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因果
10.
窗外忽然下起了小雨,凉风透过窗户一寸一寸刮进来,我蜷缩在椅子上,冷得发抖。
我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也是一个雨夜。
那些年,我和周知一起创业,每天都有无数个应酬。
醉酒后的男人互相推推嚷嚷是常事,可我不愿看到周知这般骄傲的人,忍气吞声地受着旁人看似随意却又发狠的拳头。
我总是想法设法地替周知挡下那些无理的推搡,可在一个雨夜,我还是被人狠狠推开。
那次的路,全是阶梯。
我摔下阶梯,血落了一地。
我还记得我从急救室出来时,周知听到我意外流产以及日后难以生育消息后的悲痛和自责。
他眼眶通红,心疼得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得低喃:
「阿阮,没事的,我不需要孩子,我有你就够了。」
「我的阿阮,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而他现在,却让我遍体鳞伤。
11.
「阿阮。」
卧室门被人轻轻扣响,我从痛苦的回忆里挣扎起身。
我浑浑噩噩地起身开门,看到的又是周知那张伪装到极致的脸。
他背着手,立在门口,盛着深情的眸子眨了眨,
「你可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没有心思看他继续演戏,木木问:「什么日子?」
「小傻瓜,这都不记得了。」周知轻叹一声,语气却带着无尽的宠溺,
「老公给你变个魔法——」他狡黠得笑了起来。
房间里的灯光忽然变暗,再次亮起来时,周知已经单膝跪地,掌心赫然摆着一枚熠熠生辉的钻戒
「今天,是我们八周年,结婚纪念日。」
灯光下,他的目光灼灼,眼里好似都装满了我。
我沉默不语地看着他虔诚地为我戴上钻戒,而脑海中全是他在刚刚,在敲门找我前,给女孩的回复。
他说,「再等等,我会寻个办法和她离婚的。」
12.
钻戒不大合身的嵌在无名指上,指节都勒得发疼。
我盯着闪闪发光的戒指,眼泪却再也忍不住,簌簌而下。
多么讽刺啊。
周知曾经很懂浪漫,知道我喜欢首饰,时不时会给递上一圈戒指,给我惊喜。
他为我买过许多的首饰,但是这一次,他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尺寸。
「阿阮,怎么又哭了?」周知见我哭了起来,有些慌张地把我抱进怀里,「不就是一个戒指嘛,今天怎么还感动得哭起来了?」
「……」我深深地吸气,闭上眼睛,只觉得荒唐。
他记住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为我买下了礼物,却在同一时间,和另一个人商议着怎样和我离婚。
「周知。」
我抹去眼泪,仰头认真地看着他,
「你爱我吗?」
周知似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笑起来:「阿阮,你说什么呢?我们结婚八年,都快老夫老妻了。」
他眼神缱绻温柔,「你难道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唯一吗?」
是啊。
我慢慢闭上眼睛。
我曾以为,我是周知的唯一。
但周知骗人的本领实在太强了。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了他和他的娇俏情人,以及他信誓旦旦的承诺,
或许,我还真的会眼巴巴地憧憬我和他未来的一切。
13.
第二天醒来时,床边空无一人。
餐桌上是琳琅满目的早餐,旁边便利贴上是周知清隽的字体:宝贝,记得吃早餐,爱你。
这一切,看起来都那般美好。
只不过——
我看着餐桌上清一色的海鲜,蓦地笑了起来。
周知啊周知,说着爱我,却连我对海鲜过敏也不记得了。
………
草草吃了些过敏餐,我把浑身红疹照拍个周知后,便约闺蜜张心去了一家咖啡馆。
张心看着我满脸红疹不可置信道:「宋阮,你这是吃海鲜了吗?你难道不知道……」
「周知为我做的。」我微笑着打断她。
张心瞬间闭上了嘴。
良久,她才干笑一声,「哈哈哈,周知真是的,最近工作太累了吧,人都恍惚了。」
「是吗?」
我漫不经心地晃荡咖啡,「是他忘记了,还是记得其他人喜欢吃海鲜?」
「怎么会!」张心神情微变,继续干笑,张嘴还想说什么。
我示意她转头,她不明所以,而脸色却在看见附近一对男女后变得惨白。
咖啡馆对面,周知抱着他的情人,不顾旁人,吻得忘乎所以。
直至服务员委婉劝阻,才恋恋不舍地进了海鲜餐厅。
周知忘记了我的戒指尺寸,忘记了我吃海鲜过敏。
因为,这些都是另一个女人的。
我放下录完视频的手机,望着面色窘迫的张心,微笑道:「所以,作为我信任多年的好友,把你知道的关于他们的所有消息,都告诉我吧。」
14.
