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之果
7
皇宫看似是个繁华富贵之地,实则有如樊笼。
富贵是表象,虚无是内里。
就连我这小道士都闷得发慌,他堂堂一介狐妖,竟被困在此处?
他常常与我执手漫步御花园,这是我们培养的新爱好。
春来雁回,夏至蝉鸣,秋有百花,冬日岭梅。
在一处水榭,他还搭起了鸡棚鸭架,另辟一块儿小菜园,供我打发时光。
他当真怕我无聊。
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流水般送到我殿中,他人却不常见。
不过没关系,他是皇帝,有国家大事要处理,百姓需要他。
一次,他兴冲冲地告诉我,准备给我找个伴,这样我就不那么无聊了。
我狐疑道:「什么伴?」
「玩伴呀,大将军的独女,沈夕和。」
沈夕和,真是好名字呀,一看就是千娇万宠长大的。
不像我,叫「多多」,家里穷,爹娘嫌弃我是个多余的女儿,生下来便被丢到了城南的破庙里。
老道士收养了我,我就成了个小道士。
后来老道士上山去再也没回来,我便独自行走在江湖间了。
直到遇到萧则。
此前,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亲密关系。
我捏紧了腰间囊袋,又想起了老道士的话:「十六岁时你会遇见一只狐妖,千万别心软,杀了他。」
老道士说,他是个负心汉。
彼时我还不懂人间情爱,扬起稚嫩的笑脸问他:「师傅,负心汉是什么意思?」
我出神了好一会儿,萧则蜷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问道:「怎么了,你不高兴?」
我勉强笑笑:「没有啊,沈小姐应当是很好相处的吧。」
8
在太后宫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沈夕和。
细辇纹波,面如银盘,果真是个美人。
太后对她赞赏连连:「沈将军一介武夫,竟能教养出这样温柔识礼又多才多艺的女儿。」
萧则无波无澜接到:「可见他教女有方。」
「皇帝别怪哀家多嘴,她的名分定了吗?」
太后说这话时,眼神瞟向我。
三年前,萧则微服私访途中遇刺失踪,带回了一个女子。
朝野上下将我评为「妖女」、「红颜祸水」诸如此类。
他虽护着我,却从未给我名分。
「就封为贵妃吧。」他呷了口茶,淡淡开口。
我看向沈夕和,她向我投来挑衅的一眼。
她吹拉弹唱霸了场,我只是远远看着。
回去的路上,她叫住了我。
「我当是什么,不过是个花瓶。」
我不想多事,只低头盯着脚下的路。
谁知竟惹恼了她,她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可怜兮兮地装给谁看?我和太子哥哥从小就认识了,你在他身边不过才三年。」
我捂着脸,眼泪汪汪地抬头,却对上了萧则的眼睛。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夕和。
沈夕和脸色煞白,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太子哥哥,这乡野村妇对夕儿很是无理。」
他甩开了她的手,冷冷道:「朕看无理的是你吧?」
他让两个太监按着沈夕和,对我说:「还手。」
我站着一时无措。
他又说:「还手,这是圣旨。」
我试探性地抬手,轻飘飘落了下去。
他摇摇头:「不对,应该这样。」然后随手指了一个小太监:「你去示范一下。」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他也不敢打大将军的女儿。
但萧则负手站着,半点儿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
「算了吧,我没事。」我轻拉他的衣袖。
大将军乃忠臣,远在苦寒之地为国征战,萧则迎他的女儿入宫本是权宜之举。
我不愿让他为难。
萧则看着我的眼神晦暗不明,最终还是让沈夕和走了。
临别时,他说:「我已经不是太子了,以后称陛下。」
沈夕和惊魂未定地点点头,扶着丫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过了三日,沈贵人入宫,他却来了我房里。
9
那日,我小酌了两杯,和衣就往床上躺。
掀开被子,却摸着了一条冰冷的玉带。
我勾着玉带将他拽到了身旁:「你就是这么睡觉的?」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点我的肩头:「你不是也不脱衣服吗?」
我皱起了眉:「你这个又硬又凉。」
他身子向前,贴我贴得更紧了:「有你暖床,再硬再凉也不妨事。」
我使劲推他:「你出去,把这东西解了。」
「我不会,你帮我解。」
他的语气近乎撒娇,一双勾人的狐狸眼让我欲罢不能。
看看,要不怎么说狐狸会蛊惑人心呢?
