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醒醒,老爷快下朝了,看到您你躲懒,又该请家法了。”
荆怀九犹觉耳边有人低语,只是倦的不欲言语。这一生,走的太累太苦,如今只想长眠不起,断了凡世纷扰。
“小姐,你若再不醒,苗儿可把就把你的绞丝九尾鞭交给老爷了。”
是谁在耳边扰人,连安息都不得。荆怀九挣扎着想从疲惫中醒来,苗儿?老爷?苗儿是她的贴身丫鬟,从小一块长大,十三年前失足落湖离世。
“小姐,你别装了,苗儿都看到你眼皮子动了。”
一股酸涩从心底弥出,是苗儿的声音,是藏在记忆中的声音。
一滴泪从荆怀九紧闭的眼角涌出,倒是把一旁的苗儿唬了一跳。
苗儿慌张的抽出帕子给床上的人拭泪,急道“小姐,苗儿与你说笑呢,那绞丝九尾鞭藏的好好的,不会被老爷收了去。”
苗儿说完吓了神,她与小姐从小一起长大,自从小姐过了髫年就未见她掉过一滴泪。
又见人躺在床上不声不响,只是从眼角不断坠泪。想到老嬷嬷们说过这世上存着黄大仙,专门挑一些娇娃娃迷了魂去。
自家小姐长的水灵灵的,越想越是害怕,竟然跟着掉了眼泪,一把趴到荆怀九胸前开始哭“小姐,你不要吓苗儿。”
被苗儿一扑,荆怀九长舒一口气,全身的疲惫也随着这口气出了体外。慢慢的睁开眼便是红木细琢的百鸟镂空图,绑着双面抽丝压线翠笼纱。
这床是她十岁时她外公,宇文大将军从蔚州不远万里送的庆生礼。用的木是上好的檀红木、名工巧匠雕刻足年,又请了苏州的绣娘制得这幔双面绣的翠纱笼床帐。这独一无二的礼足见宇文大将军宠爱外孙女之情。
荆怀九动了动,趴在她身上苗儿泪眼朦胧的抬头,又惊又喜“小姐,你终于醒了,苗儿被你吓死了。”
荆怀九愣神的看着窗前的人“你是苗儿?”
苗儿擦了眼泪鼻涕“小姐是睡糊涂了,我就是苗儿啊。”
荆怀九打量了下四周,熟悉的闺房。她曾在这里住到十七岁,满怀欣喜的入了宫。
荆怀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白皙纤长。不同染满蔻色的雅润,就没有带满珠翠甲套的桎梏,那是种带着稚嫩的素雅。
荆怀九握了握手,带着些恍惚问道“苗儿,现在是何时?”
苗儿停了手边动作,扫了眼天色答道“应该是酉时了,不过今日初一,老爷上大朝,回来的晚。”
听着苗儿絮絮,荆怀九满心的惊疑慢慢沉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我问的是年号。”
苗儿止了言,伸手摸了摸荆怀九的额头,喃喃自语“小姐莫非睡糊涂了。”
荆怀九反射性想躲,欲出口呵斥放肆,却在出口的前一刻意识到,她已经不是身居高位的贵妃。这里也不是步步为营的寒宫,这里是荆家,是她的根、她的命。
苗儿见自家小姐又晃了神去,眼眶渐红。急的在眼前直挥手,带着哭音“小姐,小姐你别吓苗儿,现在元康十九年春啊,你不记得了吗?。”
元康十九年,荆怀九心中激动,这么说她回到了十二岁,一切都没有开始,她还机会挽救。
她抓着一边已经急到哭的苗儿哽咽道“这一回我一定不让你这么早死。”
苗儿彻底被人语吓的了没了主意,哭到打嗝“呜呜..嗝..黄大仙,你要迷就迷我,不要迷....嗝....我家小姐。”
荆怀九被苗儿稚言稚语搅的一腔感慨全数散去,安抚道“苗儿莫哭,只是一时睡得沉,清醒迟了些。”毕竟上一世活在明枪暗箭上活到了三十多岁,和真正十二岁苗儿比起来,心态已难大悲大喜。
苗儿吸着鼻涕,看着自家小姐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家,双目清朗,确实不见刚才的恍惚,遂放下心来,又忍不住抱怨道“小姐,惯会吓人,再这样,苗儿下回可不理你了。”
荆怀九温柔的点点头,心底有温暖溢出。有多久了,没听到身边的人对她这般亲昵,少了小心翼翼,少了暗藏心思。
苗儿噗嗤一下笑出声“小姐,老爷又不在,你怎么还装的这般温柔贤淑。”
荆怀九看人泪痕未干已然带笑,不禁也扯了嘴角,果然是小孩,伤也罢、乐也罢,总是摆在脸上,用手指点点苗儿额头“你这小妮子,风也是你、雨也是你,这般善变,它日谁娶了你可热闹。”
苗儿被点的噘了噘嘴,随即脸上突的红起来,嚷道“小姐,你胡说什么,苗儿才不嫁人。”越说脸越红,最后干脆背过神去,拿着帕子捂着脸“羞羞羞。”
荆怀九乐出了声,点点大的年龄,竟然还知羞。而后又是一征,自己上一世不是在这个年纪遇到了陆程,自此芳心暗许,愿携手白头。
苗儿羞完回头,就见荆怀九一脸淡然的倚在床边,眼神里透着的墨一般的深沉。她歪头打量,总觉得小姐哪里不一样了。
荆怀九看着苗儿盯着她发呆,忍不住伸出手指又点了点额头“想什么呢?这般呆。”
苗儿捂着额头“小姐为何总是戳我。”
荆怀九来了兴趣,接连点了点“哦?小姐戳不得吗?”
苗儿往旁边挪了挪,嘴上道“哪里戳不得,就是觉得小姐今日怪怪的。”
荆怀九心中咯噔一声,收回手不动声色的问道“哪里怪?”
苗儿扭着眉毛答道“说不出,感觉小姐睡了个午觉,就老实了很多。就像..”她想了会,突然眼睛一亮“就像表小姐一样!”
荆怀九回想下,记忆中好像有个表姐在家中借住过一段时间。只是时间久远,有些细节都已模糊。
只是隐约记得好像表姐是爱上了一个寒门子弟,执意下嫁,想来也是恩爱。却不料这寒门子弟,借着裙带关系地位直上,见多了繁华也失了初心,成亲不过三年,就抬了美妾回府。
这表姐也是个妙人,敢爱敢恨、一纸休书离了负心汉。这事当年在渝州闹得沸沸扬扬,不仅因为当事人之一是大名鼎鼎司马将军孙女,更是因为少有女子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