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镜子
我拽着他的衣领,声音带着颤抖:“你让别人亲你了?”
结婚三年。
他的沉默。
他的寡淡。
他的无动于衷。
我都忍受下来了。
因为我知道,他永远不会不忠不诚。
可现在,看着这个挑衅的口红印,我好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什么?”
谢影安被我这么一吵,清醒了不少。
把衣衫不整的我从他身上推开。
他低头看着那个口红印,蹙了蹙眉。
很快又恢复成寡淡平静的神色。
衣服被他扔到一边。
他说:“在电梯里挤了一下,可能是那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我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在这个位置,你告诉我是不小心的?”
“没有亲。”谢影安缓慢地掀起眼皮,与我对上目光。
略带着疲惫说:“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又是我在无理取闹。
衣领处印着别人的口红。
却说我在无理取闹。
5.
当晚,谢影安去了客房睡觉。
我一个人躺在主卧,心口绞疼。
像有密密麻麻的针扎在我的心尖。
其实,以前的谢影安并没有这么冷漠。
相反的。
他对我很温柔,干什么都依着我。
他十四岁那年住进主宅,我比他小两岁。
那时候的我脾气比现在大多了。
总是乱发火,爱砸东西。
谢影安不厌其烦地帮我处理后事。
清理脏乱的地面,帮我削划笔,陪我玩耍。
也会一动不动的当我的速写模特。
眉眼温柔。
我开始黏着他,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哥哥”。
他在我的心里无所不能。
也是从那时,我埋下了一颗名为“爱慕”的种子。
四年后再次见面。
他像是换了一个人,对着我总是不耐烦,语气也冰冷。
仿佛那些记忆都是我的幻想。
我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双眼迷茫。
所以,和一个不爱我的人结婚。
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哄我宠我的哥哥了。
6.
第二天,我没去送饭。
第三天,我也没去。
第四天,我依旧没去。
花了三天时间,我完成一幅画作。
终于从画室里出来。
徐姨告诉我,昨晚谢影安似乎没有回家。
我翻看通话记录,没有一个他的未接来电。
以往谢影安要是有事回不了家,一定会事先给我打个电话。
因为他知道他要是不打。
我会闹。
我握着手机,最终还是选择打给他。
电话接通,我直截了当地说:“在哪?”
对面却传来女助理的声音:“谢总在睡觉。”
我皱了皱眉:“怎么是你?”
“啊。”女助理拖长尾音,语气暧昧,“因为谢总他累了,不方便接呢。”
当我傻啊。
以为我是聋的,听不见护士说要换输液瓶的声音。
我冷声说:“医院地址发给我,现在。”
我赶到的时候,谢影安闭着眼躺在病床上,泛着青筋的手背上插着针头。
痛苦地蜷着身体,脸色苍白。
我看向女助理,问:“他怎么了?”
女助理身上依旧喷着刺鼻的香水。
温言软语道:“谢总连着好几天没吃午饭,胃病犯了。”
“为什么不吃?”
谢影安这个脑残。
知道自己胃不好,还不吃午饭,是不是傻。
“我给谢总买了午饭,谢总却让我吃,说我太辛苦了。”
接着,她突然捂着嘴巴,发出笑声。
甜腻腻的语气,让我恶心。
“不过我说,你也应该多体谅体谅谢总。”
女助理强行绷着表情:“谢总说,您天天在家里,花着他的钱,你还总爱和他吵。谢总和你不一样,每天工作很累的。”
“难怪他会受不了你。”
我嗤笑一声。
“我花谢影安钱?”
“你知不知道我一幅画值多少个你。”
“你撒谎也撒的像一点吧,他会跟你说他受不了我?”
“你算什么东西?”
谢影安是不爱我。
但我也最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
或许是被我们吵到,谢影安苍白的面庞突然抽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看到我,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声音嘶哑:“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在画室分不清昼夜的待了几天,我现在眼下青黑,说话还冒着鼻音。
“感冒了?”
我吸了吸鼻子,“一点点。”
谢影安静静看我半晌。
喉结上下滚动,缓慢地说:“你回去吧。”
女助理接嘴:“是呀,您回去吧,我会陪着谢总的。可别到时候把感冒也传给谢总了。”
我直直地看向谢影安。
谢影安却避开我的目光。
“你在这——”他顿了顿,“也不会照顾人。”
我面无表情,用平淡的声音说:“你知不知你17岁胃病犯了,是谁守在你病床前?”
