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劫
4.
虞晟临时变卦,搞得我一整天都心情不好。
酒吧遇见的那个男人也没信了,枉他还承诺会再见,呵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要怒了,为什么想找个合心意的练功搭子这么难啊。
宗门回不去,功法也进不了,我简直是从古至今最惨的魔教护法。
我生了一天闷气,连虞晟主动来找我时,我都不想见他。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敲门声持续不断,我只好随便披了件袍子,就去给虞晟开门,虞晟看到我的时候微微一怔,而后不自然地把视线移到一旁。
我颇奇怪,不由问他,
“你很热吗?”
不知道为什么,虞晟现在脸有些红,听到我问他话,他脸更红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颠三倒四了好久,我才差不多听明白。
他要我陪他回虞家住宅祭拜他爷爷,虞家这辈就他还没成家,为了堵他长辈的嘴,虞晟又想让我当挡箭牌。
“哦,你还是要我陪你演戏呗。”
我差不多听懂了,于是戏谑揶揄他。
虞晟点头,轻咳一声,神情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瞳中颜色积淀,慢慢变得有些深沉,
“这些天,辛苦你配合我,不过……清清既然走了,那我们的契约就没有继续进行的必要了。”
“等你跟我去完祖宅,我就付你最后一笔钱,你可以自行离开。”
“啊?”
这,这信息量也太多了吧。
我傻傻地看着他,
“原来你还要赶我走啊?”
虞晟微微拧眉,
“嗯。”
……好冷酷。
更冷酷的是,我马上就要被虞晟扫地出门了,我还没说服他帮我练功。
这丝毫不亚于,到嘴的鸭子白白飞走了!
我又气了,我的倔劲儿又上来了。
不行,我死活得把虞晟拿下。
我可是尤媚,魔教百年来第一个女护法,我就不信了,我还真啃不下虞晟这块硬骨头了。
说干就干。
当晚,我悄悄地,摸黑爬上了虞晟的床,我伸手一摸,哎,奇怪。
摸到了一大团鼓鼓囊囊的东西。
我赶紧瞪大眼睛,只见虞晟把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跟个蚕蛹一样,似乎伴随着低低的抽泣声。
虞晟好像在哭。
我愣住了,我踌躇了。
我思考了一下,然后隔着被子,轻轻戳了戳他,
“喂,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什么?”
虞晟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忽然坐起,用力扳住我的肩膀,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整个压在了身下。
屋子里很黑,一束月华透过窗子洒进来,让虞晟的脸半明半暗。
我才发现,他的鼻子很高挺,师父说,男人鼻子越高挺,就越适合帮我们女弟子练功。
看来我无意之中遇见的虞晟,还真符合我们宗门的选人标准。
果然,果然,冥冥之中,或许我和虞晟确实有一段宿命纠缠。
男人的眼瞳一闪一闪,光辉不定,他眼尾还挂着泪水,将泣未泣,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点可怜。
我忍不住抚上他的眼尾,这一次,虞晟没有躲避我。
他和我对视良久。
“你知道吗……”
虞晟叹息一声,竟然低头吻上我的嘴角,
“我第一次见岳清清时,她就是像你一样,摸了我的眼睛。”
他忽然狠狠在我唇瓣上一咬,我吃痛,下意识要缩,却又被虞晟掐住手腕。
虞晟模糊不清地命令我,
“学她的样子,说给我听。”
5.
用这个世界的话说,我对虞晟一直有刻板印象。
譬如,我觉得他恋爱脑,总爱患得患失,出尔反尔,还喜怒无常。
这些词叠加起来,以至于我忽略了真正的虞晟。
上京势力最大的虞家,三代单传的太子爷,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在所有人面前都低声下气的舔狗?
他冷脸、正经的时候,有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贵气和压迫,这是旁人无法模仿的上位者的威压。
不知怎的,我又想起了游侠儿慧空。
想当初,我好不容易找到他歇脚的客栈,费尽心机进了他的厢房,用尽看家本领,那游侠儿仍视若无睹,一张脸冰冷淡漠,执着长剑呵斥我,
“区区一魔教妖女,休想亵渎我正道人士经脉。”
冷酷又威严,还很装。
酒吧那个男人,长得像慧空;
虞晟,气质像慧空。
只是在我们那个世界里,我没能拿下慧空,但在这个世界,我先后遇见了两个像极了慧空的男人,这算不算是……弥补了我的一个遗憾?
