将烟摁在玻璃烟灰缸的缺口上。
他永远都是一副琢磨不透的表情,连江鉴清都经常要猜他的意思。
大概率是在商场沉浮久了,城府太深,不愿意让任何人察觉自己的心思。
“哦,是那个追你的大学同学吧,也是,上升期女明星需要独善其身,不敢传绯闻也是正常。”
温仰之没回答他,却嗤笑一声。
不知是自嘲亦或是轻蔑。
江鉴清还以为他难以自拔,安慰道:“追不追得反正都时过境迁,六年前你在读大学,六年后你都已经是温董了。”
他话音落下后,室内一静,温仰之没开尊口,只剩下热茶被煮开的咕噜声。
聊温仰之的私生活,果不其然尬住了。
江鉴清已经习惯迂回给自己解围:“说起来你晚宴请的那位,不符合你的审美。”
飒爽干练,与温仰之偏好的类型完全不同。
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因为温仰之很少吐露感情一类的事情,多数和他聊基金聊信托聊风投。
有一天微醺时,温仰之看着餐厅里的白色栀子花,突然低声说“这样的也行。”
江鉴清一下就记住了。
这样的也行。
那种单纯又洁白无瑕,香气张扬无度的风格,原来温仰之喜欢这种调调。
“请她有我的理由。”温仰之不多说。
“也是。”江鉴清肯定道,“你现在需要一个势均力敌的人并肩,否则温氏商业银行的将来难说。”
而温仰之不置可否。
江鉴清提起别的事来:“我家明天有个舞会,可否赏脸出席?”
“这种事和我秘书约,和我约,我未必空得出时间。”
江鉴清内心暗骂这家伙拿腔拿调,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偏偏知道他自己可能真的空不出时间,得秘书调整行程。
毕竟整个温氏都在他手里,他如果不忙点,都对不起遍布全球的四万名员工。
热茶的水雾腾腾袅袅,看不清温仰之眼底情绪。
云欲晚回到家,没看见温母,只得佣人嘱咐一句:“太太让您准备好首饰,这次舞会的主人家相当苛求完美,是做律所生意的。”
首饰?
她从比利时回来得急,很多东西都没收拾,合适的珠宝首饰她还真没有。
云欲晚当机立断,出街去逛熟悉的珠宝高奢门店。
没花太多时间,挑中一条极有设计感的蛇形钻石项链,环绕的蛇形咬住身体中段,形成一个环,尾巴则细垂而下。
新颖又够华丽轻盈。
傍晚她收拾齐整下楼,被告知温母已经先去了舞会现场。
留下司机送她过去。
云欲晚没多想。
舞会的会场是一栋铜牌百年英式老洋房,铜牌就是历史文化保护建筑,一块介绍铜牌订在外墙上,所有路人都看得到。
算是有格调也私人的聚会,这栋洋房占地面积不小,能买到多少是有点门路。
然而她刚进这颇有气氛的会场,温母赵琴看见她的第一刻,就是微微皱眉:“怎么选了这样的首饰?”
云欲晚一袭白裙,如海浪般的宽褶交领露出长颈和锁骨,裙摆是羽毛流苏,蛇形项链从脖颈潜入前胸,有一部分落入衣领中。
可以说得上是chic和优雅并存的打扮。
但赵琴只觉得这条项链轻浮,主人家相当老派,接受不了太破格的穿着。
云欲晚一头雾水。
赵琴却立刻给家里打电话:“邓叔,在珠宝室选一条最合适晚晚的项链送过来,不要老气的,多贵的都可以。”
邓叔连忙应是,但有点意外。
太太居然会说多贵的都可以。
云欲晚有些不解:“这条不行吗?”
赵琴打量着自己的养女儿,幸好裙装还算大方,表意不明道:“你和主人家第一次见面,还是庄重点好。”
云欲晚还是有些疑惑。
只是见一个面,需要这么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