他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半晌,像是自嘲般的发出一声苦笑。
比哭还难看。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
“你以为那时我是为什么得病。”
他闭上眼,滚动的喉间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算了。”
背朝向我。
这摆明了是不想理我。
我看着他宽阔的背影。
突然发出一声笑。
确实。
我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
7.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东西敲到地面的破裂声。
“对不起对不起谢总,我不是故意的,这玉佩贵重吗?”
玉佩?
我顿住。
回过头,看见翡绿色的玉佩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这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后来结婚,我送给了谢影安。
并要求他要一直戴着脖子上,保平安的。
谢影安露出不耐的表情,但还是戴上了。
除了洗澡,他从没摘下来过。
“这个怎么会在桌子上?”
谢影安铁青着脸,额上暴起一道道青筋。
女助理大概没想到谢影安反应会这么大,瞬间慌了神。
“我怕你睡觉硌着,所以给摘下来了。”
她睫毛颤抖,带着哭腔:“我、我,我赔不起……”
看到玉佩碎掉的那一刻,我的脑子“嗡”了一声。
随即,眼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几步上前扯着她的衣领。
吼道:“你当然赔不起。”
女助理被我勒得喘不上气,表情无辜地扫了一眼谢影安。
可怜又脆弱。
对上我时,她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神里充满着挑衅。
仿佛在说:你敢在他面前打我吗?
笑话,有什么不敢的。
我又恨又气,抬手甩了她一巴掌,力度大到手心发麻。
“滚。”
她摔倒在地,左半张脸通红,高高肿起。
谢影安拔了针头,在身后圈住我,制止我的行为。
沉声道:“林清依,别动手。”
我气上头,手肘顶撞上他的胃部:“你也滚。”
谢影安闷哼一声。
无力地松开手,弓着身子,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女助理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动手打谢总。”
“好好,真是天生一对。”
我怒极反笑。
泛红的眼睛露着毫不掩饰的凶光,如厉鬼一般。
谢影安的神色变得古怪。
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
我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转身就走。
8.
回到公寓,我迅速地收拾好收拾行李。
上了大学之后,父亲在市中心给我买了一套房子。
环境好,地段好,价格高居不下。
结婚之前,我一直住在那。
这套房子是他买的。
我不会再住下去了。
我离开之后。
平时一言不发的谢影安,竟然开始主动给我发消息。
第三天.
谢影安“拍了拍”我。
谢影安:点错了。
第六天.
谢影安:合作的品牌送了我一款香水,你不要我扔了。
第九天.
谢影安:既然不用微信。
谢影安:删好友了。
我气急,手指在键盘上啪啪打下几个字。
我:滚。
我:要删也是我先删你。
我:离婚吧。
然后,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
谢影安却像是变了性。
频繁发来好友申请。
我没有通过。
无视他的好友申请。
谢影安似乎急了,最后一次的好友申请内容是——
你在发什么脾气。
我在发什么脾气。
好像从来都是我的错。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没有再管。
以前我俩再怎么吵,我从没提过“离婚”这个词。
因为我怕我说了,谢影安会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好啊。”
但现在,我想清楚了。
不敢说有什么用。
不说就能拥有他的心吗?
离吧。
给他自由。
也给我自己。
9.
离开谢影安的我,像是回到大学时的生活。
画画,逛街,品尝美食。
每天都过得很潇洒。
有一天在商场里碰到了谢影安的女助理。
大概是被辞了,她现在在做销售工作。
身上不再是过浓的刺鼻味,而是微微的、很淡的玫瑰花香。
是很高档的香水牌子。
和她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但又定住了心神,心高气傲地说:
“我身上喷的香水,是谢总送给我的。”
她抬了抬手,想把香味往我身上赶。
我掩住口鼻,轻描淡写地说:“哦,这是我不要的垃圾。”
“没想到扔进了你这个垃圾桶里。”
“你——”
意识到我是她的顾客,她硬生生止住了,没和我吵。
她眨了眨眼:“那个玉佩是我故意摔坏的,谢总大人有大量,没有让我赔呢。”
这次,我没有动怒,讽刺地说:“哦,那你为什么被辞退了。”
女助理,不对,是前女助理。
神色复杂,一阵红一阵白,竭力地想要稳住崩坏的表情。
实属精彩的很。
她大吼道:“谢影安他根本不爱你!”
“所以呢?关你什么事?”
“他会爱你吗?”
我面上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
胃里却泛起阵阵恶心。
10.
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每月中旬,我们要回主宅吃饭。
我没拉黑谢影安的电话。
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接了。
“等会回主宅,我来接你。”
我没拒绝:“嗯。”
坐在车上,我和他无话可说。
沉默着。
这种沉默一直延续到饭桌上。
父亲不停地给我夹菜:“一一多吃点,瘦了好多。”
“是不是受委屈了?”
