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金枝就坐村口,一言不发,眼睛死死地盯着大祠堂方向。
往来的人们都挺心疼这个疯婆娘,但是,他们更关心的,还是井里的水,和祠堂的状况。
河子山上的老人都说,被献祭的人,不会马上就死,但是,三个月之内,必死无疑,谁都救不活。
村长走过来,跟金枝说:“行了,赶紧回去吧,你也就剩下两个多月的活头了,想要啥,直接说,我给你买!”
“克木,克木···”金枝嘴里一直念叨这两个字。
“啥东西?”村长问。
“克木,克木···”
村长根本就听不懂,直接摇摇头走了。
就这样,金枝每天晚上回家睡觉,天一亮就坐在村口看,一坐就是一天。
不知不觉间,三个月过去了。
可奇怪的是,金枝并没有死,身体很好,一点没有要死的迹象。
这天村长请来大夫,给金枝号了号脉,结果,这大夫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金枝怀孕了!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河子山都轰动了,这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什么都有,有的说疯婆子成了仙,怀了神仙的种,一定得好好伺候,也有人说疯婆子是让恶鬼给糟蹋了,肚子里是恶鬼的种,绝对不能留。
但大部分人都认为,金枝怀孕这事儿,非常不吉利,谁知道会生下什么。
所以,好多人都想让金枝把孩子打了,或者说,直接把金枝给弄死,以绝后患。
当时村长就不想让金枝去献祭,因为他心里过意不去啊,现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村长自然不会同意把孩子打了,更不同意让金枝死。
所以,在村长跟何三爷的保护下,金枝顺利的生了一个男婴。
没错,这个男婴,就是我。
那个叫金枝的疯婆娘,就是我娘。
我叫金克木,何三爷跟我说,因为不知道我爹是谁,而我娘自从怀上之后就开始念叨克木这两个字,所以,他就给我起了金克木这个名字。
十八年前的这些事儿,当然,也都是何三爷讲给我的,我娘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十八年来,我从来没被人正眼瞧过,毕竟,人们都认为我不吉利,所以,都离我远远的。
只有村长跟何三爷管我。
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村长来了,何三爷来了,我唯一的朋友,袁大头也来了。
袁大头是我们村的孤儿,这小子脑袋不好使,好在有一身怪力,经常帮别人干活,所以人们还挺喜欢他的。
我把屋子收拾的很干净,虽然没多少东西。
村长买了一桌子酒菜,何三爷给我带了个蛋糕。
村长跟我说:“你小子都十八了,能喝口酒了,来,喝点!”
何三爷也说:“是啊,喝点吧,从今天起,你就是大人了!”
我笑了笑,说:“行,那就喝点!”
袁大头嘿嘿的傻笑,说:“大头也喝,大头也喝!”
我们几个人在这里吃饭喝酒,我娘在一旁坐在这傻笑,她饿了就过来吃口,吃一口就继续到旁边坐着玩。
酒过三巡,村长红着脸迷迷糊糊的跟我说:“克木啊,唉,你这孩子,你啊,长这么大,真是,真是不容易啊,当年···当年我也是没法,真没法啊,这么多人都···都盯着我呢···”
我也有点头晕,但也没到喝醉的程度,说:“没事儿叔,都过去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何三爷说:“行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再喝村长就开始胡说八道了,行了,我们走了!”
“啊?这就走了啊,在说会儿话吧!”
何三爷摆了摆手,架着村长就出去了。
不知道为啥,何三爷这么做,我总感觉他俩有什么事儿瞒着我,难道,十八年前的那些事儿,不像何三爷说的那样?
袁大头也站起来,说:“兄弟,俺也走了啊,你,早点睡,长大个,嘿嘿嘿···”
我笑了笑,说:“行,那就都回去吧,我收拾收拾,你路上可慢着点啊!”
“行,慢着,我慢着!”
袁大头脑袋虽然有点问题,但是,他还是能听懂人话的。
他们走了之后,我把桌子收拾干净了,剩下的饭菜都放进了冰箱里,这么多年来,在何三爷和村长的帮衬下,我的日子过得还算是可以,虽然很穷,但是,也没挨过饿,没受过冻。
刷干净碗之后,我一转身,发现我娘坐在我家那旧沙发上,这是村长家本打算扔掉的,让我给捡回来了。
她一脸认真的看着我,说:“儿子,过来,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我懵了···十几年来没听我娘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从我记事儿开始,她就疯疯癫癫的,今晚上这是怎么了这是。
难不成是我喝多了?
我连跑带颠的过去,中间还差点摔一跤,坐到娘身边,说:“娘,你,你,你不疯了?”
我娘神秘的一笑,说:“十八年前的事儿,没有何三爷说的那么简单,知道吗,但是,你也不要多问,问多了,对你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什么意思?难道,这···”
“先听娘把话说完。”我娘继续说:“何三爷之所以不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听他的安排,好好长本事,努力活下去!”
“什么叫努力活下去啊,我,我怎么了?我病了吗?”
我娘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没病,你没病,记住娘的话,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而且,你一定要记住,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人,都不能说你自己是灵胎,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知道吗!”
“啊?灵胎?啥是灵胎?”我问她。
听我这么问,我娘全身哆嗦了一下,然后,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一边跳一边说:“开水开水,烫死小鬼,北风北风,把鬼吹懵···”
“我去,这,这怎么又疯了啊,娘,你倒是跟我说说啊,到底啥是灵胎啊!”我在旁边着急的说。
可我娘就跟没听见一样,继续一边跳一边胡说。
我问了好几遍,都没回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刚才我娘为什么又不疯了?现在怎么又疯了?
我无奈的躺在床上,想着刚才她说的那几句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酒劲儿上来了,越想越困,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之后,我娘居然不见了···