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的雪下的特别大,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整个宁远侯府便几乎被大雪掩埋。
许佳茵在雪里跌跌撞撞的跑着,沉闷而激烈的心跳充斥着她整个胸膛,脑海里还在不断回响起那几句话。
“她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决定,直接休了就是。”
“不必,这样也好,省的我再多费口舌。”
原来,他根本连说都不屑与她说,她刚刚竟然还妄想着当面和他说个清楚。
多么可笑……
想必,她在所有人的眼里就是个笑话吧。
砰的一声,许佳茵踉跄的跪倒在雪地里,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早就候在院外的新枝,看见立马迎了上去将其扶起,“这么大的雪,小姐怎么也不撑把伞再……”
话音戛然而止,新枝惊讶的看着许佳茵,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雪水,亦或是两者混在一起,湿了满脸。
“小姐……”
“新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很可笑……”许佳茵轻轻的问道。
新枝怔楞住,不知如何言语,许佳茵却笑了,笑的很是灿烂。
“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很爱他啊。”
两行清泪漫沿而下。
……
宁远侯府主院,荣华院。
卧室里,新枝又添了几盆银骨炭,案台上的掐丝珐琅三足小鼎也是香烟袅袅,烘的整个卧房都透着股暖香,许佳茵一身素白寝衣,背脊笔直的坐在床上。
“小姐,我已经吩咐梅香去熬姜汤了。”新枝坐在床边温声说道,一边用汗巾温柔的擦拭着许佳茵被雪浸湿的长发。
寂静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新枝叹了口气,小姐回来后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让人心忧。
突然,吱嘎一声,卧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打破了这一室宁静。
新枝一怔,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未经准许,竟敢擅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回头一看,顿时起身怒喝道:“谁准你进来的,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来人正是傅倾柔,她解开大氅交由丫鬟,庞若无人的走了进来,“雪天路滑,刚刚姐姐走的那样急”她看着许佳茵惨白的脸笑了笑,“我担心姐姐,便过来看看。”
“呸,不害臊,谁是你姐姐,我们家小姐是正经的侯夫人,哪里来的……”
“新枝!”许佳茵没有让她再继续说下去,那样只会让自己更难看。
“你先出去。”
“可是小姐……”
“下去。”一声厉喝,新枝不敢违背,只得瞪着傅倾柔,一步三回头的挪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她们二人,傅倾柔一边踱着步子四处打量着,一边轻声说道:“姐姐不恭喜我么,妹妹后日就要成婚了。”
整间卧房的布置处处都透着一股清雅之意,里面的摆设却无一不精致,无一不昂贵,华贵又不显庸俗,可见其主人在布置上的用心良苦,傅倾柔深知这是谁的手笔,想到这里,一股恨意从心而起:“新郎正是姐姐夫君,,还有这里,这座荣华院,甚至整座侯府,今后也都是我的。”
许佳茵冷笑,“那正好,如你所愿了,也难为你也惦念了这么多年。”
她心里发苦,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难道还要让她出言恭喜么?可惜她办不到!
傅倾柔受不了她这幅不冷不淡的样子,她想看到她愤怒,她的不甘,甚至痛哭,就如同三年前的自己,在得知李峋即将和她成婚时一样。
想到这里她阴险的笑了笑,“许佳茵,你知道李珣为什么把婚期订的这么急么?”
傅倾柔就像是一条毒蛇,冰冷的吐着信子:“你还不知道呢吧,就在刚刚,皇上已经下旨,户部侍郎许致远,因私吞赈灾粮款,罪无可赦,于明日午时处斩,其所有家眷……”冰冷的声音残忍的落在许佳茵耳边,“也一同处刑。”
僵掉的身体终于有了反应,猛然转过头直直的盯着傅倾柔,声音紧涩“你说什么?”
许佳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刚刚说自己家里面怎么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你们许府的二房却免遭一劫,你猜是为了什么?”傅倾柔说着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听说是许府的二老爷为了保命,举证了你父亲和卫国公府结党营私,沆瀣一气,这才被圣上免于罪行,不过,卫国公府可就……”
外祖!!!