我低头吃饭,瞬间红了眼眶。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饭后,父亲把谢影安叫到书房,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半个多小时,有人从大门进来。
是唐归。
他对我一颔首:“小姐。”
“你怎么——”
看出我的疑问,唐归毕恭毕敬地露出一个笑:“我现在回来帮林先生工作。”
随后提着文件上了二楼书房。
三人再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父亲当着谢影安的面对我说:
“一一有什么事就回主宅,这里永远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点点头,视线转向谢影安。
他面无表情,犹如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
看不出一丝情感波动。
回去也是谢影安送的我。
“什么时候搬回来。”
等红绿灯的期间,他屈指敲着方向盘,脸上表情变得不太好看。
“不搬了,反正都要离婚了。”
他蹙眉:“你认真的?”
到现在,还以为我在开玩笑。
或许最开始是一怒之下说了这种话。
但刚刚父亲的话,更坚定了我的想法。
我林清依,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
何必吊死在他一个人的树上。
我没看他,眼神虚无地盯着某处。
“认真的,过几天我会找律师拟定离婚协议。”
敲打方向盘的频率加快。
我能感受到他的躁意。
他声音闷闷的:“不就是一个玉佩么?”
若是放在以前,我大概会怒目圆睁,和他大吵一通。
但如今,我身心俱疲,没有和他吵闹的心思。
淡淡地说:“那个,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我开口说:“你什么时候有空签个字吧。”
红灯转绿,他发动车子。
“我这几天要出差,没空。”
我侧目看他。
下颌线紧绷,薄唇抿着,浑身透露着烦闷和焦躁。
“什么时候走?”
他略一思考:“明早七点。”
我点点头:“那等你回来吧。”
其实我想问什么时候回来,但又觉得没必要。
反正结果都是要离婚,或早或晚无所谓。
11.
父亲生日那天,唐归来接我回主宅。
唐归没有过问我为什么住回了原来的公寓,也没有问我谢影安为什么不来。
兢兢业业地干好分内事。
他那一贯不动声色的面容下,永远挂着一副恭敬谦逊的表情。
可镜片后精明的眼神光,让我觉得他像是知道一切。
父亲在饭桌上问起我:“影安最近很忙么?”
“他出差了。”
我想了想,和父亲坦白:“我打算和他离婚。”
“你想怎么做都好。”
父亲并不诧异,似乎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们会走到这种地步。
“他不是你的最佳选择。”
“有空多回主宅来,爸爸很想你。”
唐归接话道:“小姐适合更好的。”
话里话外都是在为我好。
但我总听的不太舒服。
心里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快要喘不上气。
谢影安不爱我。
他们可能很早就看出来了。
所以他们知道,这一天或早或晚,都会到来。
12.
夜深人静。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
翻来覆去,我依旧毫无睡意。
认命般从床上走进画室,画了几笔突然一阵心慌。
我放下画笔,走到阳台,想吹吹风。
往楼下看了几眼,无意瞥到一个高瘦的人影。
那人,我再熟悉不过。
说要出差的谢影安此刻站在我家楼下。
修长的身体靠着车门,手里拿着什么。
天气渐凉,夜晚的风呼呼吹着。
我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身上泛起鸡皮疙瘩。
我重新回到床上躺着。
闭眼,依旧睡不着。
不知过去多久,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
脑子里满是糊浆,不知不觉又去了阳台。
谢影安还在楼下站着。
没一会儿,他坐进了车里。
却迟迟没有发动车。
13.
之后的每天晚上,谢影安都在我家楼下站着。
次数多了,我渐渐对他感到疑惑。
他现在是在干什么。
说要出差,却天天守在我家楼下。
我看着楼下的人影,给他打了电话。
“谢影安,你在哪?”
电话那端有很明显的呼啸风声。
“在泉安市出差,签字的事过几天再说吧。”
我怔忡了一瞬,无声地笑了。
谢影安,原来你也会撒谎。
我握紧拳头,喉咙挤出干哑的话:
“你以前,为什么娶我。”
“就算要合作,不能找别人吗?”
谢影安高考失误,没有选择复读,不顾一切的离开了我家。
后来自己创业,找人合作。
那么多可以选择的合作者。
为什么偏偏找上我父亲。
并同意我父亲的要求娶我。
所以最开始,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
于是和他订婚、结婚。
他安静几秒,开口说:“你不知道么。”
“你父亲使了手段,没有人愿意和我合作,愿意赞助我。除了找你父亲,我没有其他办法。”
心里泛上阵阵苦涩。
原来是这样。
所以迫不得已必须要娶我。
但我不理解。
“我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喜欢我。”谢影安脱口而出。
我怔住。
“清依,你父亲对你很好。”
“但仅仅是对你。”
我坐电梯下了楼。
他站在昏黄灯光旁的阴影处,背影单薄。
“谢影安。”我握着手机,在不远处念出他的名字。
他似乎察觉到了,身体有一瞬间僵硬,缓缓侧过身。
他逆着光,使得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继续对着手机说:“那你现在在这,是干什么。”
“来看离婚协议?”
