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第二章 大结局
但是在大家接种疫苗后的一周，有人全身溃烂，出现了感染症状。
总部回应这些都是正常的疫苗反应，然后把他们带离了集中治疗。
再后来，这些人不了了之。
上次疫苗接种之后，身体毫无异常的一批人又被召集进了总部。
「疫苗需要不断改良才能获得更好的临床效果，需要你们贡献出你们的血液，以用于疫苗研发。」
我在一旁看着总部安排，周玉垂着头不说话，我自然而然不敢言语。
这些身体不受感染者，不论是否自愿，都要贡献出自己的血液，否则将会被视为背叛云城，而遭受驱逐。
血液顺着手指粗的管子收集到血桶里，人明显的面色苍白，嘴唇发灰，可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再抽人就死了！不能继续抽了！」
我忍无可忍，周玉震惊地抓住我，正在操作抽血机器的侍者机械地转头。
「能为人类集体效力，是他们的荣耀。」
侍者机械地回答我，我想要再争辩两句，被周玉堵住嘴拖了出去。
「这不是你能置喙的。」
这是我第一次反驳周玉：「可是他们快死了！你没看到吗？疫苗全城接种，抗不过去的就集中管控了，扛过来的就抽血，这难道不是把大家当成试验品了吗？」
「你懂什么？每个成功的背后都要有无数牺牲，这是注定的。你知道几百年前第一支疫苗研究出来的背后，是多少生命吗？」周玉深吸一口气，「个人的利益必须屈服于人类集体利益。」
这样的实验进行了不知道多少轮，从感染区救回来几个人也相继感染。
6
「疫苗数量有限，现在推出积分获得机制，一万积分兑换一支疫苗！」
现在的疫苗经过改良，基本上已经成功了。
但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接种了。
为了攒够积分，大家拼了命地工作，甚至抢夺。
其实也无可厚非，因为人总得活下去。
有个年幼的小女孩儿生了病，抵抗力正弱的时候，极其容易受到感染。
等小女孩儿渐渐有痊愈的趋势时，她的母亲做了一个决定——母亲终生放弃身体个人使用权，交给总部成为试验品，为药剂改进做贡献，换来一支疫苗给她女儿注射。
在母亲成为试验品的，经受着上百种药物实验的时候，女孩儿由于疫苗过敏离世。
在病房门口，一个母亲抱着年幼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这个孩子有救，但是她们积分不够，只能打好氧气，抱着孩子回房间，等待生命的终止。
据说，那个母亲看着怀里的孩子，前两天还在牙牙学语地叫妈妈，今天就慢慢在怀里凉掉，身体僵硬。
而这个母亲，服下安眠药，搂着她的孩子，一起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医疗资源是有限的，我们可怜不起别人，因为可怜人太多了，你救了这个，还有千千万人等着你救，你能救所有人吗？」周玉站在大厦顶端，望向远方。
「如果是你的家人呢？」我想了想，「你会怎么做？」
周玉不假思索：「那我也会是可怜人中的一份子。」
我想到了陆存。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嫂子拼了命地把他生下来，哥怕他受感染不敢来看他最后一面，我妈……我妈为了护着他，被怪物咬伤了。
看似前仆后继的牺牲，其实背后都是凝重的爱。
陆存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了。
7
突然有一天，总部召陆存进了药剂室。
我的神经即刻紧张起来，我几次想进入，都被周玉拦下来。
可是陆存已经进去三天没有出来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穿透门板，我再不顾周玉的阻拦，「嚯」地推开门。
陆存正被五花大绑在手术台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进行着什么操作。
我怪叫一声，不顾一切上前。
正拿着手术刀的医生给周围人一个眼神，立刻有人上来捉我。
陆存大吼一声：「姑姑！快跑！」
我最后一丝理智告诉我，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如果不能安全活着，没人救得了陆存。
我拼了命地跑，身后追我的人越来越多。
胳膊上安置了芯片的地方有些刺痒，我猛然想起来，必要时刻，芯片可以直接杀死人，
我顾不得疼痛，手指带牙齿生生咬开皮肉，把血淋淋的芯片抠出来……
疼，好疼……
可是不能停，芯片刚刚抠出来便长出来一层密密麻麻的小针，往外释放着绿色的液体。
我进了一个房间，关上门，靠着门滑落在地上，大口喘气。