我笨拙地伸手去解那玉带,他配合着我的动作,温柔耐心。
半晌,我解开了那根带子,汉白玉却掉了一块。
我傻了眼,这内务府粗制滥造的工程,连皇帝用品都这么恶劣。
随着玉带碎裂的声响,他宽实的胸膛顿了一下,然后捉起我的手检查。
我并没有受伤。
谁知他说:「看不出来,你还是天生神力啊。」
哪门子天生神力,人家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我鼓足了腮帮子,气呼呼地看他。
他又自己圆了场:「没事,不就是块玉,以身相许就算你赔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白眼翻到了天上去,来不及反抗,他已经提着我的腰将我扔在床上。
不是,他凭什么不问我愿不愿意啊?
我半推半就,最后还是乖乖在他身下躺好。
情到深处,他说:「我好像认识你很久了。」
我只笑笑回应他,这话我懂,初识狐狸洞里他一回眸,亦是一眼万年。
翌日清晨,他已不在了,只有小太监送来一碗苦药汤。
我什么都没问,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光了。
10
沈贵人入宫后,处处寻我的不痛快。
萧则在太后面前许她贵妃之位,最后却只封了个贵人。
她把这个仇记在了我头上。
整个后宫之中只有我和她两人。
她是贵人,而我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村姑。
饶是我时时小心,处处忍让,还是躲不过她的算计。
那日不巧与她一同等在御书房偏殿,她失手打碎了一只名贵的花瓶。
与别的瓶子不同,那只瓶是萧则用来供奉佛前之花的。
想着他小气的模样,我不禁为沈夕和捏了把汗。
等了半晌终于见他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可是他走向的人却是沈夕和。
他说:「夕和,前线捷报,仗打赢了。」
沈夕和扶着他的手雀跃道:「父亲和兄长不惜一切,为陛下前线厮杀,臣妾在后宫为陛下分忧,这都是应该的。」
然后她眼中欢欣之色淡了下去,目光看向我:「方才臣妾和……这位……」
「我应该比沈贵人小一岁。」我接上了话。
「妹妹。」她笑着拉起我的手:「虽然你打碎了陛下心爱的花瓶,好好地跟陛下认个错,他不会怪妹妹的。」
萧则转头,才发现那只常摆着的瓶子不见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施舍我上位者的宽容:「我当是什么事,巴巴地等在这里,无碍,你回去吧。」
11
吃了哑巴亏以后,我离沈夕和愈发远。
甚至连萧则都不想再见了。
我只有他,他却还有沈夕和。
索性一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偶尔盯着窗前的挺拔梧桐发呆。
萧则又来了几次,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
不知是小太监惫懒还是怎的,近来没有事后的苦药汤了。
我正猜测着,便听闻沈贵人有孕,晋为贵妃的消息。
这样便好解释了。
她没有怀孕前,别人是不能诞下皇嗣的。
我专门去找了一趟萧则,意思很直白,我想走。
和当初一样,他想都没想,就说不行。
我偏要走谁能拦得住我?
当初我有许多原因留下来,如今只有「他不爱我」这一个原因让我非走不可。
就在我风风火火回去收拾行装的时候,居然遭遇了刺杀。
似乎有心灵感应般,萧则再次救了我。
他抱起受了刀伤的我,凶狠道:「我救过你,你的命是我的,你不能死。」
可是我也救过他,他的命也是我的吗?
我说:「你还欠我黄金万两。」
他说他会给我黄金万两。
于是我呲牙咧嘴地笑了,不知是高兴的还是痛的。
12
我养了一月的伤,这一个月依然没见着萧则的狐影,也没见着黄金万两。
这只不讲信用的老狐妖,丢不丢狐啊?