我大概能猜到他现在的脸上大概有点儿僵,声音也干干哑哑的。
“不——”
我几步走到他面前。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他整张脸苍白,毫无血色。
让人觉得他下一瞬就要倒在地上。
他从口袋里拿出翡绿的玉佩。
已经被重新修补好,但离得近了还是能看出裂痕。
就像破镜无法重圆。
“我找了人修补,但是——”
我接过玉佩,把戒指从无名指上摘下来,递到他面前。
“那我也还你一个东西。”
谢影安没有接,嘴角微微下压。
“不用还。”
“你自己处理吧。”
我没动。
他也不动。
冷风凄凄,枯木婆娑。
我们在万籁俱静的黑夜里僵持着。
最后,我松手,戒指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既然来了,签了字再走吧。”
“清依。”他叫我,微弱的声音被风吹散。
我脚步不停,没有理他。
身后突然传来响声。
谢影安倒在地上。
14.
医院走廊里,一股消毒水味直扑口鼻。
医生拿着病例和我交代情况:
“他胃病很严重,最近肯定没有按时吃饭。”
“身上也有点低烧。家属好好照顾着点,不要给他吃辣的冰的,最近只能吃一些流食。”
我一一应下。
医生走后,我走进病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谢影安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脸色惨白,薄唇干裂。
呼吸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谢影安悠悠转醒。
眼神迷茫又无助。
“我怎么在这里?”
见他这副样子,我再也无法抑制住情绪的涌动,通通朝他发泄出来:
“谢影安你要死别死我家楼下。”
“天天晚上在那吹冷风很有意思?”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觉得——”
“可不可以,不离婚。”他突然打断我的话。
我愣住,浑身怒火冷不防地被被冰水浇灭,心里涌上一股无力感。
心如刀绞般的痛苦,我麻木地看着他:“谢影安,我真搞不懂你。”
谢影安避开我的目光,垂下眸子。
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难过:“我也搞不懂我自己。”
我上下打量着他,问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题。
“你喜欢我?”
谢影安沉默着,不回答。
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彻底心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等你出院了,自己来找我签字。”
“我走了,让你助理来照顾你。”
15.
几天后,我又回了一趟主宅。
依旧是唐归来接的我。
主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五官俊俏,身材挺拔。
父亲向我介绍他:“这位是安基,刚从隐国留学回来。”
他颔首一笑,冲我打了个招呼。
三个人在客厅聊了几句,父亲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恋爱上引。
我这才意识到点不对劲。
趁安基不在的间隙,父亲对我说:“小安很不错吧。”
我知道父亲在想什么,抿了抿唇。
“爸爸你不用那么着急,以后再说吧,我都还没离婚。”
父亲露出宠溺的笑,摸了摸我的头:“好好。”
待不下去,我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
想去后院转一转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唐归的声音:
“事情都办好了?”
“嗯。”一道低沉嘶哑的男声。
我记得,是阿方,我父亲手下的打手。
“他现在混到高位,平常身边都带着保镖,不好下手。”
“要不是你拿了小姐的手机给他发消息,还真不能单独和他见面。”
说着,阿方突然嗤笑一声。
“他居然真的就一个人来了。”
“不会真的爱上了吧。”
唐归淡淡地说:“谁都会喜欢小姐的。”
“他现在怎么样了。”
“和以前一样,打了一顿,关在三区的杂物间里。”
“嗯,干得不错。”
我从后门走出来,冷声道:“什么不错?”
看到我,两人脸色突变。
我死死盯着他们,犀利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动。
“你们对谢影安做了什么。”
“还有以前,怎么回事?”
15.