待我恢复精力，终于能站起来看看这是哪里。
眼前景象让我不敢置信。
这像一个大的实验室，一个个巨型培养液里都放着赤身裸体的人类，经脉都连接着管子。
他们像活着，又闭着眼，没了生命。
我在这里看到了古棠，余白，还看到了其他失踪的人。
她们身上的管子汇合在一起，最终链接到更大的一个罐子，里边咕噜噜的冒着粘稠的液体，然后装进一个个小瓶子。
这是生产出来给大家注射的疫苗。
可是这哪里是疫苗，这分明是催化剂。
灯突然打开，刺眼的灯光刺激得我眼泪汪汪，看清楚了来人，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他是云城总部最高层管理员，申渊。
我好像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哪里是给大家注射了疫苗，其实注射的都是催化剂，加速体内辐射元素的激化，进而产生感染反应。
而那些没有反应的人，证明他们身体里抗体更加强大，就会被召集到总部，成为新一轮样本。
古棠是最初接触到药剂的人，她应当是最先猜到了他们的秘密，然后被抓来成了供给品。
而余白应当也是发现了什么。
什么秘密，要杀人灭口呢？
我心脏猛跳，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们一直在用云城的人做试验品，寻找更强大的抗体做成疫苗，而这支疫苗根本还没做出来，对不对？」
「而你们制定的积分法则，也是只有抗体强大的人才能凑够积分，所以，这只不过是你们筛选样本的一个手段。」
「那么，申先生，请问疫苗研制成功那一天，它会给大众接种吗？」
申渊静静地听我说，最后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只有能带领人类走向光明的人才有资格注射疫苗，这个世界需要英雄，需要一个领头羊。那些没有能力的废物，死亡是他们最高归宿。」
「难道别人没有生存的权利吗？你们垄断技术，垄断资源，难道没有一丝丝惭愧吗？」
申渊道：「带你看个东西。」
我跟他来到一间屋子，一整个屋子，四面墙壁，都是疫苗。
「你很聪明，但是你猜错了一点——成品疫苗已经研制成功了，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注射。」
我看着远超过云城人数量的疫苗：「这些疫苗完全可以人手一只，你为什么要藏起来？用高昂的积分换取？」
申渊笑得前仰后合：「小姑娘，你太天真了。灾后重建会产生一个新的文明秩序，而这个尚在襁褓中的文明需要人引导它成长，而我们，才会是这个文明金字塔的顶端。」
「这个文明的成长，会形成一条完整的资源链条，会有新的阶级划分，我们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成为新的上层阶级，我们占有绝对的资源。」
「加入我们吗？ 你很聪明，我会给你相当不错的待遇。哦对，你有个侄子对不对，我们也不会亏待他的！」
虚伪的嘴脸。
我上前与之搏斗，缠斗中有试剂瓶坠落，我飞扑过去接住，申渊在我身后大笑：
「碎吧，碎了那些可怜的蝼蚁就没有试剂了！我掌握了配比和技术，我能生产无数新的试剂。」
申渊癫狂的丑态毕露，而我伸手指给他一个东西。
「申渊，就在我进来那一刻，你我之间发生的一切，全程直播。」
我指向脖子上的摄像，这是余白临走前留给我的，连接云城中央广播的微型摄像头。
我摁住胸口喘气时，不小心打开了开关。
大厦下轰隆隆地声音响起来，是了解到真相的朋友们的暴动。
大厦将倾。
蝼蚁成群结队也有撞破城墙的趋势。
云城的保护墙之外，痛苦挣扎的人们与变异的怪物殊死搏斗；云城之内，幸存者们与虚伪自私的管理者们拼个你死我活。
陆存在人群中找到我，扑向我。
8
这场乱斗持续了很久，我打开房门，把药剂分发给大家。
一周后，大家明显感觉身上轻松。
周玉同我们一起研发了新的药剂，包括但不限于饮用药剂和胶囊药剂。
我们外出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从感染区救回来的非感染者也越来越多。
周玉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尝试研发治疗感染者的治疗性药剂。
这个尝试可谓是空前的，但是我们还是抱着希望尝试一番。
陆存渐渐长大，他对药剂一方面非常有天赋，后来也加入了周玉的研发团队。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第一款治疗性药剂研发成功，陆存用白鼠做了实验，效果大好。
我们即刻批量生产了试剂，在感染区给轻度感染者使用，收获非常好的效果。