原来,周知和顾月一年前就搅和到一起了。
而他身边的人,也除了我,全都知道。
顾月是周知媒体公司旗下一个新人主播,她工作第一天就被主管训了。
那时禁欲深情的周知刚好来公司视察,女孩楚楚可怜却又倔强的模样,一眼让他动了凡心。
从张心那听到这个经过时,我都觉得可笑。
周知纵横商圈这么多年,多少美人没见过?多少人妄想爬他的床,都被他禁欲克制得赶下去?
多少次,周知经过一场艰难的酒局,顶着一身刺鼻的香水味,委屈巴巴地趴在我肩头,不断唤着:「老婆,我不要其他人,我就要老婆。」
我以前多么庆幸,我没选错人。
他绅士温柔,禁欲又深情,眼里除了我,容不下其他人。
可到底,男人的深情和底线,就像一根紧绷了很久的弦一般,会在某一瞬间,骤然崩裂,坠向索求无度的深渊。
15.
周知回家时,被我浑身的红疹吓了一跳。
我看着他连鞋都来不及脱就跌跌撞撞地奔向我。
「阿阮!」
他慌张地看着我脸上可怖红痕,身体不知所措地微微发抖。
我漠然地望着他,鼻尖里是他衣袖间挥之不去的海腥味。
「阿阮,你发烧了。」周知微颤的手轻轻抚上我的额间,甚至还带着心疼的哽咽。
「是啊,我发烧了。」我吸了吸鼻子,持续高热烧得我昏昏沉沉,我嘶哑着嗓子抬眼看着他,「周知,我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过敏了。」
「我好难受啊。」
「你吃了——」周知皱了皱眉,可话说到一半他蓦地想起什么,脸色变了变。
我看他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衣袖,似是想把那股味道给拍开。
「阿阮,对不起。」周知声音也带着点哑,「是我不够细心,最近太忙了,一时忘记你对海鲜过敏了。」
说罢,他自责地垂下头,像平常一样,等着我的体贴谅解。
我冷笑地勾了勾唇。
换做以前,因为我爱周知,即便自己再难受,也不想让他因我自责难过半分。
而现在不同了,我们都变了。
他不是深情款款的好丈夫,而我也没必要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
我顺着他的话,轻声道:
「是啊,你不够细心,连我对海鲜过敏这种要命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阿阮......」周知茫然地抬头,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回应,尽管如此,他眸中依旧带着深情。
高烧让我摇摇欲坠,我强忍着恶心,哑声问:「周知,我给你发了消息的,你为什么不回我?」
「我——」周知张了张嘴,却又蓦地闭上嘴。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目光里看见了闪躲。
......
过了半息,周知才干巴巴回答:
「阿阮,最近工作忙,我没来得及看手机。」
他拿起手机,在屏幕上划拉几下,无比自然地递给我,「你看,我最近都快要被消息给轰炸了。」
我盯着他无数消息从他手机里弹出,兀自咧开嘴笑了。
周知以为我放下戒心,紧绷的身体慢慢松下来。
可他怎会知道,我的心此刻在呕血。
周知啊,他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能自然熟练的切换系统,那以前这种手段又是用过多少遍欺我骗我?
16.
许是心神经历过重创,这一次过敏,快要了我半条命。
周知心有愧疚,推掉了工作,半寸不离地照顾我。
只不过,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就会从我身边悄悄离开。
我身体拖得越久,他半夜起身的频率就越多。
有时,他以为我吃了药全然熟睡,索性就在卧室里接通来自情人的电话。
电话那端,顾月的声音急躁委屈,
「周知,你什么时候来看我?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宝宝了?」
「怎么会?」周知压低了声量,「宝贝,你在等等,宋阮生病了,我不得不看着她。」
「又生病!她天天生病,就是个病秧子,周知你迟早也被她拖死!」
顾月等不及了,骄纵地下了命令:
「我不管,明天,我就要见到你!不就是一个宋阮嘛,能抵上我和宝宝这么重要吗!?」
周知无奈答应:「好好好,你和宝宝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
「当然!」
我听着顾月语气中的骄傲自豪,默默地翻了个身。
是啊,不就是一个宋阮吗,我倒要看看,在周知心里,一个正当名顺的原配和不清不白的情人,谁更重要。
第二天,我破天荒起了个大早,神采奕奕地望着周知:「周知,今天我们出去玩吧。」
周知愣了几瞬,目光极其隐晦地扫过我的眉眼。
我期盼地看他,「去不去?」
「好啊。」似是确定我目的单纯,周知宠溺的笑了声,展开手臂:
「只要阿阮你想,我求之不急。」
这次,我没有躲开周知的拥抱,开怀勾唇。
17.