我想得越来越离谱了,几乎到了神游天外的境界。
嘴巴忽然一疼,我哎哟叫了一声,下意识去打他。
“虞晟你是狗吗?”
虞晟闻言一停,周身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
他好像生气了。
我浑身一震。
……妈呀,我好像,说错话了?
救命,人果然还是不能太激动,不然容易得意忘形。
我眨巴眼睛,试图安抚虞晟。
虞晟把手臂撑在我头两侧,额头上泌着些汗珠,一张脸却笑得轻松。
“你再说一遍试试呢?”
虞晟似笑非笑。
我没来由地有点发毛,竟摇了摇头,呵呵陪笑,
“虞……虞总别认真嘛,我说着玩的。”
虞晟轻笑,复又压了下来。
“尤媚,你确实没心没肺。”
他力气拿捏得很好,我很受用。
我懒得去想虞晟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为什么一下子不在意他的清清。
他虽然喜怒无常,但他形容我还挺对的。
我就是没心没肺,人间清醒。
我就喜欢得过且过,及时行乐。
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6.
次日,我睡得昏天黑地,虞晟却直接一把把我提溜了起来。
我吓醒了,整个人还是一个很懵的状态,忍不住张牙舞爪抗议道,
“虞晟你不做人,你居然要我起这么早!”
虞晟冷笑,咧嘴露出一点齿尖,
“你念叨了那么久让我陪你,我这不是答应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突然变得恶劣了起来,用力掐了一把我的脸颊。
谁懂啊,霸总如虞晟,居然也会跟中二少年一样掐女生的脸!
简直道德沦丧,丧心病狂!
我狠狠打上他手背,怒骂,
“有病吧你!”
“虞晟,你真没边界感!”
虞晟笑得更恶劣了,又恶劣又戏谑,跟在岳清清面前那种温情款款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男的,真会变脸。
变脸怪。
我来到这个世界学了好多好多新词,如果我以后有机会回魔教,我一定要给师父她们炫耀。
当我想魔教的时候,我难免有些多愁善感。
等我再回神时,已经被虞晟薅着,站在了他们虞家老宅门口。
眼前这座庄严的大宅似乎有百年的历史了,白墙黑瓦,古典雅致,唔,还有些阴森吓人。
不知为何,我对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之前我就来过这里。
虞晟见我发呆,手劲儿竟然还加大了,揪得我后颈生疼。
我再次朝他抗议,虞晟却朝我嘘了一声,警告我道,
“等会见到我小叔,你安分些,不要随便说话。”
我讶异,
“你小叔?”
虞晟神情微变,
“我父母,早就过世了。”
“我就是被我小叔带大的。”
我咋舌。
啊。
可怜的虞晟。
从我记事起就跟在师父身边,料想我应该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虫。
我跟虞晟,其实也是同病相怜。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母性大发,决定好好配合他一次,我要一直缄默,缄默到虞晟办完事。
他带我祭拜了一下他们家祠堂里的牌位,然后去正厅见家长。
可当我看到他小叔真容的时候,我绷不住了。
谁懂,虞晟的小叔……居然是我在酒吧遇见的那个男人。
7.
他叫虞牧。
虞牧穿着一身裁剪得板板正正的黑衬衫,领口敞着,锁骨处有片引人遐想的红痕。
配上他那张近乎和慧空一模一样的脸,差点把我看晕过去。
所谓男色,就得如虞牧一样,有这么强的杀伤力和冲击力。
虞晟似乎察觉到我在走神,用力捏了捏我的掌心。
虞牧好像很心大,并没察觉出我们俩之间的异样,他笑着走上前,朝虞晟张开双臂,
“阿晟,你今年来晚了。”
说完,虞牧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我脸上转了一圈,唇边笑意玩味极了。
虞晟轻笑,侧身介绍我,
“可今年,我准备成家了,小叔,她是……”
虞牧淡淡接话,
“尤媚,对吧。”
虞晟一怔。
“小叔怎么知道?”