为了治疗更严重的患者，我们加强了药剂，除了切身使用，周玉把药剂倒入陆地水循环系统。
除了治疗性药剂之外，她研发了净化型、衍生性……通过直升机播洒，遍及每个角落。
终于，在日复一日的辛苦坚持中，感染者越来越少，康复者越来越多，云城的大门向更多人打开。
不久后，一场台风共舞，将污染严重的太阳辐射变异产生的废水向周边一个樱花国冲过去，海水倒灌以及台风海啸，掀起的滔天巨浪淹没了这个小岛。
大海深层海水上泛，水质在数年后终于完成彻底的净化。
我和陆存来到海边，湛蓝的大海一望无际。
「如果和后代讲起来这段经过，会是怎样一个传奇的故事？」
陆存想了想，海风吹起他的头发。
陆存长高了很多，已经比我高两个头还多，已经不是那个巴掌大小的皱巴巴的小孩子了。
这个青年大小子开口：「或许，他们会庆幸有先辈们在。」
未来的事情，我不可知，但是我当下的事情，却是不得不办的。
灾后我们重建了城市，新的城市没有压迫与剥削。
每个人各得其所，都按照自己的节奏劳作和生活。
每个人都在感恩这座城市，感恩这场灾难带来的启迪。
陆存已经到了切切实实的独立的年纪，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了。
我也有了爱人，是一名药剂师。
我们两个人共同的愿望便是守卫着云城药剂的安全，实时检测水质变化，做出相应的调整措施。
幸运的是水质中辐射含量一直平稳，没有上涨或者对人类产生威胁。
灾后城市人口速度也有上涨趋势，为了适应新的环境，我们筹建了学校、修筑了交通。
曾经从事教师职业的人自愿担任云城学校的老师，承担起教书育人的工作。
我来到感染区，这里破财荒凉，感染变异的老鼠还在满街跑。
我在一个破旧的房子周围发现一窝没有耳朵的猫。
不像是被人为损伤，因为没有半点伤痕，看样子就是生下来就没有耳朵。
变异的遗留依然存在。
这片土地上还是长不出来农作物，但是天空上方已经露出蓝色，猩红色的云彩逐渐褪去，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恢复如初不会那么容易，但是一切都向正轨靠拢。
还有一件事，我要交差了。
我带着陆存来到了一处公墓，这里数以百计的石碑，都是当初受感染牺牲的人。
这里也睡着他的父母。
也睡着我的母亲。
「哥，嫂子，我带陆存回来看你们了。」那两个紧挨着的石碑旁，是我妈，「妈，我照顾好陆存了，他长大了，你看……」
声音逐渐哽咽，眼眶酸酸的。
我妈，我哥，我嫂子都是这场灾难的先驱，无数个他们都是这场灾难的英雄。
无数个陆存，无数个我，在这场灾难中存活下来的无数人，都将带着人类希望，迎接新的的黎明与曙光。
陆存却声音坚毅：「爸，妈，祖母，我活下来了。」
风吹动松柏，沙沙作响，是他们在天堂上的回应。
【全文完】
【番外】
1
「妈妈，妈妈，那里长小花啦！」
我如今也成为了一个妈妈，有一个八岁的可爱的小女儿。
「瑶瑶，你说哪里长小花了？」
我蹲下身子，捏捏瑶瑶跑得红扑扑的小脸蛋。
瑶瑶却拉起我的手，急匆匆地捯饬小短腿，带着我向外跑：「到了你就知道啦！」
跑了有十多分钟，我俩都蹲在地上气喘吁吁，瑶瑶喘了两口气，一骨碌从地上撑起来，跑出去两步，小心翼翼地蹲下。
「妈妈，你看。」
她小小的手正护着一朵纽扣大小的白花，那朵小白花在风里颤颤巍巍的，却看起来韧性十足。
我走过去仔细端详，确实，生机勃勃。
按理说并不稀奇，但是，这里是感染区。
天空上还有淡淡的红色，这片广袤干燥的土地上，生长着一朵瘦弱的花。
「妈妈你看，这里也不是寸草不生的。」
我点点头，对，这里逐渐有了生命。
回到基地之后，我爱人带回来了好消息。
新的防控疫苗的临床试验效果非常好，马上可以投入使用，感染区回来的人有防控的可能性。
我煮上饭，一如既往地坐到电视机前，九年前被台风席卷的那个樱花国，当年造成了严重的核泄漏危机，现如今发展倒退五十年。
我爱人做手势让我别动，他自己却悄悄站起来。
我正要做口型问他去哪儿，只见他蹑手蹑脚进了女儿的房间，探头看了两眼，招手叫我过去。
我倒是也好奇，什么事儿让他这么神神秘秘的。
我打眼一看，我女儿正用五颜六色的蜡笔涂鸦，她给那片感染区的土地上花满了鲜花，五颜六色各式各样。
我抿嘴笑着，拉着我爱人退出来，轻轻给她带上了门。
「今天瑶瑶跑出去玩儿，发现感染区长了朵花，就拉着我去看，果真是这样。」
我爱人一听来了兴致：「我们最近在收集土壤信息样本，明天我去看看，没准儿能研制出来改良土壤的药剂。」
我给他倒了杯茶，他眼睛里难以抑制的兴奋，坐下像个毛兔子。
「不行，我现在就去，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
一瞬间，他像个孩子，比瑶瑶还要着急地往外跑。
我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继续看向电视。