只不过,我还是看高了一个小三的道德底线。
顾月既然能违背道德,怀子而骄,也自然敢挺着孕肚到我面前蓄意挑衅。
周知带我来到家附近的公园散步。
我们在旁人艳羡的目光里,牵着手,并肩走着。
我凝着周知线条温和的侧脸,又想到了从前。
我刚和周知在一起的时候,走到哪,都是侮辱和唾弃。
那些周知的狂热粉,会专门将我堵在小道上,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
「宋阮,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能不能离周知远点?」
「你这样的人和周知在一起,就是弄脏了他,快点滚!」
后来,他们的所作所为被周知知道了。
周知从此再也没让我独身一人。
他跟我并肩走着,会迎着那些热烈迫切,又恨铁不成钢的视线里,大方地牵起我的手,像是要告诉全世界的人,「看,这是我女朋友。」
而如今,我们也保持着八年的习惯,走路时会一直牵着手。
只不过,他宽大的手掌,却再也温不热我冰凉的手心了。
身后忽然传来路人惊呼将回忆打断。
「啊,有孕妇摔倒了。」
我和周知下意识,转身。
一个娇俏美丽的孕妇,正不知所措地跪坐在地上。
她抬起秋水晃荡的美目,遥遥朝我们望来。
看清那人的那一刻,周知的身体蓦然僵硬。
我盯着地上那眼熟得不能再熟的孕妇,体贴道:「周知,要不,你也一起去帮帮吧。」
「阿阮……」周知委屈地看我,似是不满我为何要将他推向别的女人。
我笑了笑,「帮助别人,举手之劳的事情。」
一个孕妇摔倒,谁又会下意识觉得要避嫌?
大概只有心里有鬼的人罢了。
「快去吧。」我催促道。
「好。」周知沉着声,神情虽犹豫,但脚步却极快地朝顾月冲去。
顾月捂着肚子,一张俏脸楚楚可怜,却在周知向她跑来的那一刻,朝我嚣张地挑了挑眉。
我望着她,含笑不语,顾月似是有些恼怒我的平静,秀眉轻蹙,开始装模作样地咿呀喊疼。
碍于我的缘故,周知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僵立在旁,任由顾月喊疼要抱的缠住大腿。
「这么疼的话。」我善解人意道:「那我去报刊亭买瓶热水,让你缓缓?」
「谢谢。」顾月求而不得,她只巴望着我快点离开,不要打扰她和周知正大光明下的偷情。
我走向远处的报刊亭,偶尔往后扫过,周知已经带着顾月往公园比较隐蔽的厕所而去。
我飞快地买完水,从公园另一条路抄近路,在他们来之前,站在了厕所附近宽大又隐蔽的树林里。
脚步和人声逐渐逼近。
女人兴师问罪的声音格外响亮:「周知,你说好了要陪我和宝宝,为什么现在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那个宋阮有什么好!?你竟然放我鸽子,我要跟你没完!」
周知疲惫的声音传来,「月月别闹了,她毕竟,身体不好。」
顾月更来气了,「身体不好就应该去死的!一个病秧子,为什么总要来妨碍我和你!」
「周知,你扪心自问,是她那个老女人重要,还是我重要!?」
「我的好月月。」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周知将人抱在怀里,轻吻顾月的额头,「你最重要。」
顾月心满意足了,娇俏地瞪了周知一眼,抱紧他的脖子,顺势亲他的嘴唇。
暧昧的水声传来,我冷眼旁观着着一切。
看着他们吻得情不自禁,看着周知快要失控,放下对外界的警惕——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终于,轮到我出场。
我拿着水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亲在一团的两个人。
周知身体猛得震了一下,迅速推开顾月。
顾月还沉浸在偷情的刺激中,猛然看到我时,也跟着吓了吓。
「阿阮,听我说……」
周知撇开顾月,慌张地朝我走来。
「你和她,刚刚在接吻?!」我不等他的解释,直接了当地揭开遮羞布。
周知脚步蓦地一停,就连一向无耻的顾月神情也带着羞愤。
你们,还知道廉耻啊。
我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气。
「不……没有……」周知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慌张地来牵我的手,可还未触碰到我,就被一人打断。
顾月挡在周知面前,她孕肚往前顶了顶,秀眉高调地向上一挑:「宋阮,我们终于见面了,介绍一下,我是周知最重要的人。」
18.