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些不易察觉的醋意。
我一吓。
我天……
这人该不会是要挡着虞晟的面,让我掉马吧。
唔,虽然我们魔教主张及时行乐、得过且过,但这毕竟是在别人家的祖宅里,贸然吐露我和这对叔侄都苟且过的往事,会不会有点不道德啊。
我忍不住哀求地朝虞牧眼神示意。
虞牧没看我,而是朝虞晟扬了扬下巴,颇有些轻蔑,
“阿晟,在女人这一方面,你还没学到小叔的精髓。”
虞晟露出些困惑的神情。
“断不干净的关系,就像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会爆炸。”
虞牧微笑着看向我,
“你们的事,清清都告诉我了。”
虞晟浑身一震,我也抖了三抖。
是……是我想的那个清清吗?
她不是去国外寻觅安宁了吗?
虞牧话音刚落,他身后就闪出一道纤弱的白影。
岳清清白裙黑发,就像一个病弱的精灵,慢慢朝我们走来。
她对虞晟露出一个温婉又愧疚的笑,眼尾滑下两行清泪,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惜。
“阿晟,我回来了。”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岳清清示弱的时候总是特别娇柔,像一朵寻求依靠的小白花。
我嗅到一丝微妙的气息,忍不住侧目看了看虞晟,只见他满脸怔忡,优越眉骨投下的阴影让他那双眼瞳更加深邃。
忧伤又好看的虞晟。
岳清清优雅地走着,仿佛要走出步步生莲的架势。
最后,她停在了虞晟面前三步远的地方,轻轻朝他伸手。
我好奇地看着她。
岳清清笑容中添上几分幸福,
“还有就是……我怀孕了,阿晟。”
8.
有人说飞来横祸,也有人说,天降横财。
我猜虞晟此刻一定是后者,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他激动得都开始颤抖了。
我觉得,我是时候该抽手了,容虞晟和岳清清进行一下小别胜新婚的戏码。
我也确实抽手了,可是……为什么抽不动?
我诧异了,忍不住看虞晟。
虞晟死死握着我的手,他好像又热了,从脸一直红到了耳根,整个人仿佛被煮熟了一样,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有些吓人。
我不懂他的心思,只好皮笑肉不笑,低声警告他,
“虞晟,你有病啊,你握着我干嘛,快去牵岳清清啊,你没看人家等着你呢?”
虞晟自顾自在那儿喘了好久,岳清清眼中的泪花越来越闪,我见犹怜极了。
她柔声开口,像埋怨,又像撒娇。
“阿晟,你果然是厌我了。”
岳清清凄楚地笑着,
“你还是喜欢上了尤媚,对不对,就因为她是什么魔教护法,就因为她是设定好的,可是凭什么,凭什么……”
“阿晟,你真肤浅,你难道不知道她们魔教是做什么的吗,她是一只异世的鬼!你怎么,怎么可以不要我……”
说着说着,岳清清开始流泪,几乎要哭到晕厥。
我惊诧,哎哎哎,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种话几乎全是那些正道人士乱传的谣言,他们眼馋我们魔教普遍武功好,便专从我们身上百般挑骨头,外带诋毁我们。
可是海纳百川,我们修炼得安安分分,只是比正道更想得开而已,凭什么要给我们扣帽子?
再说,我们练功也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儿,怎么就成了那些正派口中的下贱了?
我有些生气了,不悦地怒视岳清清。
“别说了!”
虞晟崩溃地打断她。
虞牧也不满岳清清的说辞,蹙眉道,
“岳小姐,注意你的说话场合。”
岳清清面露疯狂,
“我说错了吗?我没说错!”
“牧先生,你也受了她迷惑了吧,你看,你们都一样,都被这个女人迷了心!”
虞晟忽然甩开我的手,他捂住脑袋蹲下,痛苦地嘶吼着,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虞牧脸色更黑了。
岳清清自嘲地说,
“牧先生,我难道说的不对吗?你,我,阿晟……”
她扭头看我,目光中迸发强烈的恨意。
我咋舌,不明白究竟哪里得罪了这朵小白花。
她不仅骂我,还生生揭穿了我和虞牧。
“还有这个女人……我们都是那本书里的人物,我们都是假的!”