虽说伤在肩膀,并不致命,却让我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身体一日日好转,我倒添了些症状,例如嗜睡和犯恶心。
来给我瞧伤的太医看出了端倪,详细询问了一番,跪道:「恭喜……娘娘,您已经有身孕了。」
我轻笑,太医不知该如何称呼我。
就像沈夕和那日一样。
「知道了,先别告诉陛下。」我望向角落里那堆落了灰的小玩意儿,淡淡道。
那天晚上,我主动去找了萧则。
有个熟悉的身影从御书房前一闪而过,消失在夜色里,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心道:「兴许是他的狐朋狗友。」
他从堆成小山般的奏折里抬了头,神情颇有些惊喜,在看清我之后渐渐转为平淡了。
他说:「你来了。」
我言简意赅道:「找你有事。」
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我又有些不忍心。
但我还是说:「来要账的。长生山上我救了你的命,你说给我黄金万两。」
他玄金广袖下修长的手指翻着折子,平淡道:「我也救了你的命,不只一次。」
我急道:「我也不只一次,你的命应该比我的命值钱,不能相提并论的。」
半晌,他放下折子专注地看着我,叹了口气道:「罢了,我给你黄金万两。」
我紧跟着说:「然后放我出宫,你的心上人刺杀我不成,我用这个换自由。」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最后松口:「好,我放你走。」
我松了一口气,好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却砸了自己的脚。
回到房间,我吃了在这里的最后一顿饭,将他送来的厚厚一沓银票放进贴身的衣服口袋里。
晚间却浑身发起寒来,小腹剧烈地坠痛,让我整个人神情恍惚。
耳边老道士的话阵阵回响,他说:「杀了他,杀了那狐妖!他是个负心汉!」
等我清醒过来,萧则坐在我床边,地上三三两两跪着太医和宫女。
他说:「多多,你刚失去了孩子,你还年轻,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我双眼迷蒙:「你就不查查是谁下此毒手吗?」
良久,我听见他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多多。」
13
我不走了。
我日日安静地出奇,他以为我在静静疗伤,其实我在暗中搞事情。
一个月后,沈贵妃从冰面滑倒,痛失了腹中的孩子。
那天晚上我入睡很香甜,睡后却做了噩梦。
我梦见一个小孩儿冲我咯咯地笑,我朝他走去,他却突然变了脸,眼睛里滴着血质问我为什么要害他。
我哭着醒来,发觉萧则端坐在不远处。
他说:「都是女人,何以狠毒至此,伤害无辜性命?」
「是她先害我的……」我说。
「你是你。」他一跃而起,落在我床榻上。
一双狐狸眼眯着,半梦半醒的样子,看不出深浅。
好重的酒气味。
他粗重的喘息打在我脖颈,细碎的吻落下。
我没有反抗。
毫无章法和温柔可言,我明白这是惩罚。
都无所谓了。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他也是。
14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时日无多的感觉令我欣喜。
我时常想起长生山上的初遇、一起逃亡的紧张、经历过的快乐和悲伤。
我二十岁的人生看起来有点短,但是却饱受爱别离、怨憎会,六亲缘浅的痛苦。
离开之前,我还想做件事。
我将腰间囊袋取下,放在正堂下面。
萧则来见我最后一面,我问他:「在你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他说:「江山,人民。」
「那我呢?」
「你是我短暂的快乐。」
「那你愿意再抱抱我吗?」我笑靥如花,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他迟疑了。
生命流逝,我渐感乏力,身子坠了下去。
在最后一刻,我听见他的悲声:「多多!」
「你愿意来这里陪我吗?」我的灵魂已出窍,钻入收妖袋之中。
他是妖,他看得见。
在轻飘飘下落的数十秒,我内心十分忐忑,我在想,他到底会不会来。
我闭眼,在落地之前,好像落入了一个怀抱。
灵魂是不会有感觉的,为什么我能感觉到他的怀抱温暖?