空气几乎窒息。
我看着顾月耀武扬威地嘴脸,平静道:「周知,我后悔让你去帮助这个精神病了。」
周知没有吭声。
「你说谁神经病?」顾月勃然大怒。
「就你啊。」我平静道,「一个孕妇,还要对别人的丈夫死缠烂打,没有廉耻之心,不就是精神有病吗?」
「贱人!」顾月显然被激怒了,张牙舞爪地朝我奔来,「你清楚我是谁,就合该认命!你个病秧子,又不能生孩子,对周知来说就是拖累!」
「你是他妻子又如何,一个只是拖油瓶,没用的原配,还要留在周知身边做什么?!」
顾月来得气势汹汹,扑过来时,重量一下砸在我身上。
我只听得「咚」的一声,后脑剧烈的疼痛传来,眼前一黑。
最后的意识,停在周知惊慌失措地神色上。
他红着眼,跌跌撞撞得朝我冲来,跪在我身边,捧着我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没用了。」意识即将跌入混沌,我撑着最后的力气,轻笑着,「你就是死,我都不会原谅。」
19.
「周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轻轻推了她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弱……」
「周知,我就说她这个病秧子,对你来说就是累赘……」
「好了好了,月月,医生说她没事的。」
病房外,女人惊慌的泣音和男人低沉的安抚隐隐传来。
我睁开眼,漠然地摁下护士铃。
周知听到铃声,仓促推门进来,看见清醒着的我时,惊喜道:「阿阮,你醒了。」
他连忙冲至我的床边,语无伦次说着,「怎么样,还觉得疼吗?我摸着你没有发烧了,阿阮,你知不知道你快要吓死我了……」
所有关切的话语,落在耳旁,聒噪万分。
我撩开眼皮,平静得看着他,「周知,别演了。」
他猛地怔住。
我勾唇,目光落在门外露出的一缝衣角,
「你们的孩子,六个月了吧。」
「阿阮……」周知约莫没想到我会这么清楚,慌忙起身,「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的废话。」
我抬眼,冷冷地直视他,
「你不是想找个理由跟我离婚吗?」
话音刚落,周知脸色霎那间白了白。
良久我才听到他艰涩的声音,「阿阮,不是这样的。」
「是么?」
我撑着无力的身体,从旁边宝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
周知看见文件的那一刻,目光瑟缩一下。
我把文件高高举起,一页又一页地摊开,上面是周知和顾月亲密无间的合照。
「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
「不是的,不是的……」周知还再喃喃自语。
我冷漠地看着他,用尽力气刺破他最后的伪装:
「你变心了,你脚踏两只船,你出轨有小三了——」
「这就是理由!」
最后一声,铿锵有力,吐出我挤压已久的恶气。
我剧烈的呼吸着,心情却无比的爽快。
终于到了这一步了。
我看着还沉浸在某种情绪里,怔愣发呆的周知,冷漠开口:
「所以,离婚吧。」
周知不可置信得抬起头,眼眶刹那间红了。
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你婚内出轨,这就是你苦心寻找的离婚理由。」
「噢对了。」我笑着看着门外,「告诉顾月,该是我的,她一分一毫都别想得到。」
20.
「一定……要离婚吗?」
许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几乎,周知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呆呆地看着我,面容惨白,声音嘶哑。
这倒是让我意外了。
到这种时候,他又装出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做甚。
我讽刺地笑起来,「你不是答应了顾月,一定要抓紧离婚么?」
他身体摇晃一下,想过来抓紧我,「宋阮……我不想了……」
「我不跟你离婚了。」
我甩开他的手,只觉得恶心。
「出轨的人是你,想离婚的人也是你。你这是烂在泥里也要拉我作陪么?」
「阿阮……我是我错了,我不想离了。」他眸子染上了些恐惧,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像是在尽力挽回破碎的美梦一般。
可这美好的梦,是他亲手打碎的。
胃里一阵翻涌,我用力推开他,吼道:「你的深情,快去装给顾月看,不要再来恶心我了!」
「不,不行,我不会同意的。」周知忽然抓住我,「宋阮,你说过,你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我错了,我不想离婚,以后我们会好好的。」
好好的?怎么好?我还要忍着他和情人以及私生子吗?