二叔他怎么敢?!
“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边!”许佳茵突然化成一头迅猛的狮子,猛的扑向傅倾柔,抓紧她的衣襟,双目赤血,厉声喝道。
傅倾柔被她这气势吓得一震,不过她就是喜欢看到她大惊失色,痛苦不堪的样子。
“再说几遍都一样,现在整个许府都已经被侍卫给抄了,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你说你可笑不可笑,啊?简直是可笑至极呀,哈哈哈……”
“不可能,我父亲怎么会……”许佳茵转而一想,恨声道:“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勾结我二叔做的!对不对?”
还在大笑的傅倾柔被她摇的脖子都快要断了,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嗤笑道:“你二叔,哈哈,那只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鼠辈,我又怎会和他联手?许佳茵,要不怎么说你傻呢,直到现在都分不清楚自己的仇人是谁。”
“不过,看你现在这幅凄惨的样子,我这次就好意替你解惑,你知道圣上之所以这么快就定了你父亲的罪,是为什么吗?”傅倾柔的声音轻的几不可闻,“是侍卫,在你父亲的书房里发现了罪证,一封封的书信,证据确凿,还能有假?”
“书信?”许佳茵不明白这样的书信,为什么会在父亲的书房?
这绝对是栽赃嫁祸!而父亲的书房,常年有侍卫把守……
想到这里,许佳茵的身体突然脱力,她放开了傅倾柔。
是了,能将这种书信悄无声息放进父亲书房中的,肯定也是身边至亲之人!
只是,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这不仅会毁了许家大房和二房,甚至连整个家族都难以幸免。
傅倾柔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整理了一下衣襟,娇声调笑:“怎么样?被亲人被判的滋味如何?以前你不是一直标榜自己家风清正么,可真相,简直是肮脏不堪呀!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对你们许家避如蛇蝎,唯恐牵连到自己,急着向圣上表明衷心,就连侯爷,都、难、以、免、俗……”
她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许佳茵的双眼,亲眼看着里面的星光一点点的暗淡下去,心生快意。
怎么样,这滋味如何?我就是要摧毁你所有信仰,包括你一直为之信奉的那个人!
许佳茵心中大恸,她不相信李峋会瞒她这种事,她要上前撕碎这个女人,让她闭上嘴巴,再去找李峋问清楚,这一切都是傅倾柔编造的谎言。
可是眼前却是一片模糊,她试图抓住什么来支撑自己无力的身体,却无意扯住了窗幔,碰倒了烛台,烛火掉落在青石地面上,可能是刚刚的响动太大,声音已经引来脚步声。
盯着落在地上的烛火,傅倾柔眼里闪过一抹阴毒,她不能放弃这次机会,李峋的心思,直到现在她都猜不透!
如果这次不除了许佳茵,她有预感,这个人将会永远插在她的心口,如鲠在喉!
想到这里,傅倾柔攥了攥手心,将掉落的烛台踢到床边的波斯毛毯,火花顺着地毯烧向床榻,床帷、锦被,一瞬间被燃起的火焰所覆盖,包括床榻上的……许佳茵,眨眼间,荣华院的寝室内,便成了一片火海!
许佳茵全身都处在熊熊的烈火之中,被灼烧的剧烈疼痛席卷她的全身,痛得她大叫,但是她却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了,就如同逃不出这可笑的命运一样。
她想出去确认傅倾柔说的话是否属实,她心里不愿相信,可这段时间心中的疑惑,却在这一刻全部都得到了解答,让她的心彻底冰凉。
什么因为外面动乱禁止外出,还有那些监视,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神,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呵呵,原来如此……
她只是遗憾,遗憾自己不能再拯救家人,父母,钰儿,还有外祖……
她也后悔,后悔当初不听家人的劝言,执意要嫁给李珣,落得今天这般境地。
但,她心中更多的是恨,她恨傅倾柔,更恨不能亲自找出家中内鬼,噬其血肉!!!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一声怒吼,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是你么?
只是,是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的意识已经随着疼痛而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