电视里继续播出着那个小岛屿的破败与荒凉。
「咔哒」
我女儿打开门，小小的一团，站在门边，那幅画举在胸前：「妈妈，我长大要去保护植物！」
2
「妈，我们培育了一百倍体育种，等投入使用，基本就用不着担心粮食问题了。」
转眼二十年光阴，瑶瑶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出落的大方，也如她所愿，做了植物保护和研究工作。
我抱着杯茶，从躺椅上起来：「从你爸负责的那片土地上实验最好，那片地他守了二十年了，宝贝得像什么似的，快让他回来收收心吧！」
瑶瑶一撇嘴：「算了，我爸那脾气您还不了解，他能让给我？」
我挪到她旁边坐下，推了推眼镜，露出八卦的笑容：「不说这些，是不是谈恋爱了？跟妈说说，小伙子干啥的？」
瑶瑶脸色腾地红起来，恼羞成怒一般把文件往茶几上一甩。
「哎呀妈，你再这么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欧呦！
我非常「慈爱」地笑着拍着她的手，好好好，不问，还问害羞了。
送走了女儿，周玉来我家串门。
我和她早就不想最开始那么针锋相对，也不像之前那么有悬殊的差距。
周玉看起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高知分子的气质挡还是挡不住的。
她给我带了点儿茶叶，坐下唠家常：「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都老啦！」
「谁说不是呢，孩子都这么大了。」
灾后秩序重建很快，不到三十年，基本上已经恢复了灾难前的状态。
如今我们闲下来，没有最初那么忙碌。
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之后，我们倒是喜欢拿孩子打趣。
周玉此番前来也有这个目的：「陆存现在怎么样了，有女朋友了吗？」
我纳闷儿看了她一眼，她有一儿一女，女儿和陆存在一个单位，看样子是看上了陆存。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到，陆存正好过来。
我给周玉使了个眼色，周玉比我更加「慈爱」地拉着陆存。
陆存一个一米九来的小伙子，一脸的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坐立难安。
我坐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他面对周玉的反应格外激动。
我清了清嗓子：「陆存。」
陆存有些心虚地转过头来。
我鬼鬼祟祟地盯着他：「听说你有女朋友了，还是咱们熟人？」
陆存抓耳挠腮：「啊……啊，这您听谁说的？」
我不回答，继续问：「你周阿姨家闺女，长得漂亮，也能干啊，是不是啊你说。」
登时，陆存那张脸像红透的苹果。
「姑姑，是不是瑶瑶说得？我花重金收买她先别说，她怎么转头就给我卖了！」
门「咔哒」响，瑶瑶文件落在桌子上正回来取，一进门便听了个清楚。
瑶瑶皱眉：「啥？我没说，我妈诈你呢！」
陆存也皱眉：「你不说姑姑从何猜起啊，也不能空穴来风啊，肯定你曾经透露过什么！你把封口费还我！」
瑶瑶拿起文件：「谁还你封口费，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好好好，你这样是不是，那你别怪我无情无义，」陆存站起来，恼羞成怒地转了两圈，突然凑到我跟前，「姑姑，瑶瑶和周阿姨的儿子谈恋爱了，你知道不？」
我石化。
我不知道。
周玉也石化。
看样子周玉也不知道。
「妈！」瑶瑶嗔怪叫了一声，「陆存我舌头给你扯下来！」
我和周玉在乱斗中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
终于，还是我出面拦截：「停停停，瑶瑶没说，是我猜的。今儿你周阿姨就是来给你俩说亲的。」
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同时愣住，异口同声道：「啊？你不早说！」
3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我和周玉抱着外孙子和外孙女，给他们讲我们年轻时候的经历。
懵懂的稚子天真地问：「外婆，那些英雄是谁呀？」
我的思绪飘了很远，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人人自危的末日。
是谁呢？
「是好多人啊，囡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