从他们口中,我终于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
我十六岁那年,硬拉着谢影安陪我出去玩,结果遇到持刀砍人事情,头部受到创伤,静养了很久。
父亲认为是谢影安没保护好我,让唐归找人教训他。
唐归表面看着斯文,下手却狠辣。
把谢影安揍了一顿,关进小黑屋里不吃不喝饿了五天。
要不是我见不到谢影安,哭着闹着要找他。
唐归还打算继续把他关在里面。
谢影安饿了太久,身体机能下降,以至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父亲原本的打算是,让谢影安进入公司帮他处理事务。
可发生这件事后,他就成了一颗可有可无的弃子。
在高考前夕,阿方打断了他的右手。考试时他全程靠左手做题,导致成绩不理想。
谢影安没有选择复读。
因为他知道,如果复读,他就要继续受我家的压迫。
在大学期间,他付出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努力,终于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但我父亲又因为我的喜欢,费尽心机地断了他的路,让他迫不得已和我结婚。
一想到这些,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凝滞,呼吸困难。
他明明可以有很好的、光明的未来。
却因为我——
我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保护好了我,后脑勺的伤是我自己弄的。”
劫匪带了刀,是谢影安帮我挡住了,否则我早死了。
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我害怕地发抖,脑子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双眼一黑倒在地上,导致后脑受伤。
听了我的话,唐归脸上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模样,理所当然地认为替我挡刀是谢影安该做的事。
“小姐,他配不上你。”
我瞥他一眼,眼眸泛着冷冷的光:“那谁配得上我。”
“你吗?”
唐归连忙低头,恭敬地说:“不敢。”
“现在带我去找谢影安,回来再收拾你。”
我愤怒得直颤,胸膛剧烈起伏。
16.
找到谢影安的时候,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白色衬衫上满是肮脏的脚印。
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着,头上的汗珠如雨似的落下。
顿时,我的心脏被紧紧揪在一起。
我朝唐归吼道:“快点把人送去医院!”
这时候的谢影安还有点意识,努力地睁眼看着我。
他可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嘴角努力牵起一个虚弱的笑,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一一,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嗯,喜欢。”
“大概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见到你时总是心跳加速,但我没有意识到。”
“我实在想逃离你们家,所以总对你冷脸。”
“直到你把离婚说出口,我才——”
“对不起……”
说完这话,谢影安彻底昏迷过去。
我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滚烫的泪珠落下来砸到谢影安的脸上,哭得几近崩溃。
从来没有此刻这般愤恨难过的时候,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连血带肉地从我胸口挖出来。
“谢影安!”
我大声嘶叫着,眼泪横流。
“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你醒醒好不好,我求你了……”
17.
谢影安还是被救回来了。
打了麻药,一直没有醒。
我离开医院,回了一趟住宅。
父亲动作很快,在我之前就处置好了唐归,将他发落到国外。
这让我无话可说。
我也知道,或许过不了几年,唐归又会重新回到父亲的身边。
我看着父亲头上新长出的白色发根,眼眶泛红,哽咽道:“爸爸,你爱我吗?”
父亲皱了皱,不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他还是回答我:“一一,爸爸是世界最爱你的人。”
我摇了摇头,脸上流下一行清泪。
“你对我的爱是基于别人的痛苦上,我不想要这样子的爱。”
见我哭了,父亲顿时手足无措。
宽厚的手掌抹去我的眼泪。
“对不起一一,你从小没有妈妈,我只想好好疼你,不想你受任何委屈。”
所以,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
不惜一切代价的。
“我们家确实对不起影安。”
“但是——”
父亲止住了话语。
我明白他后面想要说什么。
对不起谢影安,但他觉得自己没有错。
他是一名疼爱女儿的好父亲。
同时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18.
得知谢影安醒了,我很快赶到医院。
顺便送去了一份离婚协议。
虽然知道谢影安也是爱我的。
但我们之间,总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谢影安恢复得很好,脸色不再那么苍白,有血色了许多。
他修长的手指接过离婚协议的时候。
我以为他会犹豫,或者再次问我可不可以不离婚。
但出乎意料的。
他很爽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放下笔,抬起眼眸望向我。
一向冰冷的眉眼此刻变得舒缓,染着淡淡的温柔。
我有些失神。
仿佛又回到小时候。
“林清依。” 他喊我的名字。
我回过神:“嗯?怎么了。”
他拿出一个翡绿色的玉佩,和我摔坏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最大的不同,就是上面没有裂痕。
“我查过了,你母亲的那块玉佩是从唐朝传下来的,当时一共有两块。一块作为传家宝传给了你的母亲,还有一块在台湾的收藏家那。”
“几个月前我找上他,但他一直没有同意卖给我,但前几天,他却突然改变了注意。”
“我知道破镜不能重圆,那我们,重新买一面镜子好不好?”
他顿了顿,又说:“我能追求你吗?”
耳边寂静,针落可闻。
我怔忡了一瞬。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灿烂而静穆。
仿佛瞬间,所有的事物都变得美好而绚丽。
未来如何,我们都不确定。
但此时此刻,我真心实意地露出一个笑。
眉眼弯着。
我开口:“你可以试试。”
谢影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声音里带着笑意,应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