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687年,承安六年三月,帝都郊外明湖。
水光潋滟,山色空蒙,如烟如雾的湖面上漂浮着零星的画舫和几尾简陋的乌蓬小舟。
其中一艘美轮美奂华丽的画舫上,站了不少的锦衣华服的少年少女,并非看这如诗如画的景色,而是都看着站在画舫边缘的一名粉白布衣少女。
少女那身布衣不知穿了多久,原本是粉色的被浆洗的泛白,和这个画舫上的一切都那么的格格不入。
可最主要的是少女容颜极美,眉若远山轻笼,目若秋水盈盈,只是面色雪白异常,虽然脸上还带着两分稚嫩,可已现绝丽姿容,但身子孱弱如风,给人一种好似随时都会御风而去的错觉。
她站在的位置十分危险,只要身子一个不稳就会掉落下去,令对面的少年们的心里为她捏了一把汗。
此刻少女那一双堪比湖水还清澈眸里满是绝望,“二姐姐,三姐姐,我们是亲姐妹啊,为何总要这样对我?”
“姐妹?你也配!你不过是个玩意儿生的贱种罢了。”陆华兰不屑的冷笑一声,她自然知道说出这样的话对自己的形象有损,可是,她是堂堂丞相府的嫡女,这里的人有哪个值得她去在意的呢?
仰仗嫡姐的陆华颜在听到那句“玩意儿生的贱种”时,脸皮扭曲了一瞬,也只是一瞬,随即同气连枝的喝道:“陆华兮快点选,划花你的脸,或是从这里跳下去,亦或是去勾栏院里住上三天,不然你当众脱了衣服也可以……”一边的陆华兰比较满意庶妹,只要听自己的话就好,只是见陆华兮如此我见犹怜之态更是妒恨,和她那狐媚的娘一样的令人厌恶。
“就算我娘亲地位卑微,可是我也是父亲的血脉,难道你们不怕父亲责罚你们吗?”
“就算父亲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可是陆家嫡女,我外祖父是中书令,就连阿颜的舅父都是京都的五品官员,你认为父亲会为了你一个小小的庶女而惩罚我吗?快点选吧,我们没那么多的耐心!”
一个个冷漠的,幸灾乐祸的,嘲讽的神情,令陆华兮身体颤抖了起来,垂下了眼只余两道轻颤着犹如蝶翼的阴影。
一旁的几个少年心生不忍,却没有一个敢开口求情,陆家一门位高权重,底蕴深厚,他们的父亲和家族都要仰仗当朝丞相。
而陆家嫡女身份高贵,更是难求,如今宫中就有一位陆贵妃,若不出意外,未来的贵妃便是这位陆家嫡女。
那可怜人儿虽然也是陆家女,但和这位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慢说这中间还有大家心照不宣的隐情在,即使陆二小姐的做法有些跋扈了些,却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他们并未看见少女掩在长睫之下的眸里有多么的冰寒,不管是哪个选择都是死路!
陆华兰,这一世你还是那般的恶毒,那也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没错,风重生了,重生在昨天的夜里,正是十三岁这年,也是她人生轨迹转折点的这年的这个春天。
她的名字“陆华兮”,丞相府的庶女,排行四,在她临死前才找回了丢失的十三年的那段记忆!
陆华兮怎么也没想到,上天竟然如此眷顾垂怜她,又给了她一次重来一次的机会。
若早知如此,临死前她应该掀开楼主的面具看看他的真面目,将来若是碰见了,也好有所准备!
难怪陆华兰会说生来即为棋,死亦为棋!
可不是么,原来自己的一生都被人操控着,甚至被利用的如此彻底,尽管心中恨意滔天,恨不得立即让所有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可她多年下来的冷静还在,这样做无异于飞蛾扑火,什么都解决不了还会搭上自己!
上一世也是这个三月,嫡姐陆华兰和其他几个姐妹逼她跳进湖里,为的就是让她生病参加不了次日祖母的寿辰。
像她这样的庶女平日里是没有资格见到父亲,祖母的,因为在丞相府里像她这样的子女太多了,也只有在祖母和父亲寿辰的时候或是年节时才有近前磕个头的机会。
她记得这些年来祖母的寿辰她从未参近前磕头过,即使是父亲的也是如此,每到此时,陆华兰都会让她无法前去。
导致的结果祖母不喜,父亲厌恶,因此,她在陆家的日子十分的艰难,连府里的猪狗都不如。
府里的兄弟姐妹更是避她如蛇蝎,甚至不少人为了讨好陆华兰一起欺凌她。
十三年来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没有干净的时候。
而嫡母和祖母则是听之任之装聋作哑的做那睁眼瞎。
她记得就在十三岁这年,也就是明天的祖母寿辰当夜,她的院子失火,而她的嗓子就是被烟熏坏的。
当时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在那廖无人烟的涯底,脑袋里一片空白,而教官告诉她,她是是一名孤儿。
那段非人的日子她整整过了六年,出道后就是两年的腥风血雨,之后被楼主派到了安王的身边,落得个不得善终!
她的这一生呵,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她却茫然不知!
这一世,她势必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更重要的是查明所有真相,更要逃脱为棋的命运。
她一定要知道当夜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隐楼的秘密训练基地的!
这一世如上一世一样陆华兰美其名曰的强行带她来游湖,而不同的是,她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无依无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她了。
画舫不远处一艘不起眼的乌蓬小舟边坐着的小厮打扮的青年男子看的不忍,对里面慵懒的支着头也在看热闹的主子试探的道:“主子一会……”
只要主子一句话,一会他就能在第一时间将那个可怜的女子救上来……
“清明,你说,她会怎么选呢?”乌蓬里的红衣男子看也没看青年一眼,那双狭长双眸一直没有离开画舫上的那个少女,慢吞吞的问着,分毫没有一丝的怜悯和担心。
清明很想翻个白眼,但他却不敢,暗怪主子的心真是石头做的,那小丫头真是可怜,但他还是答道:“三种选择里也只有跳水这一条好像可以选了吧。”
“救得了一次,你可救得了下次?本就弱肉强食的世道,自己若不能自救,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男子声音很淡,很温柔,甚至含着几分多情的从那殷红的唇缓缓地吐出,却是那般的凉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