我笑得得意忘形:「看吧,你还是来了。」
15
「阿瑶。」我似乎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无数记忆钻入我脑海,我瞬间清醒了。
我原本是天上掌管神仙档案的仙女。
一千年前,天宫大乱,我被魔族劫了去,流落到九尾狐族的地界。
原本是一场灾难,可我却迷上了九尾狐族的小殿下玄耳。
他是朵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回到天宫后,我茶饭不思,日日想着那位小殿下。
直到数年前借用职位便利得知大战中他遗失了一魄,如今正在凡间历劫,不日便要回归本体。
我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去凡间游历一遭。
阿夏劝我:「历劫可不是去享福,你可想好了。」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事。
我晃了晃纷乱如麻的脑子,先捡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问出口:「玄耳小殿下怎么样了?」
阿夏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他没事,倒是你,醒来之前说了半日的胡话。」
我潜入司命殿,偷了命簿。
命簿上写得清清楚楚,我此次历的是情劫,朱颜未老爱先衰,要受爱而不得之苦。
看吧,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我还没来得及走,司命星君先一步回来了。
他揪着我一顿数落,最后他说:「要不是玄耳殿下帮忙,你这次历劫失败,就得从头修起。」
「什么意思?」我突然来了精神,疑惑道。
「你本来是去经历情劫的,谁知却在凡间与那萧则相爱,玄耳小殿下亲自下凡关照自己的一魄……」他说着说着捂住了嘴巴,转身边走边自言自语道:「我这张破嘴……」
16
我拍拍屁股起身,衣服也不换,就去见天帝。
金殿内,我重重叩首,说道:「天帝,臣此次历劫归来,有一事相求。」
「何事?」
「我与青丘的玄耳殿下生米已煮成熟饭,请天帝赐婚。」
天帝坐在上首,面颊抽了抽。
殿上还坐着几位老仙,他们面面相觑,颇有些好笑的模样。
天帝没说同不同意,只问我:「修为感觉如何了?」
我垂头答:「颇有些进益了。」
殿上那几个老仙发出一阵爆笑,我羞愧得不敢抬头。
修为确实没有进益,历劫能完成已是万幸,贪嗔痴怨到死也没了断。
亦不曾做成一件有功德的事情。
17
我伤心地出来,遇见了玄耳。
我发现自己可以平静地面对他了,这让我颇感欣慰。
这怎么不算是进益呢?
擦肩而过,我假装没看见他。
胳膊却被拽住了。
他说:「赔钱。」
我满脸惊疑:「我啥时候欠你钱了?」
「本来我有一魄凡间历劫,千年无情无爱,此次就可突破修为。」
「谁知半路你去了,让萧则爱上了你,我那一魄白跑了千年。」
「为此,父王很生气。」他清了清嗓子:「你要赔我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一千块灵石。」
我歪着脑袋看了他半晌,诚实道:「钱是没有,要不这样,我以身相许吧。」
那小殿下登时红了耳朵,结巴道:「也…也行。」
18
回到天宫后我人变懒了,一日日睡到日头老高才起。
要整理的档案堆成小山,不只有新的,还有前些天积压下的旧的。
玄耳也是个磨人的主,合婚庚帖已经下了,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
我实在烦地厉害,干脆闭门不见,谎称着了风寒。
档案终于整理完那日,我才发觉耳边清净地厉害,原来他已经七日没来了。
好在我已经十分了解男人,适当对他好就行,不用给啥好脸色。
正伸着懒腰,阿夏欣喜若狂地跑进来,说让我快点出去看看。
我被她推着前进,走出门,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一万块灵石堆在不大的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玄耳从半山腰探出上半身来,冲我笑得阳光灿烂。
一开始我在灵石山上打滚,档案整烦了就去数灵石。
晚上睡觉时,灵石反射着月亮的光照得窗前白茫茫一片。
后来有一天福至心灵,不想干了,向天帝发出了辞呈:「已有灵石万块,不用打工了。」