我被他无耻得话气得剧烈呼吸,而周知也无甚在意我的异常,只是抓着我偏执地呢喃。
「这是在做什么?!」门口砰的被人踢开。
是我的主治医生。
她看着我头上狼狈的包扎,又看着跪地纠缠的周知,眼里闪过怒气,推开周知,当头就是一句,
「周先生是吧?你知不知道,病人流产没多久,身体非常虚弱!?」
空气忽然凝滞。
许久,才有人艰难开口
「什么……流产?」周知语气很轻,却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是啊,病人流产了,大出血,孩子是用铁钩一点一点在她身体里刮碎的。」
「那个时候你在哪呢?」
周知没有吭声,面容血色尽失。
他或许没想到,我和他还能有孩子。
医生冷笑一声,嘲讽道,「噢,想起来了,在你和外面那位做产检的时候,她还再医院苦苦等着自己的丈夫呢。」
医生每说一句,周知眼里的绝望就多一分。
我冷眼看着失魂落魄的他,慢慢合上眼睛,
「所以,你滚吧。」
「要是对我和那个孩子有一丝的愧疚,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21.
出院后,我和周知顺利离婚。
他拿着离婚证,面色憔悴又恍然。
「阿阮,我们真的走到这一步了……」
我微笑强调:「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他复杂地看着我,嘴唇煽动几下,「阿阮,你真的变了。」
我变了?
我冷笑着,「是啊,我变了,说着深爱我的老公出轨,纵容情人骑到我头上,我不变,难道还要忍气吞声地看着自己老公和情人和美幸福?」
「周知。」我居高临下得看着他,「我们离婚了,经此一别,再也不见。」
我利落转身,大步向前。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以往,周知总是认为我体贴善良,面对顾月嚣张的挑衅,我也保持沉默,但不证明我是好惹的。
当顾月挺着肚子,气势汹汹地堵在我家门口时,我从外地旅游回家,满面笑容。
她气急败坏地扑上来,直喊,「贱人!」
这次,我不再忍气吞声,扬手,干净利落地朝她脸上扇去——
「啪」的声,顾月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看着言笑晏晏的我。
「我和周知虽然离婚了,却也不会放过你。」
我和周知离婚后,某总裁出轨网络主播的消息便火爆全网。
我将周知和顾月的出轨证据,一封封寄给他们的父母看。
这种违背道德良心的事情,是任何一个父母都不能接受的。
周知的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撤销了周知在公司的大部分权利。
而顾月的父母当即发布声明宣布自己从此之后没有她那样厚颜无耻的孩子。
「贱人贱人!」顾月叫嚣着冲来,尖叫:
「宋阮,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能为周知生孩子吗!?」
「是啊,我不能。」我抬手又甩了个巴掌,轻笑:
「当然,也不会给他生下一个天生的恶魔。」
这次,顾月没有动作。
只不过,脸上血色一寸一寸变得苍白。
22.
时间回到撞破周知出轨的那天,主治医生委婉又隐晦的提醒:
「那个孕妇的孩子……染色体是xyy。
「周知知道吗?」
医生看了我一眼, 复杂地笑了笑,「也许吧。」
顾月没有读过什么书,自然不知道xyy超雄综合征,意味着什么。
即便医生劝阻,她也固执地认为,自己和周知的孩子天下第一棒。
如今被我道破事实,顾月狰狞得冲上前,要和我鱼死网破:「你算什么东西?就敢编排我的孩子!?」
「我和周知的孩子,是最厉害的!你算什么东西……」
我冷静地退后,看着她被闻讯而来的保安摁住。
我慢慢走到她身边,在她耳旁低语,「那就祝你,好自为之吧。」
「宋阮!!」顾月疯狂地挣扎,我示意保安将她拖走。
很远,都能听到她愤怒的咒骂,「宋阮,你下地狱吧,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我嗤笑着摇头。
错了,下地狱的人,从来都不会是我。
23.