岳清清歇斯底里。
喊完后,岳清清就像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她重重倒在了地上,裙底慢慢渗出一大摊血。
我大为震惊,扭头和虞牧对视。
“什么情况,岳清清摔倒了,她伤着肚子了?”
“还有,她刚才说的都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是假的,什么叫书里的人物?”
虞牧沉默,不发一言。
我心口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疼得我也忍不住倒下,我用力捂着胸口,却阻碍不了这虚无的、找不到源头的痛感。
虞晟挣扎着爬向岳清清,似乎要拉她的手。
唉,我就说,他肯定不会对岳清清坐视不理。
而虞牧,仿佛一个局外人,神情淡漠,无悲无喜。
只有我,没人在意,自己痛到将近晕厥。
一瞬间,好像有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涌入了我的大脑,汹涌如潮,把我裹挟其中,起起伏伏。
我眼前的世界慢慢黑了下来,我晕过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居然是慧空。
他还是穿着那件飘逸的白袍,光洁纯白,手上的长剑剑光冰寒。
他长着虞牧的脸,却用着虞晟的声音,他朝我伸手,唤我名字。
“尤媚,为师这就助你脱离苦海。”
9.
我知道,我睡了很久。
我现在才觉出些不对劲来。
我一直知道我有师父,可我却记不起师父的样子。
游侠儿慧空明明和我们魔教势不两立,可我总下意识觉得自己和慧空格外熟悉,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很多年。
而且我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竟然没有半分不适,就好像无形之间,已经来了这里很多很多遍。
还有,虞晟对我的情感,未免也转变得太快,和他从前对岳清清的痴情专一判若两人。
直到此刻,我才终于知道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原来,我们都是一本书里的角色。
虞晟是男主,岳清清是白月光女配,而我,是和虞家叔侄有两世纠葛的、姗姗来迟的女主角。
至于我那个像极了一个代号的、陌生又熟悉的师父,则被所谓的作者设定成了慧空,他想看正道第一为魔教护法沦陷,多么恶俗的桥段。
在原来的世界,慧空是一个人。
在这个世界,慧空则分裂成了虞晟和虞牧。
我的脑子开始发热发晕,几乎马上就要炸掉。
我们各自的人生,竟然只是旁人看的话本中的饭后笑料。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10.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虞晟正坐在我身旁,一双眼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虞牧也站在床边,他神情复杂,不知为何,看上去有点悲伤。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这对叔侄和我记忆里的慧空和尚。
到底谁是谁?
不行,一想这些人的事情,我就头疼,疼得我快要死了。
我累得闭上眼,声音闷闷地问,
“你俩在这……那岳清清呢?”
闻言,虞晟的手颤了颤,虞牧见状,开口替他回答,
“她摔到肚子,早产了……没救过来。”
“那个神秘的力量,已经设定好了我们所有人的结局,岳清清的结局,是早逝,就算她没怀孕,她也要死。”
我就知道。
我哦了一声,忽然有些无力了,整个人的精气仿佛一下子被什么抽走了,很奇怪。
就连虞晟在我耳边说话,我也听不到。
整个世界,都在离我越来越遥远。
我又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
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坐在电脑前打字。
尤媚,魔教第一个女护法,人间清醒,从不恋爱脑的女主。
虞晟,慧空的转世之一,表面冷酷,但只对尤媚敞开心扉。
岳清清,看似温柔,实则绿茶,厄运缠身,意外死亡。
虞牧……
我反应过来了,原来,他就是那个写出我们的“作者”。
我忽然感到一股浓浓的恨意,凭什么,他可以随意决定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我凝聚了我体内所有的内力,猛地朝这个人背后击出一掌。
下一秒,我震惊地发现,我的手掌似乎陷入了一团虚无的棉花,根本触碰不到眼前这个人。
这是什么妖法?!