天帝大手一挥,给我批了个长假,我就张罗着跟他回家。
19
东西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我又改了主意。
我是个小花仙,狐狸洞那种阴暗潮湿的环境非得把我养成一颗病秧子不可。
玄耳日日守在我身边,焦急地看我把大大小小的箱子复归原位。
「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若是负了阿瑶仙子,就让我不得……」
他话说了一半,我已素手轻覆上他的唇。
「真爱是不需要发誓的。」我淡笑着说完,就起身移步,到茶台前坐下。
见我不想理他,阿夏和其他几个小姐妹一起将他推搡着出了门。
「好妹妹,你总得告诉我原因吧……」他人都出去了,手还扒着门框,口中聒噪不止。
我随手抓起一只玉盏扔了过去:「安静点,别叫!」
他的手离了门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挠了挠自己的后脑,自言自语道:「没叫啊。」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在他抬头看我之前,迅速用仙法合住了门。
之后的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平淡,平淡中带了一点甜。
我无聊到在长生殿做起了兼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就偷偷跑到姻缘树下牵红绳。
为此没少挨月老的骂,他揪着耳朵把我揪出来,口中嚷着:「天天给人乱搭线,你是月老我是月老?」
我做小伏低地认了错,等到月老慈眉善目地放开我,我就翻脸不认人了:
「还不是因为你老眼昏花,人家红男绿女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就差你这根红线了!」
月老作势将我赶出长生殿,自己却揉了揉老眼昏花的眼睛,喃喃道:「真有没看见的吗?」
三个月后,消失的他又回来了。
这次他带来了聘礼,直接送到我的住处。
赤地的花露和天山的雪莲,满满当当堆在我的院子里。
他抱臂立在树下,有点痞气道:「我要把你养成三界之内开得最好的小花。」
阿夏吞了吞口水,在我旁边挪到着我:「能不能把花露分我一口?」
20
收了聘礼后,我重新打包了行李。
这次是认真的,阿夏陪我细细整理,突然红了眼眶:「算了,我不想喝花露了,你别去青丘了。」
我笑出声:「这根本就不是花露的问题。」
「那玄耳小殿下,也就……有一点帅啊,怎么重色轻友呢?」
我只顾着和阿夏聊天,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已经多了狐影。
他突然从背后冒出头来,吓了我们一跳:「我是色吗?」
这次我亲自请他出去,丢下一句「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大婚前不得相见」,然后重重关上了门。
傍晚时,司礼处送来凤冠霞帔,一套娘家的,一套他送的,极尽奢华。
看来我爱财这件事也不是秘密。
大婚举行得热闹非凡,我的小姐妹们都来给我添妆。
因着这是天宫和青丘的联姻,天宫不愿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送亲的队伍很壮观。
天帝也为这场婚礼下了大手笔,天宫处处系着红绸,连小仙童都换上了新衣服。
月老和司命都到场了,聊着聊着还起了些口角之争,非要我给评评理。
我哪儿顾得上他们?
九尾狐族小殿下玄耳上天宫亲迎。
众目睽睽之下,他温柔地伸手,让我扶他的手臂。
他唤我:「娘子,为夫来接你回家了。」
我低头看见他玄金的衣袂飘飘。
狐狸洞里,他却一改翩翩君子的模样,把我面朝下放在腿上凶狠道:「跟我玩欲擒故纵,是吧?」
吃过亏长过经验,我急忙扑腾着起来:「你是不知道,在天宫我有多少工作要做。」
他狭长的狐狸眼微眯:「多少?」
「堆得就跟座山一样。」
话音刚落,他微凉的唇瓣轻触我的唇,他说:「阿瑶,我喜欢你很久了,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喜欢。」
「是吗?」
「千真万真,那日若不是为了救你,也不会被魔尊打得丢了一魄。」
月光倾洒,缠绵中,我俯身在他耳边轻咬:「你是我的小狐狸。」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