我拿着离婚后的巨额财产,创立公司。
从前,旁人觉得我没有周知不能活,而现在,即便没有周知,我也能将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周知竟没有和顾月即立即结婚。
公司初营阶段,我总是很晚下班。
而就在某个晚上,撞见了公司楼下醉酒的周知。
许久不见,曾经意气风发的他,脸颊已有些凹陷。
周知望着我,迷离的眼睛刹那间红了,半响我才听到他带着哽咽的声音:
「宋阮,我真的后悔了。」
「对不起,是我一时冲昏了头。发现真的把你弄丢了,我才知道,不是你离不开我,而是我周知离不开宋阮。」
许是喝醉了,他的话前不着后调。
我权将他当做一个疯子。
「知道就好。」我面无表情地转身。
「宋阮,你别走……别走。」
周知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恳求道:「阿阮……原谅我这一次吧,你走后,我才发现,我爱你,很爱你,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你。」
「有多爱呢?」我仿佛听到了莫大的笑话,停下脚步,直视他。
「很爱很爱……」他语无伦次地比划着,「大概在你卖花的时候,我或许就喜欢上你了。」
「你喝醉了。」我掀开眼皮,冷笑道。
大学时,我为了赚生活费,每天都会到富人区卖花。
做的是富人最瞧不起的工作,赚的也是最微薄的工资
周知竟然说,他从那时就喜欢上我了?
「我没醉!」
耳旁,周知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每天都能看到你卖花,你就站在那,那么瘦那么小,却坚韧地像一株向日葵……」
「后来,我总是能注意到你,那时大家说你喜欢我时,我高兴了好久……」
原是如此。
跟周知在一起很久后,我仍是不解,当初他为何会力排众议和我在一起。
现在谜底解开了,但是,已经太迟了。
八年过去,什么都变了。
当初那耿直率真的男孩,踏破了道德底线,而当初那畏畏缩缩的女孩,现在会自己一人向着阳光而行。
迟来的醒悟,比草都贱。
「太迟了。」我打断周知的絮语,「周知,现后悔了,现在知道爱我了,可当初对着顾月调情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今天?」
他再也没说话。
我知道,他是装醉,也听得懂人话。
……
此后我再也没见到周知。
公司逐渐走上正轨,我决定出国深造。
出国前,顾月生下了一个男孩,据说周知是迫于压力才和她结婚的。
他们结婚当天,我收到匿名的消息。
是周知三口人其乐融融的合照,合照上的他们看起来很幸福。
我勾了勾唇,回道:「祝好运。」
【二十四】
我回国前,互联网因一次骇然听闻的事件而轰动。
年仅五岁的孩子「一不小心」将母亲推入了冰河。
知道新闻里的主角后,我并没有意外。
这些年,我总能收到周知他孩子的照片。
匿名发消息的人,好像很爱炫耀她的孩子。
而估计,顾月怎么也想不到,她死在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孩子手上。
25.
在我的公司顺利上市那天,我发现自己账户上多了一笔数额不少的转账。
我正要寻转账人时,一个自称是周知的律师找到我。
我淡淡道:「离婚财产很早就分了,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周先生,委托我,务必给您的补偿。」
周知律师告诉我,
顾月千方百计地想从他手中获得财产,但周知都没给,他一直留给我。
「我不需要。」我起身就走。
我受过的伤,能用钱衡量么?
周知,他从头到尾,就没懂过我。
「您收下吧。」律师语气带着恳求,「他说,这是他最后的愿望。」
「如若您不收,他到死都不会释怀的。」
「好啊。」我咧开嘴角,笑得恶劣,「那就让他死了也不要忘记,他负过一个人。」
26.
此后,周知这个人,外加这名字再也没出现在我的世界。
最后一次知道周知的消息,是他被他的超雄儿子折磨疯了。
公司破产,他在清醒时带着儿子,一起去了精神病院。
听人说,周知还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
「宋阮,你心真硬,听到这些,你没什么想法吗?」
友人看着面色平静的我,不禁好奇问道。
「没什么想法。」我自在地畅饮着。
彼时,微风吹拂而过,天空透亮。
我在城市最巅端,望着磷节栉比的高楼,不由笑起来。
我本人间一过客,无意惹风波。
但愿岁岁人静好,花间月下酒独酌。
仓皇一世,不如就此两清,任最后的故事,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