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刺耳又熟悉的笑。
让我忍不住战栗起来。
那个人慢慢扭头,那脸,居然是虞牧。
亦或说,是慧空。
他嘴唇边的笑容越扩越大,可怖极了。
“尤媚,安心做你的女主角吧。”
刺眼的白光亮起,我再次失去了意识。
11.
如常的一天。
虞晟亲了亲我的额头,搂着我的腰把我扶起来。
我无比自然地勾上他的脖颈,懒懒问他,
“我说虞晟,你说了好久的订婚,也不跟我订了。”
虞晟笑着勾了勾我的鼻尖,
“那就今天,好不好?”
我白他一眼,刚要起身,又被他按回去。
虞晟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一双眼中堆满深情。
他像极了一只小狗,朝主人摇尾巴,求主人摸摸。
我随他去了,反正每每这样,我都神清气爽得不行。
一股陌生的气流,在我体内流窜起来。
炙热的,我认为该熟悉的气流。
我心口一抽,感到些奇怪。
我好像真的遗忘了什么事情。
可我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
虞晟从后面搂上我的腰,轻吻着我的耳垂,
“走吧,我们去见小叔,我的新娘。”
门外,虞牧在等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发毛。
仿佛陷入怪圈,明知四周筑有高墙,却逃脱不了。
似乎有一个视线在跟随我,我扭头去看,却空无一人。
我害怕极了,扯着虞晟的袖子问,
“虞晟,你不怕吗?”
虞晟却好像没听到,只有虞牧对我微笑。
12.
很多年后,我还是会想起和虞晟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我穿着白裙子,在林荫小道上走向他。
当初虞晟还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少年,他一激动,就爱脸红,红彤彤的,特别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他看向我时,一张脸都是红的,连眼尾都在泛红,看起来就像害羞得马上要晕过去了。
我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虞晟的眼尾,摩擦了一下,而后笑着揶揄他,
“虞晟,你得红眼病了啊。”
闻言,虞晟整个人更红了,他快红透了。
我笑得很开心,又去牵他手。
蓦然之间,我感受到一束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我,带着极浓重的恨意和不甘,阴冷得就像九九寒天的温度。
我忍不住去寻找那束目光的来源。
妈呀,真的被我找到了。
一个白裙黑发的女孩,漂浮在空中,仿佛一只阴寒的怨鬼般盯着我和虞晟。
她腹部猩红,还在汩汩流着血,看起来可怖极了。
偏生女孩那张脸却柔婉清秀极了,梨花带雨,宛若一朵无依的小白花。
她瞪着我,我也回望着她。
我好像根本不怕她,还有些熟悉她。
甚至,我还戳了戳虞晟,跟他分享,
“喂,你看那边。”
虞晟听话转头,女孩却嗖的一下消失了。
我傻了,这就遁了?
虞晟什么也没看到,更尴尬了,羞得更像一只水煮虾。
我经常恍惚。
少年时腼腆至此的虞晟,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又恶劣又爱调戏我的人的?!
不懂,属实不懂。
13.
我和虞晟结婚的第二年,虞晟又带我回了他家祖宅。
他从一间一看就很古董的屋子里,翻出一枚玉扳指,满脸欢喜地递给我。
“这是?”
虞晟忽然扭捏,
“我们家祖上有个先辈,听说是什么剑道第一的游侠儿,这东西就是他传下来的。”
“你戴上,就是被正式盖章了的虞家太太了。”
我微讶,忍不住翻看了一番,果然在扳指内侧看到了两个镌刻的小字,
慧空。
一听就是一个特别有内涵的武林高手的名字。
我笑着问虞晟,
“这么贵重的东西,真能给我戴吗?”
虞晟也笑,搂住我的腰,低头在我额间落下一吻,
“我虞晟说话,可从来不反悔。”
我嘁了一声。
扳指戴上,冰冰凉凉,舒适极了。
老人们说,玉养人,人养玉。
这物件,怎么看也有好几百年历史了。
虞家果然家大业大,深不可测。啧啧。
虞晟拉着我的手,带我在他家祖宅绕了一圈。
他问我,
“尤媚,我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
“我都戴了你家的扳指,你说呢虞晟。”
“……那就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